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珈市热闹非凡,尤其是在这烟花柳巷,各种KTV和酒吧每隔几条街就会出现几家。
独自走在路灯下的訾梓念佝偻着身体,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将自己笼罩的严严实实。
她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出过门了,可随着食物的告急,她不得不再次踏出自己的舒适圈。
她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外人了,长期的独处使她的性格变得孤僻怪异。
漫长的街道,树影婆娑,夹杂着人声的喧嚣,实在让她有些不适。
訾梓念加快了脚步,想尽快解决完食物问题回家。
这家二十四小时超市离这条街道有些距离,到达超市附近时,已经没有了酒吧里喧闹的声响,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蝉鸣。
“啊——”
刚踏进超市大门,远处突兀的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那是一对纠缠的男女,女生想挣脱男人的束缚,可她似乎喝醉了,只能无力的捶打着男人。
訾梓念的脚步顿了顿,却也没有多做停留,径直走进了超市里。
一定会有人去阻止的吧。
她想。
女声还在持续,超市里的店员顾客却都无动于衷。
訾梓念着急的观察着与她擦肩而过的一个又一个人。
可大家似乎都不约而同的漠视着一条鲜活的生命离去。
訾梓念浑身颤抖着,某一刻似乎有根丝线在脑海里崩断。
反正死活无所谓了。
她走向厨具区拿了一把水果刀,疾步走向收银台。
“妹妹,你最好别管她。”
收银员抬眼看了看面前满头细汗的女孩,好心提醒道。
“这种女人已经烂透了,别看她这样,指不定心里有多想要呢。”
见訾梓念完全不动,收银员无奈耸耸肩,帮她结了账。
巷子很黑,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黑到那个男人差点看不见闪烁的利刃。
当的一声。
水果刀擦破男人的脸皮,扎在了墙壁上。
“啊——”
这次的尖叫换成了男人,他看不出对面人的性别,只知道她的手里握着把尖刀要杀了自己,于是吓得屁滚尿流的跑走了。
醉酒的女人已经晕了过去,訾梓念骤然脱力,浑身颤抖。
两人一左一右,就这样傻愣愣的坐到了半夜。
訾梓念将女人带回了自己家。
她不知道女人的家在哪,也没有在她身上找到有用的信息,唯有一张身份证上写着她的名字“安漫卷”。
她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安漫卷”
这名字真好听啊,如果我也有那么好听的名字就好了。
可惜她的名字,注定是为了他人而存在的。
訾梓念的家不算大,却意外的整洁,两个卧室和一个客厅是家的全部。
各自安寝,直到天亮。
訾梓念是被香味唤醒的,吃惯了外卖的她猛的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让她有些恍惚。
“小念!起床吃饭啦!”
“哎呀,这么早叫她干什么,让她再睡会儿嘛。”
妈妈爸爸甜蜜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
訾梓念顾不上穿好衣服,推门而出。
她已经幻想过太多次父母和睦相爱的场面了,这一天真的来了吗?
空荡荡的客厅,不知从哪灌进的冷风吹得她直打哆嗦。
可桌上的佳肴是真的啊,这是妈妈会做的饭啊。
眼泪簌簌而下,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了。
“你醒了?”
轻柔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訾梓念浑身一抖,有些惊疑不定的将头转向厨房的方向。
推门而出的是安漫卷,围裙勾勒出的身形倒有几分神似自己的妈妈。
“你……”
她有些语无伦次,想说些什么,却又表达不出来。
“你叫我漫卷姐吧,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安漫卷笑了笑,招呼着訾梓念坐下吃早饭,也顺手指了指茶几上的课本。
“訾梓念,很好听的名字。”
安漫卷笑着,往訾梓念碗里夹了更多的小菜。
“吃呀,愣着干什么。”
热腾腾的粥被强行塞进手里,訾梓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不会要我喂你吧?也行,我来喂你好了。”
安漫卷说着就要拿起訾梓念手边的勺子。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訾梓念不知所措,她慌忙夺过勺子低头扒拉起饭菜。
一碗见底,訾梓念满足的抬起头,面对安漫卷似乎也不那么紧张了。
两道视线正式对望,她这才发现,原来安漫卷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眼底似乎有萦绕着淡淡的阴郁,可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谢谢。”
訾梓念轻轻地道谢。
天性使然,自从父母过世后,独自躲在阴暗房间里的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大声讲过话了。
安漫卷挥挥手,自然地接过碗筷去了厨房清洗。
“是我应该谢谢你,昨天如果不是你,我的清白就没了。”
訾梓念望着水池边高挑的身影,没有了昨天的浓妆艳抹,垂在一侧的头发雾蒙蒙的,像空气中浮动着的细小灰尘,在晨光的照射下格外显眼。
这么温馨的场景已经多久没有看见了,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对了,你父母呢?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安漫卷转头,与餐桌旁纤瘦的小女孩对视,只是对面的人在目光交错的一瞬间就侧开了眼睛。
“自杀了。”
水声停了,充满愧疚的道歉从厨房传来。
“不好意思啊……”
訾梓念起身走向水池,和安漫卷一起清洗着厨具。
“没事,很久前的事情了。”
水声再次响起。
最后一只碗被水流冲洗干净,安漫卷解下围裙,将一张卡片递给了訾梓念。
“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我在这上班。”
长方形的卡片上印着花里胡哨的图案,正是昨晚路过的那家酒吧。
她欲言又止地想说些什么,又在看到安漫卷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时顿住。
“好。”
“那我先走了啊,照顾好自己。”
一转身,门“咔哒”一声关上,唯一炙热的气息离去,屋内骤然又被寂静包围。
訾梓念又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面对着卡片发呆。
父母自杀后,她就再也没感受到这种活人的感觉了。
不,与其说是活人,不如说是爱。
久违的被爱的感觉,真是难得啊。
从小,訾梓念就知道,父母是因为抑郁症走到一起的,他们相互治愈,相互鼓励,一步步走向生活的正轨,最终有了她。
可是也正是有了她,父母的抑郁症又复发了。
他们小时候被訾梓念深夜的哭闹逼的疯癫,长大又被巨额的学费,生活费压的喘不过气。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一字不落地钻入了他们生活的缝隙。
初二,她的父母不再爱她,往日的温情变成了永无止境的打骂。
而訾梓念的成绩不算差,甚至可以说相当好,但是母亲的病似乎越来越重了,她不停的钻牛角尖,逼迫訾梓念样样都要做到最好。
可是直到那一天,母亲在检查她作业时发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错误,气急攻心,从二十楼一跃而下,父亲为了扯住母亲,也被带了下去,双双坠亡。
自此,她什么也没有了。
她就这样,在愧疚与抑郁中独自生活了三年。
直到安漫卷的出现,让她似乎对生活有了一丝向往。
“嗡嗡”
手机弹出一条短信,是欠费提醒。
父母的遗产几乎见底,她觉得自己应该赚点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