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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中的森林(下)

    “喂,你吓我一跳。”苏柠瑶怔愣的望着湖面上一圈圈涟漪,心有余悸的缩了缩脖子。

    姜秋予的脸上很快恢复了平静,扇了扇手道;“天气真热啊。”

    确实很热。尤其是过了正午的时候,太阳炙烤着整片森林,完全无法想象三天前还冷飕飕的感觉。

    于是,她们决定去找一个地方休息休息。苏柠瑶走在前面做向导,仔细搜寻着附近的避暑胜地。

    “奇怪奇怪,怎么想不起来了。”她按住太阳穴,使劲思索;“我记得附近有一个木屋餐厅,还挺凉快的。”

    “你是说那个养了很多猫的餐厅吗?”姜秋予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的手向前一指;“前面的岔路往左拐,走几百米就到了。”

    “哈??你来过多少次了?”

    “三次吧。”

    “三次比我这个来三十次的人还要厉害。”苏柠瑶佩服的五体投地,毕竟森林公园这个堪比迷宫一样的地方,她来过好几次都迷路了,捧着导航都出不去,最后还是跟着几个路人才走下山。

    “四处看看,就能认路了。”她勾起一抹微笑,轻盈的步伐迈过苏柠瑶;“跟我走吧。”

    四周蝉声渐起,独属于夏天的声音齐聚一堂。两人一路小跑,终于看见不远处的杉木屋,它翘起高高的房檐一角,和枝丫相接;爬山虎覆在窗边,与林间的景色融合,别有一番韵味。

    猫咪们懒洋洋的趴在门前,来吃饭的人们会上前摸一把,它们都很乖。

    进屋后,随便找一个位置一坐,苏柠瑶觉得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迅速往桌子上一趴。

    这就是常年不运动的后果吗?

    姜秋予倒还挺正常,她惬意的放下背包,去前台点了两杯柠檬绿茶,然后又坐回来。

    “要多运动啊。”她托着腮,温柔的望着眼前的人。

    “多运动,也能变成直女吗?”苏柠瑶打了个哈欠。

    “哈?运动只能保持身体健康,这是两码事。”

    “我开玩笑的啦……”

    很快,女老板端着柠檬绿茶走过来,放到了两个人面前。苏柠瑶喝了一口,疲惫感褪去,整个人变得清清爽爽的。

    屋内,复古的楠木时钟滴滴答答响起,一只小三花翻起白色的肚皮滚了一圈,慵懒的喵叫一声。

    她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燥热的空气惹得她昏昏欲睡,迷蒙中,她看见了姜秋予如水一样清澈的眼眸,细眉舒展,似乎在笑,一副很温柔的样子。

    直到很多年后,苏柠瑶还是能回忆起这个静谧的下午。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哭声。猫咪们受到惊吓,迅速的跳脚跑开。苏柠瑶转头望去,是一个小女孩。

    她抽泣着耸着肩膀,孤孤单单地坐在台阶上。午后的人比较少,即使有路过的人,也只是好奇的看一眼,然后快步走开。

    “怎么回事?”姜秋予放下饮品,侧头望去。

    “我去看看。”苏柠瑶说着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小女孩扎着两个麻花辫,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模样,小脸都哭花了。

    “小朋友,怎么啦?”她小心翼翼的蹲下来,小声地问道;“可以和姐姐说吗?发生了什么事?”

    小女孩怔愣住了,垂下头,有些颤抖的开口;“找不到老师了……”

    “嗯?”

    “还找不到其他同学……”

    苏柠瑶皱起眉头,无意中撇到了小女孩胸前的校徽,她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在路上看见老师带着一群小孩子认识香樟树,身上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和校徽,应该是一个幼儿园的。

    “是迷路了吗?”

    “嗯……我悄悄去上个厕所,然后就找不到他们了…”小女孩用手抹了一把眼泪,不知所措的回答。

    此时,姜秋予也走过来,细心询问;“她怎么了?”

