楼梯口传来小孩蹦跳的声音，仿佛那声音在心上碾过一遍，两人的神经都受到很大的震颤。

    一旁的人打断了这样的氛围，回过神来。

    之后再没说过其他的话，照常拍摄，直到夜晚的到来，收工，结束。

    沈行云明天还要去舞团练舞，所以匆匆告辞，先走一步。

    她走后，江怀光几人找了附近的饭馆吃饭，顺带着检查了下今天拍的片子。

    当然晚上也是要继续拍摄的。

    一旁的男生随口提起：“哥，你有没有发现，今天那个女演员长得好漂亮啊。”

    江怀光嗯了一声，随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男生却不知道那一眼是带有一点儿敌意的，只以为是江怀光也认可他的话。愿意和他多聊这女演员几句。

    “气质也很好，她好像学舞蹈的吧。”男生表情似在回想，说，“感觉身材——”

    江怀光淡声打断：“你喜欢她？”

    男生停住，表情尴尬，“多谈几句啊，人家应该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吧。”

    江怀光打量了他一番，淡淡道：“说得也是。”

    旁边女生爆笑了声，笑嘻嘻地嘲讽道：“这种美女肯定追的人巨多，你不是应该，而是肯定没戏。”

    ……

    沈行云骑着自己的电动车慢悠悠往回走。

    耳边的风凉爽且舒适，她分出来点儿心思回忆那句“永世不忘”的话。

    哪怕知道这是书里的原文，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真心这样想，由衷的说了这样一句。

    听起来，与一辈子没什么区别。

    思绪蔓延着，牵扯出一些许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沈行云刚上大学，经常参加各种活动，只要能够上台露脸都去。

    在舍友的鼓励下，她开通微博，也会发一些跳舞视频。

    可也没什么点赞评论。

    那会儿总不免沮丧，羡慕认识的学姐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也不免想，什么时候我也会有自己的粉丝呢？

    也许是一次和江怀光出去玩，这么提到过，羡慕别人有粉丝一直追随。

    江怀光眉眼很认真，“我会是你一辈子的粉丝的。”

    那时候年纪小，“永远”“一直”“‘一辈子’”，这样的话经常被人挂在嘴边。像是表达浪漫的一种说法，可沈行云天生比较悲观，她不太相信永远不变，但心里还是漫过一抹甜。

    这么多年过去，仿佛经过了沧海桑田，曾经的感情像是上辈子发生，重逢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因为时间的流逝，在沈行云心里，也蒙上一层浪漫且美好的薄纱。

    她这些年遭遇许多不太好的事情。

    心态变得平常而又麻木。

    重逢之后，再度听到类似“一辈子”的话，心脏微微受到震颤。

    好像那是，会变成确切的现实似的。

    不再是空洞的，浪漫化的承诺。

    -

    夜晚的取景拍摄结束。

    城市霓虹灯渐次亮起，店铺门头彩灯缤纷。夜晚的风徐徐吹着，江怀光把车停在锦园门口，往四周扫视了一番，但没看到那个所想的人。

    他没收回视线，就这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此时，一家三口出现在他视线里。

    小女孩声音稚气：“爸爸，下次再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

    旁边的女人温和笑：“等爸爸休假就一起玩儿。”

    男人应了声：“妈妈说得对。”

    场面其乐融融，温馨而又融洽。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视线尽头。

    江怀光脑海忽然想起来什么。

    梦想中的生活……

    他有一段时间，因为丧母，对家庭生活充满了向往。希望母亲还在，希望可以有一家人温暖的生活场面。

    是那时候，他曾经这样对沈行云描绘过他所想的生活吗？

    所以她觉得，她不能毁掉他心目中所想的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吗？

    江怀光一瞬间觉得窒闷得喘不上气来。

    “为什么还不结婚，在等什么呢？”

    “为什么呢？”

    背后隐含的是这个意思吗？

    仿佛是她在质问他，为什么你没有结婚？有幸福的小家庭，不是你所梦寐的吗？

    江怀光回到家，从相机导出今天拍的那段花絮，也就是她问他的那段。

    重新看了一遍镜头内的她。

    虽是假装在念台词，可却紧张地期待着他的回应。

    江怀光盯着看了良久，他的神情难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江怀光扫了一眼，是林渝打来的电话，一接通林渝就高调的宣扬，“我被求婚了。”

    “哦，什么时候办婚礼？”

    林渝啧了一声，对他平淡的反应很是不满：“你怎么这么冷漠？是我被求婚了！！！真是没想到，你小祝姐这么想和我结婚！”

    江怀光笑了一声：“恭喜。”

    他是知道林渝和祝今欢的感情纠葛的，林渝暗恋祝今欢多年未果，祝今欢大概一直把林渝当弟弟看待。她回国后，林渝也不知道耍了什么计谋，两人的角色互换，变成祝今欢对林渝殷勤有加，林渝爱搭不理。

    如今也算是值得一句恭喜。

    林渝这边春风得意，也不免操心一点儿江怀光的感情问题，“诶，江怀光，我告诉你，你要是追人呢，可不能这么追。”

