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嘀嗒——”
雨声漫漫,做了黑暗的保护伞。
十方巷中,淡淡的血腥味顺着雨珠混入土壤。
柳轻忆无言地躺在地上,清冷的眸子空洞地望着灰沉沉的天空,雨丝轻抚她的脸庞,似以一温柔待她。
疼痛渐渐麻木,视线逐渐模糊,五感渐渐消退,只余下耳边尖锐的笑声……闹声……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传来的轰鸣笛声在她耳畔炸开。
柳轻忆猛地转头,看着刚那几个围着她拍照和打骂,身穿红黑短裙的学生此刻乱了阵脚,她勾起一抹笑,无声地说着。
‘结束了’
眼前黑暗袭来,她紧绷着的弦终于到了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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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定会给您们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我女儿可是以后可是要拿状元的!你知道这件事会对她学习造成多大影响吗?她们不赔钱坐牢,这事没完!"秦芳恨恨道。
“这位女士,请冷静一下,如果我们按程序走,现在证据不足……”
“她人都躺病床上两天了,那几个丫头片子也是你们当场抓到的,还要什么证据!”秦芳打断他劝说的话。
……
“虽然很不应该,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好吵。
柳轻忆幽幽转醒,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人在病床前争执不休。
她眉头轻蹙,用三日未饮水而沙哑的嗓子喊停了秦芳。
“妈。”
秦芳立刻抛下那名小警察,站在她一侧,急促的问。
“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嗯。”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你放心,妈一定给你讨个公道,我可怜的女儿啊,居然遭受了这种罪,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让我怎么活啊……”秦芳坐在病床边说着深情痛惜的话语。
柳轻忆眼里泛起柔意。
小警察尴尬的站在一旁。
是领导派他来告知秦芳,那些霸凌者亲属想约个时间和她谈如何私了的。
天杀的,什么缺德事都丢给新人做。
而且这秦芳也是个难缠的主。
等秦芳三言两语打发了小警察后才凑过去试探地对她说。
“轻忆,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吧。”
“轻忆啊,妈看你也没啥大问题,要不……”秦芳话语一顿,迟疑地看了她一眼。
“我们私了?”
柳轻忆淡淡地看着秦芳,眼里的柔软褪去,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作为始作俑者,她们所有人都应该像你一样不堪煎熬甚至更甚。
不是么?
看她默然不语的样子,秦芳的脸微微僵硬。
“妈知道你很委屈,但事已至此你继续追究下去又有什么意义?那些人还没成年而且有家里有钱有势的,咱就一普通老百姓,你很聪明,我知道你会怎么选的对吧。”
“……”
“唉,妈也不想的,看着你躺在病床上我心都碎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安城玩吗,你如果同意私了这个寒假我带你去玩。”
“这是霸凌,是违法的,她们满了16岁了。”
“法?她们未成年就判不了几年!你何必得罪人呢?”
“妈,我累了。”委屈和话语哽在喉间,她阖上眼,不愿再听,不愿再看。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昂,你好好休息。”说完秦芳目光复杂的看着病床上似乎如白纸一样易碎的女孩沉默睡去,她坐了好一会儿,终是叹了一口气悄声离去。
在她走后,轻忆睁眼,茫然地盯着压抑的纯白天花板,感受着体表和体内的疼痛。
眼泪无声地淌下。
秦芳还是接受了私了,她拿着那钱把家搬到了市区内。
照她说:这个房子离轻忆和轻颂学校都很近,做什么都很方便。
窗外日升月落,往事像是风过无痕。
有几人转了学,但并未激起什么水花,一切都像往日一样平静,似乎知情者都很有默契地忘了这件事,极力掩饰太平。
可他们都知道,阴沟里的臭虫只会被击退一时,悲剧会传递到未知的未来。
十二月初的云城已经彻底入了冬,每年的这个时候,云城三中的尖子生都会被组织着去天钟山祈福,意求一个月后的统考顺利。
这也是高中生涯为数不多的放松。
高二三班教室里闹哄哄的,作为特尖班,人人都会去天钟山,众人因等会的活动十分浮躁。
“轻忆轻忆,等会排队的时候咱俩还是一起走呗,我和你同桌换个位置。”田绵绵转过身对还在看书的柳轻忆说道。
“啊?都行的,你问他吧。”
两个月前她在回家途中意外遇见了哮喘病发的田绵绵,她顺手打了个急救电话且秉承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陪人到了医院,从那之后田绵绵总是有意无意的对她示好,这种感觉,很新奇,当然,她并不讨厌。
“小胖小胖,你懂的~”田绵绵使了个眼色,庞畅瞬间领会,他手上比了个七,熟稔地和绵绵手势交流。
——七天奶茶
——五天!
——成交
达到了目的,她甜甜地笑着,灵动的双眼铺满细碎光芒……
一时间让柳轻忆看愣了眼。
很快就到了集合时间,众人蜂拥而出。
“很高兴迎来了这样一个一年一度的……”
长长的领导致辞让人昏昏欲睡。
“诶?轻忆!老班在看你。”田绵绵看着闭着眼摇摇晃晃的柳轻忆,轻轻戳了戳她。
“唔……怎么了?”迷糊中她眼前一片混乱扭曲。
“等会上车睡吧,老班刚才一直在看你。”
“好。”
“谢谢。”
“嘿嘿,不要这么客气嘛。”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领导发言完毕,这支三百多人的队伍按分组依次上了大巴。
一个大巴能载四十个人,刚好装下了高二三班所有人。
班长刘佳组织着大家拉歌,柳轻忆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静静地看着透明的玻璃窗一点点因温差而染上雾色。
”轻忆轻忆,你在看什么呀?”田绵绵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没什么。”
田绵绵闲不住,但她看柳轻忆兴致不高于是换了个话题。
“诶轻忆,你知道我们班最近休学的那个杨千梅吗?”