    “她迷路了。”苏柠瑶起身;“是一个幼儿园的,我今天还看见了他们,有个老师带队。”

    “你知道你爸爸妈妈电话号码吗?”姜秋予听完,赶忙问道。

    小女孩摇头。

    “那,你记得同学们往哪个方向走了吗?”苏柠瑶也问。

    小女孩泫然欲泣,再次摇摇头。

    “那该怎么办?”苏柠瑶有些着急,难不成要报警吗?恰好此时,闻声而来的女老板走过来,在了解大致情况后,倒是给出了一条很好的建议;

    “可以把这个孩子送到森林公园服务中心,会有专门人员联系老师的。”

    询问了具体位置之后,姜秋予谢过女老板,苏柠瑶便拉起小女孩的手,两个人决定把孩子送到服务中心去。

    毕竟是茂密的深山老林,一个小女孩被丢在这里很不安全。

    小女孩忸怩了一阵,终于愿意和她们一起走了。

    “谢谢姐姐。”她的脸上还挂着泪花,声音却甜甜的。

    “你叫什么名字?”苏柠瑶握紧她的手,柔声询问。

    “张……不对,我叫小瑶。”小女孩似乎不愿意说她的全名。

    “欸?我也叫小瑶。”苏柠瑶嘿嘿一笑;“很好听的名字。”

    “真的吗?”

    “当然了。”

    “她叫大瑶。”一旁的姜秋予冷不防的插了一句。

    “什么鬼,你给我好好带路。”苏柠瑶不客气地给她一记手刀,连小瑶都被逗笑了。

    林中有鸟儿飞过,扑闪着翅膀飞到树上,搅落了几片叶子。三个人一路走着,继续聊着天。小瑶却有些郁闷的撇着嘴。

    “姐姐。”半晌,她忧心忡忡的抬起头来;“老师会不会惩罚我。”

    “不会的。”苏柠瑶摇了摇头;“迷路不是你的错。”

    “可是……”

    “我记得我小时候,大概比你大四五岁的时候,一个人来这里玩,结果太忘我了,一直找不到回去的路。”

    “当时吓坏我了,已经是黄昏十分了,明明我来过好多次,但还是个大路痴。”

    “然后呢?你回去了吗?”小瑶暂时收住难过,认真问道。

    “当然了,我记得我是直接坐在地上,然后放声大哭,因为声音太大,吸引了好几个路人过来。”苏柠瑶笑了笑;“最后跟着那些人一起下山了。”

    “噗嗤。”姜秋予没忍住,然后觉得不妥,便假装咳嗽无事发生。

    “可即使发生了这种事,我还是喜欢过来。”苏柠瑶满不在乎的挠挠头;“因为我发现了好多秘密基地。”

    “哇,秘密基地,好厉害……”小瑶瞬间被吸引住了。

    两人稍微扯远了一点,直到走到一处岔路口,一共三条一模一样的小道。姜秋予向前走了几步,不放心之下,又去询问了一个路人。

    “往这边。”她回过头,像苏柠瑶比划了最右侧的路。

    走了两公里后,带着“游客服务中心”几个大字的建筑物终于出现在三人的视线内。她们走上台阶,推开门,里面是一个戴着帽子的工作人员,坐在柜台边喝茶。

    两人上前简单说明了情况,工作人员点点头,问小瑶是哪个幼儿园的。

    “海宝幼儿园。”

    工作人员了然,然后打了一通电话。很快,他里礼貌的告诉两人;“她老师很快就到了。”

    小瑶面露喜色。

    “我们就在这里等等,等她老师过来再说。”苏柠瑶也不着急,拉了个小凳子就坐下来。姜秋予也附和点头。

    十分钟之后,一位年轻女子焦急的跑进来,椅子上坐着的小瑶很高兴,跑上前去抱住女人,大喊道;“胡老师!”

    胡老师面露担忧,听小瑶说完之后,她暗暗松了口气,向苏柠瑶两人表达谢意。

    “以后上厕所要和老师报备,知道了吗?”

