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惊讶：“鄂总认识小晚？”
鄂非只是笑笑。
这确实不是他第一次见姜晚平。
大概三年前，他还在司梦文化的时候，就接触过姜晚平和他的团队。那个时间还传出不少他和姜晚平的绯闻。后来姜晚平生病入院，就有人造黄谣，说是被鄂非搞坏了。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不见，姜晚平还是没有任何变化，走的依然是之前的路数。
姜晚平似乎对鄂非有种情结，比以前更想接近他。但鄂非的肢体表达很明确，从始至终，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很明确。
也许看出来姜晚平不是鄂非喜欢的那一挂，另一个黑皮健气的男孩也过来跟鄂非握手：“鄂总您好，我是工作室新签的艺人，我叫周宇成。”说完顺势坐在鄂非旁边。姜晚平只好挨着白笑驰。
鄂非这次来找王冠，只有一件事，就是让他和费利和解。其实鄂非是没什么把握的。他手里没有太多筹码跟王冠硬碰硬，更没有什么资源能与之交换。他这次来只是想搞清楚，王冠的诉求是什么。
对此，王冠表示，他想交鄂非这个朋友，砸车的事可以与费利和解。但费利必须从娱乐圈消失，这是底线。要么鄂非自己雪藏费利，要么王冠动用舆论武器，让费利社会性死亡。
鄂非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这是底线？娱乐圈只要有钱赚，干嘛一定要闹得这么不愉快？这件事显然不仅仅是费利说错话做错事，他肯定是坏了一个规矩，这是被处决了。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件小事。费利不说，王冠也不怕他说，为什么？难道费利有把柄抓在他手里吗？
鄂非见谈判陷入僵局，已经没什么能做的了，只好闷头喝茶。刚刚接手一个公司，就给他当头一棒。他知道，舍弃费利这颗棋子很简单，但如果现在被打服，他以后在娱乐圈就不好混了。不管在哪个圈子，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周宇成见他闷闷不乐，以茶代酒道：“鄂总，我跟您喝一杯。我出道在即，还请您多多指教。”
鄂非点点头。看得出来，这孩子大学还没毕业，比费利还小。身形也和费利相似，英挺高挑。长得也和费利一样，浓眉大眼的类型。就是比较黑，气质和骨相比费利硬朗很多。而且，没有费利惊艳。但比费利懂事太多。鄂非问周宇成：“你拍过什么作品？”
周宇成道：“下星期我就有第一个工作了。是一个广告。”
鄂非有些奇怪。据他所知，作为演员，这种没毕业的小孩，都是先得到工作，被经纪公司看中才会签。没有任何工作就签约的，一般是偶像行业，他们有自己的练习生体系。鄂非问：“你没有工作过吗？那怎么签的你？”
周宇成一脸灿烂的笑容：“是学长引荐的。”
鄂非：“那你在王老板手下多久了？”
周宇成道：“我半个月前刚刚签约。”
王冠这时候说道：“我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能不能火一眼就看出来。把这些小年轻签下来立马就能安排资源，对双方都有好处。”
鄂非心想，听上去像是那么回事。
他看了一眼王冠，沉默半晌，对周宇成说道：“你加我个微信吧。”
周宇成受宠若惊。这边白笑驰一看，也急着跟人家要微信。鄂非心说真就不能带他到生意场上，脑子里没球正事。
鄂非一直在观察王冠和姜晚平。这两个人的气氛真的很奇怪。王冠没去看周宇成，但总是假装不经意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周宇成看上去就是个新兵蛋子，什么都不懂，清澈愚蠢。姜晚平却欲言又止，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姜晚平愁眉苦脸，鄂非就问：“王老板，怎么，姜老师也被你们公司签了？”
姜晚平道：“不是的鄂总，我合约还没结束。不过王老板一直很照顾我。”
鄂非问：“你现在还在九色盛世？”
姜晚平微笑着点头。但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王冠看向姜晚平：“我怎么没听说过姜老师和鄂总还有过接触？”
最后两个字，似乎有些意味不明。
姜晚平笑道：“都是以前的事了。”
那时，姜晚平只是一个身败名裂的小小偶像。他求助无门找到了鄂非，可惜鄂非也没有帮他。
王冠一听，哈哈大笑，意味深长地说：“好在我们晚平挺过来了。”
几人席间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走之前，王冠热情地跟鄂非握了握手：“鄂总，我跟你一见如故，我觉得我们一定能成为朋友。费利的事情您慢慢考虑，只要不触及底线，什么都好说。”
鄂非一肚子心事，白笑驰乐颠颠手机里又多了两个美人的微信，边走边说：“非啊，看来辞掉大厂的狗屁技术总监跟你混娱乐圈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鄂非懒得理他：“狗渣下头男，还嫌糟蹋的男人不够多么？”
