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利虽然已经下了热搜，但无奈这个世界上闲人太多，还是一直有人对他围追堵截。送花圈的，寄刀片的。他的公寓待不下去，在小慧家住了几天，后来小慧家也被扒，只能住宾馆了。小慧看在多年情分上，再照顾费利一些时日。
按说，他被网暴至此，应该非常沉沦。就算很多资深艺人，也会受不了网暴。可费利却显得很平静，每天该吃吃该睡睡，好像这世界跟他没关系似的。这是一个二踢脚人设的艺人该有的反应吗？
就王冠提出的条件，鄂非与白笑驰商议之后，决定接招。他不会雪藏费利，他要帮费利打赢这场仗。就一个原因，他不喜欢别人威胁他。他倒要看看，王冠能用什么把费利逼死。
小白有些犹疑：“可你家那个小美人，看上去斗志不高啊。他想跟你解约，就算你给他找工作，他也不一定积极应对。”
鄂非道：“我管他想不想解约。他不想玩可以输了以后再走，但必须把这仗给我打了。打得头破血流也得打，只要没打死，就得活受着。”
小白托着腮帮子，轻佻地说：“哎呀我的非，霸道总裁啊。你还是老样子，不喜欢别人压你，不管在生意场上还是在床上。”
“滚。”
小白得寸进尺：“你跟我同一个型号，是老天犯的最大错误。”
鄂非：“你该感谢老天你跟我是同一个型号的，不然你这种禽兽我见一次打一次。”
小白继续恶心人：“别啊，你要是个受，我得多疼你啊，才不会对你始乱终弃。你一定是我最宠爱的那一个。”
两人正吵闹，门开了，杜笛兰进来，看都没看鄂非一眼，径直走向白笑驰，道：“哥哥，叶天华打来电话，同意了。”
这一声“哥哥”，当真叫得心酥，白笑驰的脸立马挂上傻兮兮的笑容。
鄂非看他这个德行，翻了个白眼。对杜笛兰说道：“太好了！不过小笛，你应该先告诉我吧。”
杜笛兰刚才还回眸一笑百媚生，眼神碧波荡漾地勾着白笑驰，一听鄂非叫他，肉眼可见地冷下了脸，淡淡说一句：“舅，没注意到你也在这。”
你别说他这冷冰冰的样子还真和鄂非有几分神似。
鄂非心说你瞎呀，我这么大个人就站在白傻子旁边，你没注意到？你小子是不是最近有点看我不顺眼？
鄂非懒得跟个小屁孩计较，问：“有约时间吗？”
杜笛兰虽然在回答鄂非的问题，但眼神依然看着白笑驰勾栏样式，意味深长地说道：“明天下午3点，不、见、不、散。”
——
叶天华挂掉电话，旁边的小导演柳文浩闷闷不乐，半晌才道：“叶指，这靠谱么？您看看那个叫费利的，网上都被骂成什么样了？他可是法制咖。”
叶天华道：“可我听说王冠王老板已经同意和解了，所以严格来说，他不是法制咖。”
柳文浩义愤填膺：“法律是道德的底线。现在的舆论环境多苛刻啊，说话说不对都有可能塌房，他这种疯狂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早晚会暴雷！”
叶天华转过头，盯着柳文浩看，把柳文浩看得浑身不自在，半晌才讨好地笑了笑，问：“叶指，我……也是为了电影……”
叶天华问：“我听说你和他有些过节，展开说说。”
柳文浩愣住，顿了一顿，才道：“当时拍《美人娇》，他是男三。男三这个角色，是个疯批反派，形象要好。我们就是因为这点才选中费利。剧本人设讨喜，戏份少但是吸粉多，还不背锅。艺人们抢破头皮都想要。我是不想用他的，但选角的事不归我管……”
这就是费利三大武打史之二，拍电视剧打导演。当时电视剧《美人娇》的导演，正是这位柳文浩。
叶天华问：“你为什么不想用他。”
柳文浩知道，叶天华他们这些拍动作片的，最在乎身手，断然道：“打戏不行。动作得一个一个抠，但自尊心极强，还坚决不用替身。一个男三，事儿比男一还多。”
叶天华敲着太师椅的扶手。他看过那部电视剧的片段。那孩子身形挺拔，四肢协调，武打动作有板有眼，演个武侠片完全没问题。不过有时候确实会遇到特别负责的武指和导演，愿意花大量时间去掰动作。柳文浩说的可能是真的。
