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守搭最早的一班飞机回来,行李也顾不得拿,直奔那栋别墅。
密码还没有换,守守按下结婚纪念日,门就开了。
家里很安静,守守想开口叫南方,又心里怯,还是没出声。
守守想换鞋,却发现自己的东西早就被打包带走,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守守只好赤脚走进去,一楼用的瓷砖,脚心很凉。
楼梯是木质的,没有那么冷,留下了若隐若现的脚印,在深棕的木板上很明显。
守守快步走到二楼,看到主卧的房门紧闭着,她心里咕咚咕咚地更紧张。
推开门的时侯,窗外洒进瞳孔的光把守守七上八下的心绪也荡平了大半,南方不在。
只是床中央放着两件套在一起的睡衣和一条真丝围巾。
守守忍不住酸涩,过往种种,抗拒和逃避,对他的折磨也像一柄匕首在剐她的五脏六腑,爱而不得,心有介怀,终究逃不开在意,躲不掉命中无声无息间动情。
守守把睡衣紧紧贴在怀里,脚底不那么冷了,她的体温暖着睡衣,仿佛两个人的距离便能升温渐近。
守守换上睡衣,把原来的衣服收好放进篓里,又下了楼,脚底又开始变冰凉,守守也不敢开电视,忐忑不安地,生怕做点什么就会发生她难以招架的事,尽管她已经做了。
一声不吭地闯入,她前夫的家。
可她回来就是想跟纪南方说清楚的。
她,她已经无法不在意,无法不留恋他笨拙又别扭地悉心照料,没办法不对他的泪痕感同身受,她没办法就这么一走了之,她想要的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不明不白就一刀两断。
守守不想再因对这潜在而不自知的感情一直地困惑、彷徨、痛苦、悲伤。
守守就这么枯坐在沙发上,连灯也不敢开,就像等着宣判,若能留,才敢任由自己随意。
可,纪南方依旧没出现。
墙上的钟面,时针和分针一圈又一圈交错又团圆,她和纪南方,兜兜转转,是否也会宿命一般地无数次相撞。
比大门开锁的声音先传来的事车轮碾过水泥,停进地下车库的动静。
守守整个人像是被拧紧了弦一样绷着,看着门锁的位置。
南方,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换了鞋,他伸手去摁墙上的开关。
他一定会最先看到自己的。
是的,纪南方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爱人。
是……幻觉?
沙发上,目光同样紧紧粘着他的守守,穿着他不久前拿出来反复叠放的小熊睡衣。
纪南方想眨眨眼,确认是不是错觉,但又生怕阖上的瞬间就再也见不到,这么真实的她。
他只好牢牢盯着沙发上的人影,手上还拿着雨伞没放进支架,任由水滴在地上,积出一片水渍,看着她一步一步往他的方向靠近,伸出她莹白柔润的胳膊环住他,尽管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环住,她的手没有碰在一起,只是各放在他的肩背上,隔着沾水的厚西服,他却觉得越来越灼热。
他想伸出手回抱她,可是雨伞好像连他的手也定住了,尽管真正让他迟疑的并不是伞,他带着夹杂哽咽的鼻音冷冷地问:“你回来干什么。”
他想听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要她亲口说。
可这冷漠的语调却吓到了她,手也不自觉瑟缩,她更加怯懦地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只是一味地把脑袋埋入他胸前的衣襟,不敢作声,隐约传来的热度仿佛就能给她勇气。
两人就这么僵了小半会儿,守守见他没有推开自己,才嗫嚅道:“南方,我……”
“你爱的难道不是易长宁?”不然你怎么和他上了飞机,这一天一夜你都和他待在一起,我见过你们在机场亲昵的举动,简直比我们,比更早的我们,更像夫妻。
他光是这么想着,胸腔就剧烈地起伏,嫉妒快要把他折磨惨了,面对眼前的人更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没有那么胜券在握。
他在质疑。
“我忘不了你。”守守闷声说着,脚趾尖不自觉勾起。
她说完,紧张地闭上眼,过了两秒才忍不住抬头看纪南方的反应。
他只是,在消化她刚说过的每一个字。短短一句话却比良药更有效,轻飘飘地便能让他死灰复燃。
按捺不住的思念席卷全身,他松开紧握着伞柄到发白的指节,捉住守守的下颌,一手摁着她的后颈,将森寒的气息渡入守守唇舌间,缱绻缠绵,分开时守守红着脸微微气喘,只觉得幸福和满足,纪南方打横抱起她,这才发现守守赤着脚,无奈道:“你呀。”
守守只甜甜一笑,在他脸上又啄吻了一下。
纪南方把守守的脚塞进被窝,换了身衣服,再去试温,还是有些凉,就把它们放在小腹的位置去暖,神情专注而温柔。
守守声音不大,“南方,我爱你。”
纪南方以为自己幻听了,错愕地看着守守,发自内心洋溢着微笑的守守。
“我也,很爱你。”
屋外,雨滴一下一下,连续砸向洼地,溅起一簇簇水花,不知疲倦。
雨下了整夜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