    江怀光倒很是配合：“你有什么追人秘籍要传授给我吗？”

    林渝：“你脾气也太温吞了，一看就不太行，推动不了什么进展。”

    “那有什么好办法吗？”

    林渝：“像我追你小祝姐，哦不，你小祝姐追我，显然她就认定了一句话，我就是她的命中注定。”

    这话里不免有嘚瑟的意味，江怀光没忍住笑了声。

    每个人的情况不同，他也不太认为林渝的法子可以正好用在他和沈行云身上。

    他当时没太注意这句话。

    又多聊了几句，林渝大肆宣扬了一番祝今欢是怎么给他求婚的。

    江怀光是个很捧场的听众，捡着林渝爱听的话说。

    挂电话的时候，林渝还恋恋不舍地说：“你怎么这么晚还有工作？唉，一天到晚都是事儿。”

    江怀光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漫不经心道：“是啊。”

    林渝：“那行吧，祝你早日脱单。”

    江怀光把今天拍的视频都导出来，顺带着命了名，又重新修改脚本。

    如林渝所说，他每天都很忙，文旅这边的宣传片拍摄和剪辑工作，是陈建平找他的，薪资也不高。

    可江怀光本身就是个比较闲不下来的人，也很乐意帮人忙，没什么休闲娱乐的事情。

    明明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可现下江怀光却感觉，空了许多。好像眼里只看见了一件事情。

    修改完脚本已经凌晨两点，江怀光重新发给陈建平，问他还有没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不知道是神经太亢奋还是如何，江怀光睡不太着。

    心里揣着事儿，沉甸甸的。哪怕工作处理完，也不见轻松半分。

    林渝说他脾气温吞，这样没什么进展。

    可江怀光第一次跟沈行云袒露心意的时候，表现甚至是莽撞和冲突的。

    那是在她第二年高考后的暑假。

    两人去了一趟青林镇，像是故地重游般地，把从前的地方走遍。

    青林镇那时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因为成为旅游景点，交通四通八达，餐饮、民宿、商店等设施齐全。

    直到傍晚，人才少了起来。夕阳西下，天地之间，都笼罩着金灿灿的碎影。山涧的溪流驱散热意，空气清新而舒适。

    沈行云对这块地带熟悉，轻而易举带他找到没有人的另一条路。

    踩着石头小心翼翼地，坐在小溪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听山间回荡的鸟鸣声，风吹过树叶摩挲的声音，溪流声缓缓，持续不断。

    那时候他们关系已经非常好。

    各自怀揣着不明的心思，江怀光其实不太确定沈行云对自己到底什么想法，但他又隐约觉得，她可能也有点喜欢自己吧？

    至少谈不上讨厌。

    少女就坐在他身旁，晃荡着腿，惬意自然。

    这石头虽然大，可要坐下两人，明显有点狭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细微的动作，不免会触碰到对方的胳膊。

    又是夏天，都穿着短袖，皮肤与皮肤的相触，像是两块燧石相碰，擦出零星的火花。

    江怀光逐渐变得心不在焉起来，也没注意沈行云说了什么。忽然没听见旁边发出声音，他侧头，措不及防地对上一双乌黑圆润的眼，略带几点探究。

    也很措不及防地，嘴唇擦过她的脸颊。

    而后，他清晰看到那双眼睛震惊的睁大。

    江怀光心脏快要跳出来了，想说抱歉。可还没说出口，看见沈行云因为太过慌张后退的动作，江怀光下意识把她扯了回来。

    他记不清当时到底是怕她掉到水里，还是单纯因为不想她远离自己.....

    总之，电光火石之间，江怀光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举动，他快速的说出来那句话，“我喜欢你。”

    他其实也不太愿意回忆这个，因为实在是太傻太莽撞了。

    可那会儿完全冷静不下来，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于是他也脱口而出。

    沈行云磕磕巴巴地，也和他一样紧张，“啊？”

    江怀光镇定了几分，轻声重复：“我说喜欢你。”

    他克制着内心想要拼命靠近的欲.望，松开了扯住她的手。

    又盯着她的脸，白皙小巧的脸，卷翘的睫毛，碎发被风吹落下来。她连震惊的模样都那么可爱，像是没缓过神，江怀光喉咙微滚，等得有些没耐心，“你喜欢我吗？”

    沈行云神情都是茫然的，“我、我.....”

    半天说不出来，脸都涨红了。

    江怀光等了一会儿，他低头：“如果不喜欢，你就推开我。如果喜欢，我就要吻你了。”

    他动作很缓慢地靠近，彼此之间呼吸交织。

    原本在这山涧还觉得天朗气清，天地广阔。可现在，好像所有气息都被对方侵占，逐渐收缩，变得狭窄，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江怀光吻下来的时候说：“行云，快说喜欢我。”他的话带着愉悦的笑音，胸中所有的不确定一扫而空。

    只剩下确定的，两颗同样剧烈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