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默契配合的收灵,就是让她在一旁看着昭屾和清璐收灵,收灵的地方在郊区的一处荒地,荒地上立着很多铁皮房,周围到处是破败生锈的铁皮组成的一个一个的小房子,地上胡乱堆放着垃圾,边上垃圾场散发着恶臭,就算死了,她也能闻到。
顾司渠和昭屾走在她和清璐前面,陆央看着顾司渠的背影,他这样一丝不苟的人,竟然能够容忍自己的皮鞋踩在泥泞肮脏的地上,天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空气中凝滞着难以忍受的难闻的潮湿,她发现,雨水,并不会落在灵魂之上。
她低头走着,突然感觉头上多出了一片阴影,顾司渠放慢脚步走在她边上,陆央抬头看了看偏向自己的黑色的雨伞,她侧头看了一眼边上目视前方的顾司渠,也许是自己走的太慢了,才慢下来等自己的吧,或许他不知道灵魂不会淋雨。
“这里是辖区的边界,这个怨灵没有形成很久,等会儿昭屾他们会完成斩灵,你学习一下。”顾司渠声音清冷,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总觉得很让人心安。
“嗯。”
几人在一个已经坍塌的铁皮房前停下,从废墟中可以看出曾经生活的痕迹,杂乱的铁皮下压着很多已经粉碎的杂物,斑驳的铁锈暗示着这里已经坍塌很久了,陆央并没有感觉到怨灵的气息,她站在顾司渠旁边,静静看着昭屾和清璐的动作。
昭屾和顾司渠斩灵的东西不一样,只有一个银质的铃铛,清璐将契排在铁皮周围,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响,根根红色的丝线从刚才布下的契中散出,绕着那堆铁皮围成了一个不大的圈,清璐站在圈里,铁皮中突然散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慢慢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红色的丝线绕着黑色的雾气,将它死死锁在中央。
清璐上前靠近黑雾,将一张透明的契贴在黑气上,随即退出丝线聚成的圈,慢慢的黑气变成了一个孩童的模样,伴随一声铃响,丝线收紧,黑气便消散在圈中,细密的丝线消失在空气中,整个过程非常迅速,仅仅只用了半分钟。
“看清了吗?”顾司渠轻声开口。
陆央,“嗯,他们很默契。”
顾司渠回身看着她,“我们也可以。”
陆央,“对不起。”
昭屾笑着朝他们走过来,“怎么样,是不是很迅速,哥们这效率,可以吧。”
顾司渠的评价十分客观,“一如既往。”
昭屾转头看着一旁的陆央,“别怕,凡是都有第一次,习惯就好了。”
清璐,“嗯,不要想着自己斩杀灵魂,要想着让他们找到归宿。”
陆央抬头看着清璐,她一如既往的笑着。
几人分别,陆央跟着顾司渠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沙发,“现在还怕吗?”
顾司渠坐在她对面,声音依旧清冷,但是对着她时总是轻柔的。
陆央垂着头,“不知道。”
顾司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为什么你总是低着头?”
陆央没有回答,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总是低着头,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直低着头。
顾司渠,“陆央,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顾司渠没来由问起她的名字,陆央不明白却也认真回答了他,“我母亲。”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陆央沉默了一会儿,什么样的人,其实她也不清楚,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能够想起的就只有几声温柔的叮咛,她记得,母亲还在的时候,她没有挨过父亲的打。
顾司渠静静等着,好半晌,才听到陆央细小的声音,“记不清了,应该是个温柔的人吧。”
顾司渠,“能和我讲讲你生前的事吗?”
陆央低着头,生前的事情吗,她生前,没有经历过什么好事,坏事经历的多了,也就不记得了,现在想想,生前的记忆,渐渐有些模糊了。
顾司渠看着她,并不着急,他面前的这个灵魂,需要小心翼翼。
陆央,“我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快乐的记忆,活得很混乱,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顾司渠声音沉静,“那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陆央终于抬头,认真看着他,面前的男人,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像是突然浮上了一层悲伤,声音仍是淡淡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任命为我这一代的家主。
收灵人,并不为外界所承认,毕竟能够看见灵魂的,只是少数。我其实并不是家中唯一一个孩子,在我之前还有一个哥哥,收灵人收灵需要纯粹的灵的牵引,因为年纪小,充当灵的,就变成了我的哥哥。
在我五岁的时候,哥哥就已经只是一个灵了,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可能是经常接触怨灵的缘故,收灵人的寿命都很短,所以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而我直到父母去世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我的哥哥早就死了,陪在我身边的一直是个灵魂。
这对于他来说是不公平的,所以在那天,他离开了,在他离开之后,我重新契约了一个灵魂,我和他做了一个和你一样的约定,在斩杀了一百个怨灵之后,我亲手,杀了他。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收灵的意义,这么多年也只是在寻找哥哥的灵魂。现在我遇见了你,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我,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我的私愿让你留在这里;如果,你想要离开,能不能请求你在我找到下一个灵魂之前呆在我身边。”
顾司渠看着她,那双冷灰色的眸子里,完整的倒映着她的脸。
陆央看着那双眼睛轻轻应了声,“嗯,在你找到新的灵魂之前。”
顾司渠,“谢谢你。”
陆央看着他,他笑了,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笑,虽然笑意不达眼底。
《陆央手记》
顾司渠,他同我讲了他的故事,我能感受到他的愧疚,对于一件他无法选择的事情,他感到愧疚。——陆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