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李涯盯着审讯室的手铐，想起了那只手镯。

    海龙水产的薛老板送的。

    翠萍对梅姐说，老家都不兴戴那些，也就戴个坠子镯子什么的。

    李涯不是歪打正着。

    他在延安山区待过，他知道山里的女人什么样，揉面喂鸡，不经意间晃晃地露出手腕上一截玉。她会喜欢吗？答案一定——

    不是的。

    那头像母牛一样有力量的女人此刻正在家里对余则成咆哮着。

    牛和我。

    我和牛。

    翠萍世世代代和牛是好朋友。

    真正的丈夫用妻子心里能理解的硬通货耐心解释道，他比量着，这东西能换十头牛。

    李涯甚至还不明白，连余则成都比翠萍喜欢他送的手镯。他押解在大牢里的犯人什么口供都还没吐，行动队长比手下先面壁，他荡漾着笑。

    嫂子，手镯是我黑他们的，但装手镯的银盒是我亲自精挑细选的。

    小涯。

    等着嫂夫人戴上手镯的那天，你的心也就被铐上了。

    07

    天津站需要100个海龙水产！

    李涯为人警惕，薛老板第一次来套瓷献媚。薛子说，我不认识人，我还不认识镯子吗，镯子在余副站长的太太手上呢。

    李涯丝毫不慌，贿赂长官很正常，他切了一声挪用站长的评价，那个蠢得挂相的女人。

    薛子说，是吗？可你们俩一脸夫妻相。

    李涯没等细品这句话，心推动着身体飘飘然，他决定以后海龙水产，我罩！

    薛子听大哥讲起他和余太太离得最近的那次——那天有丁香色针织衫、大酱缸、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茶叶。

    薛子立刻表示我那有雨前龙井。

    李涯甜蜜摆手，不了，她就喜欢偷公家的茶叶喝。

    一种陪嫂夫人勤俭持家的喜悦油然而生，有结婚证怎么了。我帮她偷过茶叶！

    这种得意让李涯梳着三七分，穿着成套的棕色西装，打一条波点领带，在天津城里四处开屏，等着偶遇翠萍上街买菜。

    余则成提出帮他拍照时，李涯心想，输给我你无须自卑。

    你侧侧脚尖呢，余则成说。一张暗室里的照片洗出来，对照鞋底花纹就抓住了偷进他家的贼。

    薛子，顾头不顾腚。

    以后给大哥上贡领带西装的时候记得多买双皮鞋。

    遥记那天下午，李涯打听，波点领带是什么？薛子说，您连波点领带都不知道。

    就是陈纳德系的那种啊！

    08：情人节小剧场

    很快李涯就发现不对劲了，翠萍的小三队伍里怎么还有谢若林的老婆！

    中-统这些饭桶。

    两个人针对嫂夫人展开火并——

    李涯问晚秋，你老公呢？

    晚秋说，找不要脸的贱货去了。

    李涯又问，那你呢？

    晚秋冷冷瞥他，我眼前就坐着一个贱货。

    李涯还击：

    “那么我眼前也有！”

    这对心甘情愿要来当丫鬟、当小厮的人，一点活不干，坐在主人家的饭桌前斗法，而原配夫妻挤在厨房里，余则成烧火，翠萍做饭。

    她拎着一把大锅勺，专挥余则成肩膀头子，你为什么把李涯放进来？

    余则成自己在暗他在明，心有成竹。

    他逗道，李涯带着鱼虾蟹贝来的。

    翠萍蹲下掏出一堆废纸，她说，你拿这个引火。

    余则成蹲在她旁边，草纸上练的字——有爱。馒头、大、小，中发白，这些话都可以随便说。

    两人无言未语，可是她知道他已经知道她会写爱字了。

    *厨房外，晚秋和李涯还在唇枪舌剑。

    晚秋：

    嫂子识字我也有功劳，我教她！

    李涯：

    教书育人，我当过老师。

    晚秋：

    我还会写诗。

    李涯：

    我懂自然教育。

    晚秋：

    我唱歌给嫂子听！

    李涯：

    呵呵，像莺子叫。

    四万万人海里的缘分是，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晚秋坐着小毛驴板车抵达黄土高坡。

    四个人分别在不同时间来到延安。

    真正命运坐标系的交点是信仰。

    毫无疑问地，爱情是伟大的，而你们会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作为，那是分外浪漫的革-命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