她没记错的话,那个杨千梅之前是偷偷给她说过轻忆坏话的。
哼,轻忆可是多好的女孩子。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柳轻忆心头一窒,她压下心中的不适轻描淡写地说:“有印象,她休学了吗?”
最近那群人都避着她,她难得有些清静日子,倒是没注意到她。
注意到了也不会在乎吧。
“我表姐在疗养院上班,我前几天去那里给她送东西的时候,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不知道。”
“你猜一猜嘛~”
“……“
“好吧,我看到杨千梅了,她穿着个病号服在楼道角里面安静坐着一动不动,还怪瘆人的,我姐正好是她的主治医师,她说这是受了巨大刺激才变成这样的,哎平时真看不出有什么能刺激到这人的……”田绵绵小声嘟囔。
“是么?绵绵,你知道她什么入院的吗?”
呵。
杨千梅
陶愿的头号跟班,看这样子陶愿大小姐是不要这条狗了。
“唔我上周去的时候听说好像是三周,那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了吧。”
柳轻忆眼神微冷,若有所思。
那件事后她住了两周院后又在家休养了两周,差不多也是一个月,陶愿对这些人倒也是舍得下手。
也是,毕竟陶愿一直都是个疯子。
不择手段的疯子。
头痛一阵阵袭来,她蓦地睡了过去。
“诶?”田绵绵噤声,无奈地看着倒在她身上睡着的柳轻忆,小心地靠过去闭目养神。
……
”大家拿好东西,准备下车了!”随着刘佳话音落下,大巴也渐渐停下。
下车后各班班主任有计划的带队出发,反观高二三班这边,刘佳穿着红色队长服站在最前面。
“这次我们还是自己轮流拜一遍,一个小时后到这里集合,最迟一个半小时要回来,中午学校组织了个飞花令,要求每个班出两个人,谁最晚回来就谁去,下午一点你们可以自由活动到四点,到时候还是在这里集合,有异议吗?”
她拿着扩音器缓缓说完各个时间点要做什么,似乎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
真是不知道老班一天天干什么去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什么活都是她这个班长在跑腿。
不行,得找个时间敲诈一下他!
“佳姐佳姐。”
“说。”
“什么时候发手机啊。”庞畅搓了搓手,一脸期待地看着刘佳。
“你小子只知道问手机,等会解散发。手机等会发给你们你们注意点电量,要是有手机还联系不上人,我回去就把你们片了给老班下酒吃。!”
“佳姐威武!”
众人一哄而上,柳轻忆懒懒散散地站在原地没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走吧,轻忆。”田绵绵
明媚的阳光洒在面前这个阳光美好的女孩身上,活力充盈的生机让她一边忍不住心生向往,一边想把女孩拉入泥潭。
像她一样。
“好。”
田绵绵并不知道好友有这样危险的想法,她一路上给柳轻忆说着曾经的闲暇趣事、
“天呐,终于出来了,这文殊菩萨庙里人好多啊。”田绵绵感叹道。
”嗯。”
“轻忆,你听过天钟山顶的传说吗?”
“没有。”
“嘿嘿,小时候姥姥经常给我讲,据说这天钟山顶上有一得道高僧坐化,他的躯体上长出了一颗菩提树,只要吃下这棵树上的菩提果,就会受到这位高僧的庇佑,长康无忧呢。”
“哦?这么神奇,那不是会有很多人想要?”柳轻忆挑了挑眉,对这菩提树起了点兴趣。
“话虽如此,但这山上全是菩提树,也不知道哪棵才是想找的那棵树呀。”
“也是。”
“哎,小丫头等等!”当她俩穿过一条长廊时,一个留着乱糟糟长发,穿着白色僧服的老头喊停了柳轻忆。
“您好,有什么事吗?”她疑惑道。
“免费抽签算命,包准!”小老头顺了顺头发,笑眯眯地看着她。
柳轻忆迟疑的看向田绵绵,后者点了点头。
“没事儿,反正不要钱,你就当玩玩嘛。”
“行。”
只见小老头从衣袖中摸出了一个签筒递给柳轻忆并示意她摇。
“唰唰唰--”
“啪--”
小老头捡起掉在地上那根签,语重心长道:“小丫头,你近日有血光之灾……”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我们轻忆好好的,你这个骗子!”田绵绵可爱的包子脸鼓起,愤愤地打断了小老头的话。
“哼,轻忆我们走,这老头莫名其妙的,又是免费又是血光之灾的,指不定等会就拿出一把符什么的来卖了。”
“好。”柳轻忆倒没在意这个小插曲。
血光之灾?
常有的事罢了。
想到这,一股疲惫感扑面而来。
“我们回休息点吧。”
“好,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小丫头,切记不要沉溺美好之中!”小老头也不恼,依然笑眯眯的,对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句。
沉溺美好?
柳轻忆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少女。
轻笑了一声,疲惫压下了危险病态的想法。
不会。
等到二人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小老头敛起笑意,沉沉地看向那根签子。
[明珠一粒玉盘中 满室祥光瑞气浓 想是人间留不住 翻身跳入水晶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