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氏。
今晚秦莺轮班，客人不多。
店里进来了两个女孩，一个粉裙子，一个黄裙子。
上了炭火后，两人拒绝了服务生的服务，“我们自己烤就行。”
店里并不是所有客人都需要助烤师，有的人想更随意自在一点，就会拒绝助烤。
刚走了一桌客人，秦莺去旁边收拾卫生了。
隔着几张桌子，她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粉裙子：“真无语。”
黄裙子：“怎么了我的张大小姐？”
“这次来芒镇旅游，主要也是想来偶遇一下帅哥老板，没想到他居然已经不记得我了。”
她语气有几分郁闷，“在京洛的禾氏明明聊的挺开心的。”
“亏我还办了会员卡，充了那么多钱。”
她喝了一口茶，皱着眉头把剩下的倒掉了，“这茶也和京洛的比不了，什么啊。”
黄裙子：“应该不至于吧，进店的时候不是还对我们笑了吗？”
“你没看到进店的时候他看我们的眼神吗？那么陌生，也没打招呼，明显就没认出来啊。”
粉裙子：“在京洛的那家禾氏，领班也认得我，每次待遇都跟别的客人不一样的。芒镇的服务也太差了。”
“早知道我就不带你专门跑一趟了。”
大概是觉得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她神色不太好看。
黄裙子：“吃东西嘛，我都无所谓的，不过你这样说，老板确实有点过分了，你也算级别最高的VIP了。”
“小城市就是小城市，永远比不上京洛。”
秦莺没去过京洛那家禾氏，但她听说京洛那家跟芒镇这家管理上有所不同。芒镇这里需要自己主动告知VIP身份，才会获得相应特殊待遇。
两位客人显然不知道这一点。
收拾完桌子，秦莺去收银台，黎阳正老神在在地看账本。
见她来，黎阳冲她抛了个媚眼，“美女，今晚一起吃饭啊？梁涉等会过来。”
秦莺哦了一声，对和他们一群男人吃饭没有任何兴趣，“你怎么连你的VVVVVIP客人都认不出来？”
黎阳：“？”
“这真的不怪我，”黎阳听完一脸委屈，又茫然：“为什么女人永远有那么多不同的衣服和妆容？你看她脸上那个粉的厚度，这要是能认出来，除非我是她妈。”
秦莺：“……”
“行了，我去拿盘三文鱼赔罪吧。”
黎阳匆匆道：“你赶紧先去帮我应付一下。”
秦莺：“等等。”
黎阳回头，眨巴了下眼睛：“还有什么事？”
秦莺提醒：“粉衣服那个女孩姓张。”
等他走后，秦莺去了饮料窗口，“给我拿一桶VIP客人专属的果茶桶。”
果茶桶是芒镇禾氏的特色，满满的新鲜水果搭配冰块和茶水，吃烤肉的时候刚好可以解腻。
粉裙子看到她上了果茶桶，奇怪地看了眼点餐记录：“我们没点这个。”
秦莺：“这是我们老板让我送的。”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
粉裙子问：“为什么？”
秦莺语气平淡：“这个我也不知道，老板他只是叮嘱让我特别照顾一下两位。”
黄裙子激动地推了下粉裙子的肩膀，“帅哥老板应该记得你！估计刚才在柜台就认出你了，只不过没来得及打招呼。”
粉裙子笑笑，恢复了一点神采：“可能吧。”
黄裙子：“你要对自己有自信一点啦。”
黎阳亲自端了两份甜品和一盘三文鱼送了上来。
他看向粉裙子，先发制人，“张小姐刚才在门口怎么没跟我打招呼？是不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
粉裙子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急了：“你说这话就没良心了，我要是不记得你，怎么会来禾氏吃饭？我看是你把我忘了吧？”
黎阳笑了，“怎么可能？刚才是有点事情耽误了，没来得及寒暄。”
“不过不管怎样，让美女久等就是我的不对，所以我这不是特意去拿了甜品，专门给美女们赔罪。”
两人心情果然好了些。
黎阳开启寒暄模式：“上次在京洛就听张小姐说要来芒镇玩，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怎么不在微信上提前给我说一声？”
粉裙子掩唇笑，“听说你在芒镇开了一家新的禾氏，我身为老顾客肯定要来捧捧场啊。”
黎阳把烤好的肉给两人夹到盘子里：“芒镇哪里好玩我最清楚不过了，这几天你们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我这个人最喜欢当免费导游了，保证让你们乐不思蜀，连京洛都不想回了。”
两个女孩子很快在他的攻势下被逗得花枝乱颤。
店里涌入一波新的客人，看黎阳陪她们聊了这么长时间，粉裙子也得到满足，主动说：“你先去招呼客人吧，我们这边慢慢吃，有空再聊。”
等他走了，黄裙子有些激动：“可以啊你，跟老板居然这么熟。”
“不过这个老板真的挺帅啊，刚才在柜台远远看着就很帅了，没想到靠近了看更好看，皮肤居然比我一个女的都好。”
粉裙子叉了块水果，神情有些得意：“那不然呢，不然我能氪这么多钱，而且我跟你说，他有个兄弟更帅！好像是个演员吧，不过估计在京洛，那种人应该不会来芒镇这种小地方。”
