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瑾姜意来到医院大门后，轻车熟路地走向一号楼便等电梯上去找宋以春。

    一路上频频有人侧目看这对长得俊俏的兄妹，二人像是早已习以为常，也不管他人目光。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找宋以春了。前台护士站的同事都认识他们。

    "来找以春老师吗？"一个二十出头的实习生问姜瑾姜意，"她去做手术了，病人遭遇车祸情况不太好，估计时间要很久，你们有事的话我可以帮忙转达。"

    姜瑾听了这话心里有一霎那的空白，他联想到回家路上那个白发老人。

    虽然只是看到一眼，但是姜瑾就是觉得老人和她的奶奶很像。

    姜瑾和奶奶没相处过几年她就因病去世了。但是他是奶奶带大的。他记得奶奶那段时间身体越来越差，姜其桦把她和爷爷接到家里来照顾。

    奶奶每天晚上都会疼的睡不着觉，家里请了护工专门来照顾，爷爷年轻时候当过兵，是个硬朗的老头，但是看着奶奶一天天憔悴，他的精神也越来越差。

    晚上常常会闹的动静很大，一家人都睡不着。那个时候姜意还没有来到世上，宋以春和姜其桦经常半夜起来去查看情况，到半夜才能回房睡觉。

    姜瑾会被夫妻俩半夜的离开惊醒。但是他不哭不闹，只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然后听门外声音逐渐变小。

    等姜其桦他们回来后，姜瑾又装作睡熟的样子，紧紧闭着眼睛。宋以春几乎每次都要轻声庆幸还好没有吵醒阿瑾，然后就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背，姜瑾就在安抚中悄悄进入睡眠。

    姜瑾很喜欢奶奶。

    小的时候虽然记忆不清楚，但是他记得奶奶坐在轮椅上，每次他去看望爷爷奶奶的时候奶奶总是很开心。

    奶奶会张开手，吃力地前倾身体给姜瑾一个拥抱。

    奶奶会提前在家里准备很多姜瑾爱吃的零食。

    有一次宋以春和奶奶说不要辛苦特意跑一趟超市，这样很劳累身体。

    但是奶奶轻轻摇摇头，只是看着姜瑾微笑，说瑾瑾爱吃。

    姜瑾那个时候很开心，也对奶奶笑。

    奶奶还会变戏法似的给姜瑾做很多小玩意。

    姜瑾都很喜欢。

    小时候老师给班上布置课堂作业，要写一封信给最喜欢的人。

    大多数小朋友都写给了父母。还有一个班上最顽皮的男生，是姜瑾的同桌。姜瑾记得他皮肤病很黑，每次去小区里的滑滑梯那边玩他总是在，小黑皮还老是欺负一个爱戴蝴蝶结的粉裙子女生。但是那次写信，小蝴蝶写给了妈妈，小黑皮写给了小蝴蝶。

    当班上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大家都在笑，老师也笑了。

    姜瑾对着手里写给奶奶的信，也开心地笑。

    奶奶当时每天都很难受，她没有力气去给姜瑾买零食了，甚至没有力气去给姜瑾一个拥抱，但是姜瑾还是喜欢奶奶。

    姜瑾觉得没关系，奶奶没力气抱他，他就天天早上出门前去抱一抱奶奶。没有零食也没关系，那就不吃了。奶奶难受，姜瑾也经常因为各种事情伤心，但是他总会被电视里的动画片逗笑，看完他就不难受了。

    所以姜瑾把他喜欢的动画片都写在信里了，他歪歪扭扭地写：这些都很好看，奶奶看完会开心的，希望奶奶开心。

    他在信的最下面画了几星黄色的小花。小黑皮被大家笑以后就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僵硬地转移话题，他看见姜瑾对着手里的信笑得开心，也探头去看，看见信下方的图画，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花呀？"

    姜瑾轻轻地说："桂花。奶奶最喜欢的。"

    ——

    姜意见他哥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发愣，就接过护士姐姐的话头回答："谢谢姐姐，我们就是来给妈妈送饭。"

    护士笑着看向姜瑾身边矮一截的姜意说："那你们要不把饭放在护士站，待会儿以春老师出来了我帮你们给她。"

    姜瑾倏忽回过神来，突然问小护士："姐姐，病人是不是一位看上去七八十岁的老人？"

    护士好奇地回道："是的，不过你怎么知道？"

    姜瑾心里一凉，但想到既然手术是宋以春做的大可以放心。所以正正神色，手握了握拳："哦，我正好回来时碰到了一起车祸，随便猜一猜。"

    护士笑笑："原来是这样。"

    正当这时，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穿着九中的校服，背着书包匆匆跑来护士台。

    他的头发因为跑的太快太着急，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有汗顺着鬓角流下来。

    "请问裘缘是在这吗？"他微微喘着说道。

    护士站只剩小护士一个人在，她连忙走过去说："是的，你是家属是吧......"

    剩下姜瑾姜意两人站在原地。

    姜意突然出声："看来他是那位奶奶的亲属。"

    姜瑾疑惑地看向姜意；"你怎么知道是奶奶？"

    姜意说："看你反应猜出来的。"

    姜瑾抿抿嘴，感慨还是低估了这小丫头的观察力。于是转移话题："你想等妈妈出来还是先回家？"

    姜意毫不犹豫："等妈妈出来。"

    姜瑾看了她妹两秒，问："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姜意看着姜瑾："你也没吃。"

    "我吃了，回来路上有点饿就路边买了点。我看吴叔叔现在有空没有，你先回去。"说着姜瑾就单手敲起了屏幕。

    姜意看她哥扯谎一脸无语。说："要是小吴叔叔有时间让他来的路上带点吃的。"

    姜瑾撇了一眼姜意："你这么饿啊？"

    姜意十分无语，但也就是闷着不说话翻了个白眼。

    姜瑾把手机塞回裤兜，拉着姜意往外走："行，吴叔叔快到了，我先带你下去。"

    走到楼下，姜意上车从吴叔叔那里接过了一盒炒饭，塞进姜瑾怀里。

    没等姜瑾反应过来就关上车门先离开了。

    姜瑾蓦地笑起来："这丫头。"

    ——

    等姜瑾找到手术室门口，他看见之前那个九中的男生坐在医院的银色靠背椅上，埋着头抓了抓头发。

    姜瑾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认识一下这个男生。

    他走过去，男生还是维持着埋头的姿势，直到姜瑾坐下，男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男生还是没有说话，像是等着姜瑾先开口说点什么。

    这一层楼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和手术室亮着的红灯，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