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下雪了。”
贺城风轻轻拭去墓碑上的霜花
痴痴地看着露出的字迹
自言自语道
“你不是最想看淮都的冬景吗,我陪你,你看,只有我……只有我……”
他笑着
冷风呼啸过山头
往这个跪坐着抱着墓碑的人身上
卷来厚厚的雪
墨黑的狐裘渐渐不见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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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主子这是在干啥啊……”
柏童刚上岗两天
柏童不理解
柏童打了个哆嗦
柏童想回去蹭主子房间里的热碳
“别想跑”
柏朗一把揪住柏童的后领子
“是我们的主子”
柏朗认真纠正
他也不明白
主子为什么一定要带这个刚进阁的滑头来
还要他看着
柏童撇撇嘴
挥开柏朗的手
绕着身后的树转了两圈
扒拉了一堆树叶
“我不走,我坐着,总行了吧,你主子没说不让我坐着等他吧”
柏童把自己埋进了树叶里去
嗖嗖的冷风还是直往他露出来的脑壳上吹
“哎呀你主子是不是……”
柏童用手指了指脑袋
磬——
光亮的剑面反映着柏童的下巴
柏童探到了柏朗的底线
“我脑子有问题,我脑子有问题,嘿嘿。”
柏童小心推开剑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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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上来了
雪停了
是晴夜
结了块的雪沉沉地堆积在贺城风肩头
像要把他压进地里
变成另一座墓碑
“你是要我去陪你吗”
他缓缓站起身
踉跄了一下
跪坐了一天的腿有些麻木
贺城风深深看了墓碑最后一眼
转身解开狐裘,狠狠抖落所有的雪。
“是你得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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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蒙小七扎着襻膊,捧着试吃小盘灵活地穿梭在喧闹的集市上,
“梅花酥啊不吃此生遗憾啊尝尝吧客官”
她边喊边抬手,一竹签差点直接捅进贺城风嘴里
“住手”
话音未落,柏朗的剑鞘已经抵住了蒙小七的胳膊,
半出鞘的剑身反射出凛凛的光印在三人眼中
“喂喂喂,不吃拉倒。”
蒙小七梗着脖子杠着手动也不动
“闹市亮武器可是违反律令的,你不收起来我可喊市令了啊”
“抱歉姑娘”
贺城风抿了抿嘴
按下剑鞘
“是我家护卫冒失了,不若……”
“不若来尝尝我们梦颐居的冬日特宴如何,新推出的小炉煨牛腩汤,软糯得入口即化,身毒运来的香料吊的清汤,今日有缘分,送您二位两盘五花趾!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啦”
蒙小七不知从哪里掏出宣纸菜单
笑嘻嘻地摆在二人面前
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鲜活得发光
柏朗看得愣住了
“那就烦请带路”
贺城风微微作揖
“好嘞!天字间两位!!!里面请!”
小小宣纸被她扬得像胜利的旗帜
在冬日灯笼的火光下透着暖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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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阁的竞争我看是不够激烈啊,你怎么还没被从第一的位置上踹下去?回去领顶格罚。”
贺城风品着茶,袅袅的蒸汽,敛下的目光晦暗不明。
“我错了主子。”
柏朗木木地站着,脑海里还是刚才檐灯下少女发亮的眼睛。
“呦,是谁喜提沐浴小工呀”
柏浪从梁上轻巧跃下,
“冬天的顶格罚——给主子烧三个月洗澡水,从山瀑里挑,烧柴不能冷、不能热,等着主子洗完,还要仔仔细细刷桶,刷完得擦干、上油,磨练心智的最佳途径,恭喜大哥……吃啥呢主子,不带我一个!让我好找!”
柏浪说着,已经自顾自拉开椅子下筷,一口肉下肚,心满意足
“好吃!主子就是有眼光!”
头痛
队伍太难带……
贺城风吃了口裹满沙茶酱的五花趾试图稳定心神
“柏童呢”
“他说您只让他在您上山的时候站岗,
到山脚的时候就要走。”
“然后呢”
“我回想了一下,主子原话确实是这么说的,就让他走了。”
柏朗:理直气壮但有些心虚.jpg
不行,
这心神稳不住。
贺城风深吸了一口气,
给自己舀了两勺汤。
“你呢,三埕村的事怎么样了”
贺城风转头
“嘿老大,你猜怎么着,要我说你真是料事如神……
柏浪嘴上嚼着手上从怀里拽出一张写满名字的方巾,
“说重点”
贺城风觉得自己的川字纹要长出来了。
“秘军……”
窃窃私语随着蒸腾的水汽淹没在沉沉的冬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