“秦莺，你帮了我大忙了。”
黎阳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跟正在拖地的秦莺感叹：“我刚才跟她聊天的时候看到她眉心的痣才想起来，她在京洛那边是SVIP大客户，经常带着公司员工几十号人过来团建的。”
“幸好你提醒我了，不然她要是不满意的话，以后禾氏估计就跟她这单sayGoodbye了。”
秦莺也是个实诚人，“那你给我一个员工福利，我要一份情侣套餐兑换券。”
店里的情侣套餐有几道菜品听说很好吃，虽然每天上菜都能见到，但她还没吃过，想和梁涉一起尝试一下。
黎阳一口答应：“小意思，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
黎阳摸着下巴，“诶，我是不是说了梁涉的词？”
秦莺：“……”
两个女生吃完饭，一边结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秦莺伺机询问：“你好，可以的话，能给我一个好评吗？”
粉裙子吃饱喝足，又找回了丢失的面子，态度明显好了许多：“当然可以。”
她在订单结算后跳转的服务生评价页面，点亮了五颗星。
“谢谢你帮忙送的果茶，很好喝。”
秦莺看着前台电脑上自己账户里多出来的五星星，很满意。
“姐，你是这个，”收银小哥竖起大拇指，“你的星星领先咱们店里其他服务员一大截，怎么做到的？”
秦莺：“秘密。”
收银台小哥：“……”
黎阳抬眼，看到了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有事没事就往我们店里跑，真爱啊。”
全然忘记今天是他自己把对方约来的。
梁涉：“给你贡献营业额还有什么不满？”
“不满的人是你吧，就这么怕被别人拐走？”
黎阳戏谑：“你应该庆幸有我给你看着，今天搭讪她的都三波了。”
这一对情侣，不是他说，各自的桃花也太爆炸无敌多了吧。
梁涉天天在车行被豪车美女骚扰，秦莺在烤肉店被各种男人搭讪。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梁涉看了秦莺一眼，她正在专注地给客人烤肉，并没有注意到他：“她很聪明，不可能被别人拐走的，只会拐走别人，比如我。”
黎阳：“……”
这些小情侣，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秀别人一脸。
狗粮味都冲到天上去了好吗？
不像他，浑身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
黎阳觉得不能让他这么得意，招手把秦莺叫了过来。
他痛心疾首地说：“有件事，我瞒了你很久，今天就算不顾兄弟情义，也得让你知道。”
秦莺：“？”
“你知道这家伙桃花有多旺吗？自从在车行工作以后，好多富婆天天来车行，那家伙，修完车洗车，洗完车保养……”
梁涉挑眉，“就这？”
黎阳放大招了：“前段时间有个富婆很豪爽，直接开口问能不能包他。”
秦莺：“……”
“这都不是关键，”黎阳摇摇头，显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知道他回什么吗？一个让所有人无言以对的答案。”
秦莺：“什么？”
“你让他自己跟你说。”
秦莺看向梁涉。
梁涉：“我已经有金主了。”
秦莺：“……”
包间。
黎阳：“你还要在芒镇待多久？什么时候回京洛？”
梁涉：“开机还要等下个月。”
大学毕业后，黎阳在京洛创业，开了家禾氏烤肉，收益还不错。
没多久他过够了大城市灯红酒绿的日子，跑来了芒镇开了个禾氏分店。
他喜欢这里的氛围，跟京洛那种繁华忙碌的城市节奏不同，芒镇是个风景秀丽的宜居小城，这里是细水流长的慢节奏，有种世外桃源的干净感。
空气舒适，温度舒适，青山绿水。房价也不高，挣了点钱后他毫不犹豫地在芒镇买了套房，打算提前过上养老生活。
很快他的发小们都被他“笼络”了过来。
不出意外，大家都挺喜欢芒镇，这里的节奏实在太舒服了。
没过多久，发小之一陈洛在这里开了家车行。
梁涉下一部电影的角色正好是汽车修理工。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跟几个发小来了芒镇，投资了陈洛的车行，顺便体验角色。
然后就遇到了秦莺。
黎阳若有所思：“你说，秦莺如果知道你的真实工作后，会不会觉得你对她有所隐瞒。”
陈洛不以为意：“隐瞒？她应该会觉得兴奋还来不及吧。男朋友未来可是大明星啊。”
方子航拍了拍梁涉的肩膀，“你呢，当事人怎么想？”
“我怎么想？”
梁涉思考了片刻后说：“我觉得我配不上她。”
陈洛：“……”
黎阳：“……”
方子航：“……”
陈洛不可置信：“你，配不上她？爱情真是令人盲目。”
恋爱脑是种病，得治。
秦莺，说白了只是个打工的。
最开始他们俩谈恋爱的时候，他就不是很认可，觉得他怎么会给自己挑这么个对象。
就算秦莺确实长得美。
但是颜值再相配，其他方面却是云泥之别。
梁涉从小在京洛长大，土生土长的京洛人，父母是在职教师，也算是书香家庭。