小白生气：“胡说！我可疼他们了！哪个美人从我床上下去不夸一句：白总，没想到你这么温柔。我名声可好了！”
鄂非冷笑：“怎么，我还得夸你两句？”
打开车门要上车，姜晚平却出现了。
鄂非对他没有太多好感，这一点姜晚平也能感觉到。
他支支吾吾半天，才道：“鄂总，您不要误会，我就是想问问，嗯……他……费利……是不是换了联系方式？”
鄂非：“？”
姜晚平：“他经纪人也联系不上了。”
鄂非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上的事，道：“他经纪人最近要离职，所以工作号码不用了。你找费利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转达。”
姜晚平愣了一下，忙道：“不不，不用了。不用特意跟他说我在联系他……”
“……哦。”鄂非感到莫名其妙。
姜晚平突然又改变主意了：“鄂总，您还是跟他说吧。”然后他逃也似的转身就走，都没给鄂非问清楚的机会。
白笑驰托着腮帮小嘴一撇，看热闹的口吻说道：“小晚跟你们家那个二踢脚，有故事啊。”
——
鄂非来摄影棚接费利的时候，这家伙正坐在台阶上抽烟。
他已经卸了妆，但嘴唇还有些唇彩残留，在夕阳下显得十分艳丽。费利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香烟，喉结微微耸动，远远地看着天边。如果他不说话不做事不打架不骂街，仅仅就这么坐着，倒也是一副绝美的画。
也不知道这种二踢脚在平静下来的时候，脑子里想什么。
鄂非两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费利只轻轻瞟了他一眼。
鄂非：“导演说你入戏挺快。上完妆还拍了几个镜头。”
费利挠挠头：“补了几个不需要舞蹈的正面镜头。不难。”
鄂非：“明天什么行程？”
费利：“跟Flair几个女生练舞。只有一天时间。”
导演给鄂非打过电话。他说费利和余一洲不一样。余一洲是偶像出身，表演中自带节奏和冲击力。所以，他适合跳很多很多的舞。舞蹈动作和节奏音乐相结合，放大了他的个人魅力，使人雀跃兴奋。但费利不同。平时看不太出来，一旦站在镜头下，他就有一种故事感。导演说会改一改脚本，减少他跳舞的镜头，多增加他和几个女孩子的互动。对舞蹈要求不高，排练个一两天就可以了。
鄂非不咸不淡地说：“那你就努努力。上车吧。”
费利没动，道：“想不到大老板要亲自接送我。”
鄂非：“没办法，小慧说什么也不想给你当经纪人了。等我找到能收拾你的人，马上扔给他。”
费利嗤笑了一声。道：“其实我自己也能打车回家。”
“哪那么多废话，上车。”
费利还是没动，突然问：“你什么时候跟我解约？”
鄂非奇怪：“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解约？你很想跟我解约吗？”
费利：“你有什么理由不跟我解约吗？”
鄂非拍了拍他的脑袋，还顺手搓了搓：“你也知道给我惹了很多麻烦？拜托你以后能不能稳定一点，别总这么易燃易爆。”
费利推开他的手，道：“你还是跟我解约吧。解约费别太为难我，我就感恩戴德了。以后逢年过节都给你送份好礼，记得你的恩情。”
鄂非也点了一根烟，坐在他身边，问：“你解约以后干什么？”
费利耸耸肩：“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干点什么不行？实在不行送外卖。”
“你央戏四年学表演就是为了送外卖？”
费利笑笑：“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鄂非：“你不用担心砸车的事。我正在处理。就算真被拘留几天，我也不会让你退圈的。”
费利吐了一个烟圈：“我相信你有那个本事。但我不想干了。我不适合当演员。”
“你怎么知道的？”
费利掐灭香烟，伸了个懒腰：“这不是显而易见么。我就是个扫把星，沾谁谁死。小慧是个非常优秀的人，跟着我又当经纪人又当助理，兢兢业业，还是带不动我，最后搞到要另谋生路。你，一个纨绔子弟冤大头，赌上身家性命买了金月这么个破公司，你就不怕我给你搅黄了？”
鄂非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可这只能说明你不适合当明星，不能说不适合当演员吧？”
费利：“有什么区别？”
鄂非想了想：“好像没有区别。但公司黄不黄也不该你担心。你对我有愧疚感？”
“没有。”费利斩钉截铁，“说实话，你这种资本家黄多少个生意都是报应。我只是觉得……没有意义。当明星，没有意义；演戏，也没有意义。戏就是戏，而生活就是生活。”
鄂非很奇怪为什么费利会这么想。什么叫没有意义？他问：“那你当初为什么学表演？”
“当然是为了能出名，挣大钱啊。不然呢，难不成是为了艺术？”
鄂非不解：“那你现在就不想挣大钱了吗？”
费利站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土，道：“送我回家吧，司机。”
“我不是你司机。”
费利：“我很感谢你给我这最后的工作。但，不好玩。我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