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门前的梨树愈发枝繁叶茂，旁边草丛里藏着一架梯子，学生们心照不宣。总之只要不是用来逃课，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到暑假，树下坐满了乘凉的老人，树上没有果子，只剩绿油油的叶。

    “三，二，一！”

    “毕业快乐！”

    这是张恣和陈漓的第一张合照。

    张恣不是那种会把照片一张张洗出来珍藏的人，就连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也很少。他有一本厚厚的相册，外头的封套已经泛黄，几乎快要散架。他舍不得扔、舍不得换。

    那些照片、那本相册，都有共同且唯一的主角，她叫陈漓。圆脸，大眼睛，笑起来会露出虎牙，很漂亮。

    “刺哥，晚上高中同学聚会你真不来？”

    张恣将相册放回床头柜的第一级抽屉，他没有说话，也没问出口那句“她来不来”。其实，他知道的，无论陈漓来不来，他都没法改变什么，她决定的、她坚持的，他不会拒绝。

    陈漓没想过要刻意躲谁。但此刻窗外大雨，马路上溅起一圈又一圈水花，她讨厌雨天。如果不去参加同学会的话，她会灌一杯咖啡，读两篇论文，分析三份病例。可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门口了。

    张恣最后还是换上了衣架上的风衣外套，大学毕业后，他就很少穿便装出门了。可他就是这样莫名其妙，他甚至无法确定陈漓会不会来，却记得他和陈漓第一次接吻时，那天她说他很帅，那天他穿了风衣。

    张恣推开门的一瞬间就看见了陈漓。也许每个人都是这样，身上有个雷达，只对心上人有效，且极为灵敏。他幻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的画面，可她偏偏是那样大大方方，甚至可以向他微笑示意，却不肯多施舍他一个目光。

    哟，我们刺哥今天压轴出场啊。”

    “下雨，路上有点堵。”

    他随手取下了脖子上的围巾丢在一旁，自己坐在沙发一角，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努力克制自己的余光。

    而陈漓坐在一群人中间，言笑晏晏，和中学时一样。

    “学委最近很忙吧，听说要出国了，恭喜啊。”

    出国是陈漓的选项之一，事实上，她没有必须留下的理由。

    “不一定，走一步算一步吧。”

    张恣对陈漓的心思从来没断过，所有人都知道，但也所有人都摸不准。他们分手的三年来，张恣四处搜罗有关陈漓的只言片语，他分明有很多选择，却最终决定做一个置身事内的旁观者。

    “大家上座吃饭吧！”

    大家一拥而上，所有人刻意为之，让陈漓和张恣挨着。可张恣只是替陈漓拉开椅子，随后走向了留给服务员上菜的空位置。

    空气几乎在张恣转身的瞬间凝固。所有人面面相觑时，偏是陈漓嘴角挂了笑，“谢谢你，张恣。”

    喜欢的临场反应，是胆怯，是小心翼翼。他害怕她抗拒，害怕她会因他的靠近而离开。

    可现在他才明白，他最怕的，是她的不冷不淡，她的客气疏离。

    背脊在她说话的那一刻僵直，张恣攥紧拳头，不动声色地坐下,按照餐桌礼仪，一项项地进行。张恣和陈漓之间，她掌握着绝对主动权，很多时候，张恣真的不知道陈漓究竟怎么想，她怎么可以真的在他拉开椅子后从容地道谢。他习惯性地去掏口袋里的烟，猛然一顿，陈漓讨厌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