他自己毕业于京洛电影学院表演系，正儿八经的科班生。文化课也不差，当年高考考了六百整，是那一届的文化课第一。
从小五项全能，在他们眼里都属于没有短板的一个人。
而秦莺呢？
不知道从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
和那些追求梁涉的女孩子相比，条件实在太差了。
上学的时候，想当初一个圣诞节，多少学姐学妹排队给他送礼物，毕业了也有圈里的千金富婆倒贴追求。
梁涉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陈洛还以为他是眼光高呢。
没想到挑来挑去最后选个这样的。
放在芒镇，玩玩还行。
要是认真的话，那不是开玩笑么。
陈洛始终觉得，他兄弟值得一个更好的女朋友。
梁涉的女朋友，至少是要站在聚光灯下和他一样耀眼的。
反正肯定至少不是秦莺这种服务生。
这也太拿不出手了。
别的不说，以后真谈婚论嫁了，梁涉的父母能同意？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
他现在正被她迷得不轻。
谁敢说真话。
没想到方子航还真头铁提了一嘴：“诶，你当初和秦莺在一起，不就是因为她和你的女神长的像吗？”
陈洛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是，她们俩长得那么像，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黎阳没有加入这场追问，他只是很好奇地观察梁涉什么反应。
他也知道他有一个女神，换句话说，在场所有人都是知情人。
但这还是第一次把这事拿到明面上讨论。
陈洛继续道：“你喜欢你女神那么多年，你和秦莺在一起，难道就没有一丝丝的原因是她们长得像？”
她们像吗？
确实像。
但是那又怎样。
梁涉已经有几分不快：“她们长得像是客观事实，我喜欢秦莺也是客观事实。”
陈洛一口咬死：“你这是爱屋及乌。”
“承认吧，你之所以注意到她就是因为她和你女神长得神似。”
陈洛：“反正现在你和你女神又没可能，秦莺确实可以做个替代品。”
这番话说完，方子航和黎阳立刻敏感地觉察到气氛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都算戏谑八卦，可是这一刻陈洛话里话外的不尊重鬼都能听得出来了。
空气冷滞下来。
梁涉抬眼看向陈洛：“你再说一遍。”
黎阳立刻站出来打圆场：“陈洛你能不能收收你的嫉妒心，羡慕人家有女朋友就直说，别阴阳怪气的。”
陈洛也知道自己踩线了，有点后悔刚才的口不择言，现在有了黎阳给的台阶，赶紧下来，“怪我，喝了点酒，你们都知道，我这个人喝多了就喜欢胡说八道。”
陈洛拿了酒往杯子里倒，顶着梁涉的视线，如芒在背，他硬着头皮道：“我先自罚三杯。”
黎阳和方子航迅速打岔，转移了话题，聊起禾氏在芒镇的盈利。
发小这种存在是没办法自由选择的。从小梁涉就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彼此是邻居，住同一个教师家属院，他们的父母都是同一所高中的教职工，关系很好，他们有重叠的朋友圈。
如果不是这层关系在，他跟陈洛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
从小到大，他跟他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但也正因为这层关系，就算他们之间闹再大的矛盾，也不可能真的撕破脸皮，因为父母都扎根在同一个地方，逢年过节总要见面，共同的朋友也会互相劝解。
梁涉已经全无吃饭的心情，起身离开包厢前，他看向黎阳：“今天说的所有，不要在她面前提，她会误会。”
黎阳点头：“好，我知道。”
视线最后落在陈洛身上，梁涉语调还算平静：“有时间挑我女朋友的刺，不如想想开车行借我的钱什么时候能还上。”
陈洛：“……”
“就为了一个女的，什么意思？”等人走了，陈洛很恼火也很费解：“他就不在乎会不会伤害我们兄弟感情吗？”
方子航向来擅长审时度势：“行了，你别说了，看来他这个恋爱是认真谈的，你忍忍吧，不然我看这架势朋友都没得做。”
陈洛还在较真：“我哪说错了？我这都是为他好啊，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那个女的就是配不上他啊。”
“我看他完全是被灌迷魂汤了。”
“他父母以后见到他女朋友是这个条件得气死。”
黎阳终于没忍住说：“你有空也反思反思自己，我看你对梁涉的占有欲比他爸妈还强。”
几个人中，应该就黎阳看好他们这一对。
他和陈洛不一样，他和秦莺接触过，是真心对秦莺印象不错。
虽然她条件确实差了点，但是性格还不错，黎阳觉得有这一点就够了，他没有那么多世俗的眼光。
感情嘛，不就是两个人情投意合最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