    “对不起老师,我知道了。”小瑶听话的点头,向老师道歉。紧接着,她回过头来,向身后的两个人挥手告别;

    “谢谢两位姐姐!”

    苏柠瑶和姜秋予也挥手回应,两人相视一笑。

    走出服务中心时,太阳不再那么强烈与燥热了,开始西斜,森林遮住了大半,正值下午四点十分。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热心呢。”姜秋予心情似乎不错,不经意的开口。

    “哪有,这就是一个成年人该做的事。”她认真的说道;“再说了,以前我小时候迷路,都是好心人带我离开的,长大以后以后看见小孩子迷路,说什么也要去帮一把。”

    姜秋予十分赞同地点头,又继续问;“你说你经常喜欢往森林公园跑?但经常迷路?”

    “是的。”

    “因为喜欢森林吗?”

    “这个原因只沾小部分。”苏柠瑶抱着手,略微一顿;“还是因为伤心难过,所以才执着的过来。”

    “这样啊…”

    “你不会懂的。”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喜欢直女又爱而不得的感觉是抓心挠肝的痛,找不到人发泄。”

    姜秋予不说话,默默听着。

    “所以我喜欢探索新奇的地方,就是我口中的秘密基地。”她微微侧头,避开了随风落下的香樟叶;

    “比如那片池塘,那个梧桐树林。发现之后,我就会觉得很惊喜,觉得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美景给我找到了,应该没有人发现。所以暂时把烦恼抛到一边了。”

    “挺好的。这么看我不应该告诉你我也发现了你的秘密基地。”姜秋予的声音有些不自在;“我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意思。”

    “没关系的,都是小时候的想法而已。”她说着,打开背包拿出两瓶罐装鸡尾酒,蜜桃味的。

    “你喝吗?”

    姜秋予接过,大拇指勾起拉环,轻轻一提,哗啦啦的冒出气泡。她抿了一口,甜甜的,带着一丝苦涩的感觉,喝起来更像是汽水。

    “原来喜欢直女那么痛苦啊。”她有些感慨;“我体会不了,因为我没喜欢过谁。”

    “我倒希望和你一样,谁也不喜欢,变成这样无欲无求的直女。”苏柠瑶说着,仰头喝了一口酒;“反正我也不可能喜欢男的。”

    “所以,希望你的秘方能有效果。”

    “我会尽力的。”姜秋予回答,盯着手中的罐口覆上一层白沫,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知不觉间,她跟着苏柠瑶,两人又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依着脚下的路,好像还有点陡,像是在爬坡,怪不得这么累人。

    “等等,你要去哪里?”姜秋予喘着气,觉得很奇怪。

    “带你去最后一个秘密基地。”苏柠瑶闷声赶路,头也不回。

    “怎么还有秘密基地……”她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苏柠瑶身上的小孩子气似乎很重,但在某些方面,却显得意外的成熟。

    道路渐渐平缓,眼前的路逐渐开阔起来,树木越来越稀疏。已是傍晚十分,地上零零散散的光斑也变成了橘黄色。

    走在前面的她停下脚步,举起了手中的酒。

    “就是这里。”

    姜秋予快步上前,只在那一瞬间,便瞪大了瞳孔。在这片高坡之上,无尽的天空,远山,在她眼前逐渐延展,即将下沉的落日迸发出最耀眼的光彩,橘红色的余晖、云霞,好像布满了整个世界。

    而她的眼前,是苏柠瑶,她在笑,橘色的光影渡在她的发丝,流落在她的肩头,风吹过,褶乱了她的衣角。

    “这才是我发现的,独一无二的秘密基地。”她小酌了一口,露出满足的微笑;“我曾经踩点过二十多次,终于确认了这坐山只有这个位置,才能看见最美的夕阳。”

    “你这个人啊……”姜秋予也笑了,在黄昏的光晕下,她走过去,和她轻轻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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