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嘉琪的名字从宋媛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丁的耳朵都竖起来了,顺着校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感到既意外又疑惑,又问身边的宋媛:“到底怎么回事儿?”
宋媛像审判一样问:“你周五中午放学干嘛去了?”
“嘛也没干!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不老实!”宋媛开门见山:“你周五跟这个女孩子约会去了,是不是?”
丁的脑子立刻快速转了一圈,想起新华书店那事了,嘴上反驳说:“什么啊?你听谁说的?”
吴凯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看看宋媛又看看丁,然后看看走远了的周嘉琪,问:“我好像错过了什么,stop!周五你跟那女的约会了?就那个城里贵族中学毕业的那女的?”
宋媛没有正面理会吴凯,而是对丁说:“你问丁更杰啊!怎么,敢做不敢认?还不坦白从宽!”
丁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谁传的,无奈地说:“我跟她在新华书店遇上了,说了两句话,总共不超过三分钟... ...不是,什么叫约会?到底谁说的?”
宋媛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咦,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没这回事!”丁义正言辞地纠正她,那时候早恋可是大忌,特别是城南一中这样的县重点,要是传到老师耳朵里对他对周嘉琪都没好处。
宋媛甩着手里的钥匙串,云淡风轻地说:“反正就是有人看见你两然后告诉梁佩了呗,刚刚下晚自习的时候梁佩带几个人把周嘉琪堵住了,周嘉琪应该够呛... ...”
“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堵周嘉琪?”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着急地想从宋媛口中知道事情经过,宋媛说得没太绝对,只是说:“几个人欺负一个呗!我说你也真是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要是女的妥妥的红颜祸水。”
丁轻轻摇头说:“我不明白,怎么欺负一个?怎么欺负的?”
吴凯实在听不下去了,理所当然地说:“就是几个打一个呗!哎,看来受欢迎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那女的长啥样啊?好看吗到底?比梁佩好看?”
吴凯一回头,丁已经朝着周嘉琪离开的方向飞奔了过去,宋媛还在后面喊“喂!七班有几个要你带早餐的,你生意还做不做了?”
“明天吴凯替我带!”
“我替你妈!泡妞怎么不叫我替,美得他!”吴凯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又对宋媛说:“没想到啊,跟梁佩打过几把游戏,游戏里可猛了,原来现实里也这么刚啊!”
宋媛扯着嘴角假笑两声,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零钱和一张纸条,说:“要买的都写上面了,你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带进去吧,光想那些没用的。”
吴凯打开白纸扫了一眼,随即发出质问:“十七个鸡蛋?欸他妈的干脆你们七班养几只母鸡就好了呀,正常人怎么可能带十七个?”
“丁更杰最高纪录二十个。”宋媛说得不咸不淡。
“哎哟这赚点钱可真不容易,看这些要带的... ...怎么带胡辣汤的都有?这做不了欸... ...不行不行,汤带不了,哎呀啥都不想带,我不做,我他妈真做不来。”
“发牢骚归发牢骚,丁更杰好不容易做起来的口碑你可别搞砸了。”宋媛说完转身哼着歌就走了,留下愁容满面的吴凯还在那看那张带货清单。
原本这都是丁的活,带一样东西收五毛钱的跑腿费,也不一定是五毛,东西难买的跑得远的有时候收一块两块,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下来能赚个十来二十块钱,每天上学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早起按照清单买早餐,然后一定要早到,在还没什么人的时候将买好的早餐放在各个教室的讲台上,然后再去操场做早操。
丁十分珍惜这份‘工作’,甚至有了扩大业务发展的想法,可惜卢子豪嫌麻烦不愿意加入,吴凯又觉得起得太早,特别是冬天,对于他这种起床困难户来说起早床比杀了他还难受,迫于现实情况的不允许,丁的业务受限所以只能限人,今天带这十个人的,明天带那十个人的。
不得不说,丁挺聪明的,他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们人只要肯干,在哪种环境下都能赚钱。
丁追上周嘉琪的时候,周嘉琪正蹲在巷子里的一块假山石边抽泣,她把头埋进胳膊里,后背一抽一抽的,晚上的路灯像日落西山的夕阳,有一种日薄西山的苍凉感,丁喘着气问:“梁佩怎么你了?”
周嘉琪不说话,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打你了?”丁又问。
周嘉琪没有否认,只是在抽泣的间隙挤出三个字,似乎是哀求一般,她说:“你走吧。”
丁也不再说话了,就这样站着静静地看着周嘉琪,准确的说应该是陪着她,直到她平复好情绪起身,丁这才见到微弱的路灯下她肿胀的左脸。
他什么都明白了。
两个不太熟的人,一前一后,隔着五米的距离,一直走到了周嘉琪的舅舅家,整个过程周嘉琪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没有说一个字。
第二天丁依旧起很早,比他要给别人带早餐的那个时间还要早,他在周嘉琪上学必经的那个巷子口等了很久,直到快要迟到了他才跑去学校。
那天他去八班,周嘉琪的座位果然是空着的,他只是瞟了一眼很快又离开了,接下来的几天丁都没有在巷子口等到周嘉琪,路过八班的时候也只见到那张空座位,丁很茫然,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周四课间,丁再次路过八班的时候梁佩终于叫住了他,是梁佩追了出去,问:“我们的赌注还算数吗?”
