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小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发现已经过了凌晨五点，唯一的客人早就不知所踪。他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去收拾桌上的半杯珍珠奶茶。神志不清地抱怨：“真浪费……还剩这么多珍珠呢……又是个败家富二代啊……”

    他口中的  “败家富二代”现在正窝在柔软的沙发上打王者。

    屏幕红光一闪，闫筱芩一句脏话已经到了嘴边，突然又想起旁边坐着的人，硬生生憋了回去。看了一眼经济差异，她果断选择换反甲，复活之后直接草丛蹲人，把刚刚那个一套技能带走她的人阴回了泉水。

    无视对方的国骂，闫筱芩把手机静音，一不做二不休趁混战把塔全推了。看着屏幕上蹦出来的胜利图标，她很满意地截了个五连胜的图丢到朋友圈，然后干脆地将手机丢到一边。

    “久等了”

    一个穿着红绿灰相间丑得出奇的工作服，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男人推开了门，端着保温杯走了进来。

    闫筱芩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扫了男人一眼，叹息道，“我已经不想吐槽闫老大那糟老头子的审美了……闫老二，这么丑的工作服你怎么穿得下去的，帅哥都丑死牛了。”

    闫落生没有理会她，好脾气地笑笑，坐到沙发对面，冲闫筱芩身旁的人颔首道：“鬼七先生。”

    闫筱芩嘴角抽了抽，“鬼七？这什么名？”

    鬼七缓慢地抬起头，向她解释，“我失去了很多记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闫筱芩没忍住，抬脚就往对面踹，“加入鬼局的第七个鬼？闫老二，你还能再敷衍点吗！”

    闫落生放下保温杯，问：“你到底来鬼局干嘛的？”

    他的好妹妹冲他翻了个白眼，正色道，“鬼七可以碰到实物。”

    闫落生突然很庆幸他刚刚没有喝水，不然他肯定要当众喷出来，那太没有形象了。虽然他在他妹妹心里形象早就全无了。

    他的瞳孔一震，“可以碰到实物？不可能！”

    闫筱芩拍了拍沙发，示意他往鬼七那看，“他是坐着的，不是飘着在，不过现在人们还看不到他，这个还是正常情况。”

    闫落生陷入了沉默。鬼七看他俩都不说话，用手指戳了戳闫筱芩。单从气质与外貌来看，鬼七真的非常符合他的鬼的身份，阴沉且寡言，头发总是微微遮住眼睛，干起事来悄无声息。

    闫筱芩转头，鬼七的声音很低，又有气无力，她得亏是坐在他身边，不然根本听不清。

    “原来真的有鬼吗？”

    闫筱芩看着他懵懂的模样，没忍住笑了起来，“你不就是吗？”

    鬼七沉默了一瞬，“啊”了一声，“原来我现在是鬼啊。”

    合着她和闫老二刚刚聊他聊那么半天，他都没反应过来？

    闫筱芩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其实鬼不太常见。灵气，至少我们喊它灵气，天然就存在于地球上。生物的骨头没烂就会吸收世界的灵气，灵气充裕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鬼，理论上来讲鬼就是骨头吸收灵气到一定程度形成的的灵气聚合物。但地球的灵气稀薄，骨头也很容易烂，想成为鬼至少得千百年，很难的。”

    “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你多少岁了？”

    “不知道的啊，”鬼七摇摇头，“我两个月前才成为鬼的。开始我什么都碰不到，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能碰到了。”

    “黑T恤是哪来的？”

    “路上捡的，本来我穿的是常，但周围的人跟我都不太一样，不仅是衣服不同，他们用的好多东西我都不会，不过飘了这么久，”鬼七露出一个笑容，尽管他的笑容看上去也很阴沉，“我都学会了。”

    闫筱芩很怀疑他是真会还是假会，但她还是很捧场地鼓了鼓掌。闫筱芩无奈扶额，“以后不能再喊你鬼七了，鬼七爷？还是鬼爷吧……”

    鬼七并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升了个辈分。

    “人们看不到你……那不是只能看到衣服鞋子在天上飘？”闫落生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来，又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闫筱芩毫不客气给了他一个国际友好手势，“衣服这种鬼的贴身之物都是会和鬼一起被灵气隐秘的。你脑子被吓傻了？这都不记得了？你这鬼局局长当的，太废物了吧？”

    总是被妹妹抓住一切机会嘲讽的现任鬼局局长闫老二：“……”

    “我说你为什么大晚上的把我这个局长薅起来让鬼七加入鬼局，”闫落生叹了口气，把保温杯拿起来，又恢复了老干部的状态，“他现在很危险，这种事绝对是人为，确实应该让他留在鬼局。现在能碰到实物……以后可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了。”

    闫筱芩放低了声音，“会不会是其他家族？”

    闫落生淡淡看了鬼七一眼，起身。

    “谁知道呢，静观其变吧。”他看了眼手上的机械表，“现在早上六点。”

    “今天怎么换成欧米茄了？”闫筱芩有些好奇。

    “欧米茄碟飞系列，我喜欢它的价格，”闫落生报之以微笑。

    “你知道你几点钟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去处理鬼七的事吗？凌晨一点。你知道这五个小时我签了多少文件走了多少程序吗？你居然一直待在这打游戏？”

    他深吸一口气，嘴角笑意更深。

    “滚去买早餐——！”

    “……”

    闫筱芩和鬼七被轰到鬼局门口，两人面面相觑，鬼七先开口，“欧米茄是什么？”