丁抬眼看了看梁佩略带受伤的眼神,平静地说:“我输了。”
“是,你是故意输的吗?三局两胜,那天你放水了对不对。”梁佩说得无比肯定,见丁不说话,她心里突然懂了,又说:“你不用特地来八班了,周嘉琪不会来了。”
“我就知道!”梁佩的语气带着哭腔嘟囔着说出这句话,最后说:“周五‘焦点”,我们再来三局。”见丁依旧不说话,梁佩终于像泄气的皮球,轻轻说:“我知道在我满装备的情况下也打不赢你,算了,我肯定输的。”
丁犹豫了很久,最后鼓起勇气说:“梁佩,我没有说过喜欢你对不对?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我喜欢你的事情,那我现在对你说声抱歉,但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跟她没关系,那天你确实不应该。”
“哦。”一直骄傲自信的梁佩此刻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这令丁有些于心不忍,他又说:“我不会早恋的,我要考中央音乐学院,你也加油。”
丁以学业为重拒绝了梁佩,我相信,在他得知周嘉琪不会来了之后说出的‘不会早恋’这句话是真情实感,想考央音亦是情真意切,当时的他没有骗梁佩。
周末丁过得浑浑噩噩,也许是周五的通宵上网太伤元气了,第二天下午打球腿都是软软的,整个人像踩在了棉花上,浑身提不上劲。
那天跟卢子豪、吴凯,还有几个同校的男生一起对打的已经毕业的几位学长,丁状态不佳,连丢了好几个篮板,场外有几个不认识的女生喊着‘丁舟杰加油’,丁听得很是羞愧,在接连丢球的情况下他主动退场了,向场上打了个招呼:“不来了啊,改天,今天太累了。”
“没事儿吧阿杰,今天瞅着怎么这么虚?”学长也是一番好意,生怕丁是生病了在硬抗,吴凯插上一句:“别管他,兴许是撸多了,仗着年轻呗这么不节制,嘿嘿。”
众人跟着哄笑,丁将一瓶还没喝完的矿泉水瓶对准场上的吴凯一扔,吴凯撅着屁股一躲正好躲过,于是露出贱贱的表情说:“哥哥,没扔中,跟你的三分一样歪,下次记得瞄准一点哦!”
丁也跟着笑,然后玩着手机准备回家了。
那时候手机在高中并不常见,主要也是学校不允许使用手机,丁的手机是一只老式掉漆的触屏手机,那是在手机店花了三百块买的一个二手手机,除了是女款,样子老旧外使用起来没大问题,平常玩玩小游戏,看看新闻聊聊企鹅打发时间,秦老师叫他的时候他正在跟游戏群里的队友聊得火热,说着新出了十人对抗游戏约着改天一起玩。
秦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既是班上的美术课老师,也是画画特长生的主教老师,人很斯文秀气,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皮肤白白的,说着标准的普通话,见到刚打完球大汗淋漓的丁,欣喜地说:“丁舟杰,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搬画室!”
丁下意识地将手机放进口袋,后来一想这是放假,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按理说任课老师在短时间内是不能准确叫出班上的学生名字的,可奈何丁太过耀眼,就连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美术老师也对他印象深刻,能叫出他的名字也顺理成章。
当然,她对吴凯的名字也牢记在心。
“搬画室啊!我再叫上吴凯他们吧。”
秦老师微微皱眉,没有明确拒绝,只是说:“东西也不重,就是有点多,都是些石膏石像,人多我怕磕了碰了。”
丁立即明白了,这是嫌吴凯捣蛋呢!就算没有教过五班的吴凯,高一的老师也对他的名字如雷贯耳,吴凯就像搅屎棍一样的存在,课堂上专门唱反调,叫他回答问题他答非所问,不叫他回答他答得比鬼都快,注意,答得快不是答得对,所以秦老师在听到丁要找吴凯帮忙的时候表现得如临大敌,手都要摆烂了。
“好好的搬什么画室啊?”丁好奇地问。
“周一有几个新来的学生,之前的画室太小了,正好学校东边有一间空着的实验室,就是你们音乐教室的楼下的那间,我就跟校长申请了一下。”
“这么说我们特长班又有新同学啦?”丁随口应了一句。
秦老师笑笑说:“你们还认识呢。”
“谁啊?”丁的心脏突然漏了一拍,想起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宋媛啊。也是走读生,你们应该认识吧!她妈妈陪她来报的名,小姑娘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
“哦。”
丁反应平平,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更加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