    “一个手表的牌子，挺贵的。你别看闫老二像个老干部，他超有钱的，就那表他就有一柜子。他那件红绿相间的工作服怎么样？”

    鬼七思考了一下，“土，还丑。”

    “纯手工定制，”闫筱芩用右手比了个六，“这个位数。”

    鬼七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闫筱芩抬头望天，幽幽地叹了口气，“走吧鬼爷，去给闫老二那个事儿精买早餐喽。”

    半个小时后，鬼七陪着闫筱芩蹲在“向家热干面”门口等着热干面做好。

    闫筱芩嘴里嚼着油条，说话含糊不清，“你居然能控制灵气覆盖在东西上面不让别人看到，能运用灵气的鬼我还是第一次见。”

    她喝了口豆浆把油条咽下去，又从鬼七手上拿了碗煎包。鬼七怀里大大小小被她塞了一堆早餐，左手包子油条豆皮牛肉面等等等等，右手拎着豆浆。

    鬼七很迷惑，“闫老二他……吃这么多吗？”

    闫筱芩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应该先笑还是先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

    “当然不是了……这是买给很多人的，”她无奈地看着鬼七，“你怎么也喊他闫老二？”

    “他难道不叫闫老二吗？”

    “他叫……算了，你就喊他闫老二吧。”闫筱芩想了想，并不打算帮闫落生要回原名。

    “所以，鬼局到底是干嘛的？”鬼七困惑了一整天，终于问了出来。

    闫筱芩沉默，“原来你都加入了鬼局，还不知道鬼局是什么吗？”

    鬼七：“……”

    是他不想知道吗？主要是闫筱芩把他从奶茶店带走后就直奔闫落生那把闫落生从床上薅了起来，然后就带着他往闫落生办公室一坐，坐着坐着就坐到了早上六点，他什么都没法知道啊。

    “闫老二这家伙到底行不行啊，效率这么差，这都没告诉你。”闫筱芩丝毫没有自我反省的意思，还顺带嫌弃了一下亲哥。

    “这是说来挺复杂的。鬼局是我家，也就是闫家开的，不过名义上属于国家。”闫筱芩放下早餐，神色认真起来，“还要从灵气说起。”

    “人自身没有灵气，但可以吸收灵气，吸收多少取决于地方的灵气浓度。一般来说，人要吸收灵气百年甚至更久才能到可以使用灵气的地步。而有些人幸运地住在灵气较为浓厚的地方，这些人中的某些人又世世代代繁衍成了家族。”

    “灵气并不会随着血脉延续下去，而是会随着人死后融入他所在的土地。家族中的人为了让灵气遗传下去，便发明了一种方法——传承。由上一代的人将自身灵气打入后代体内，从而保持延续。”

    “没有传承，灵气无法延续。因此目前能使用灵气的人基本上都是家族的人。我，还有闫老二，就是闫家第一百一十八代继承人。”

    “闫家是唯一一个与国家政府有合作的家族。鬼局已经存在了千年，如今表面上是一家简单的国家产业公司，实际上会接国家的活，帮国家处理有关灵气的事。”

    闫筱芩顿了一下，继续道，“……当然，有灵气传承的家族很少，但并不只有闫家。就比方说北京的赵家，虽然他们家与国家没有生意来往，但赵家后代个个都是经商鬼才，富得流油，北京三套房……你能碰到实物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其他家族的手笔。”

    “所以说——”，闫筱芩往鬼七头上轻轻一弹，声音拖得很长，“鬼爷，要小心喽——”

    莫名其妙被闫筱芩弹了个指蹦的鬼七却在关心另一个问题。

    “赵家很有钱，闫老二也很有钱，为什么闫家不在北京？”

    闫筱芩噎了一下，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因为那帮孙子太特么有钱了咱比不上”憋了回去，改口道，“因为武汉在全国中央，四通八达的，去哪都快，出差方便。”

    “谁的八碗热干面？”窗口的大妈头也不回往门口喊。

    闫筱芩蹭地一下站起来，“我的！”

    大妈有点懵，“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闫筱芩冲她眨眨眼睛，单纯又无辜，“我一直都在啊。”

    奇了怪了，她刚刚明明没看到这小姑娘站在门口啊。大妈把热干面递给她，转身去忙活别人的早餐了。转身前，闫筱芩还听到了她的嘟囔，“老了啊，都开始眼花了啊……”

    闫筱芩一手四碗热干面，把鬼七从地上喊起来。

    “走了鬼爷，回去送温暖喽。”

    反正别人也看不到他，鬼七干脆直接凑到闫筱芩身边。

    “那个大妈怎么说没看到你？”他问。

    “因为我隐身了啊。一般人看不到你，我对着空气讲话他们绝对会认为我脑子有病的。把灵气覆盖在全身他们就看不到我了，鬼不就是这样吗？只不过鬼是天然被覆盖的，人得自己用灵气。”

    “灵气这玩意能干的事可多了，”闫筱芩把手松开，八碗面却跟着鬼七一起飘到了空中，“看，神奇吧？我能看到你碰到你，就是因为我也有灵气，一般人身上没有灵气，才看不到你。但是，这是人。”

    “人有家族的传承才使后代体内有灵气，可以运用灵气，但这只是人。因为鬼本质上就是有意识的灵气聚合物，所以鬼是没有办法使用灵气的，明白吗？”

    闫筱芩仰头望着鬼七，眼里带着笑意。

    “鬼爷，你和别的鬼不一样。”

    三十分钟后，闫筱芩倚在门旁，屈起食指敲了敲办公区紧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