柳文浩偷偷观察叶天华，见他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又道：“他演技不好。读不懂剧本。那句话怎么形容来着……绝望的文盲。给他讲戏，说一遍听不懂，得说三五遍，费老鼻子劲了。天天因为他耽误行程。”
叶天华道：“可我看了那个电视剧。他的人设中二又做作，可是他演得克制自然，眼神复杂微妙，看上去不像演技不好啊。”
柳文浩马上解释：“那都是剪辑的！跟他讲戏实在太费劲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最后不得不给他改了剧本，删掉他一半的戏份，这才留下了些精华。”
删戏这事叶天华倒是听说过。演员删掉一半的戏份，那可是挺大的事故，一般经纪公司会抗议的。但是费利方却没有过多计较。这事可能也不是空穴来风。
叶天华：“所以你们到底有什么矛盾？”
柳文浩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道：“这事啊，说来也怪我。我这不是为了片子着急上火么，看他问题那么多，就说了他几句。结果……年轻人脾气不好，说发火就发火，还把我打了。您看……这哪说理去啊。不愧是二踢脚！”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
这可算是戳到叶天华的逆鳞了。他确实隐约听过费利的诨名。他们这一辈老艺术家，最不喜欢无能猖狂的艺人。年纪轻轻，应该谦逊。工作是天大的事，导演也是为了片子才训演员。一个艺人，为了工作，这么点骂都挨不起，怎么配吃这碗饭？怎么配观众的喜爱？怎么配拿那么高的片酬？
柳文浩看叶天华冷下脸，暗自笑了笑。
叶天华心想，看来老师是在菜园子里呆太久了，才会看走眼。
他的老师陆振业曾是知名导演和武术指导。
上世纪80年代到本世纪初，动作片一直是华语电影的掌上明珠。但随着资本偏好的改变，动作片市场越来越小。用则精，不用则废。现在的功夫片、武侠片根本没有武打场面，都是特效。什么原地起飞、剑在掌中自转，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慢动作。没有武打演员，只有鲜肉和流量，不会打怎么办，慢动作啊。叶天华想不通，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为什么要用慢动作，不应该快进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极拳的教学片呢。
陆振业80年代就是知名武术指导，90年代初开始当导演，多产且保质。不过在10年代，他公开说了一句“动作片已死”后就退圈了。时至今日，他都像个退休老大爷一样，在自己的别墅种点花草野菜，没事打打养生拳，泡点茶喝点酒，仿佛昔日的荣光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不知怎么回事，半年前，他得到一个特别好的剧本。本已金盆洗手的养生专家又开始手痒，想要拍戏。
叶天华还真是拜读了一下那个连陆振业都拍手称好的剧本。这个剧本有点意思，是个大女主的电影，但却不聚焦于爱恨情仇，反而着眼于天下苍生。想不到现在还有人能把武侠写出格局，把女侠写得酣畅淋漓。
叶天华当时就同意当这部片子的武术指导。
而柳文浩是陆振业请来的小导演，应该也会指导拍摄一些镜头。他在电视剧圈还是有点影响力的。
可莫名其妙，这么重要的剧本，突然要一个劣迹艺人来试镜。费利要试镜的这个角色是第二大反派，也是大反派的儿子。虽然连男三都算不上，但对剧情的推动必不可少，基本上没有一幕能删减。
叶天华猜不透老师的心。你说他不在乎吧，这可是十年磨一剑的剧本。你说他在乎，却不来亲自面试。以他多年对老师的理解，那意思好像是：“你随便面一下，没问题就用了吧。”
难道是谁塞进来的关系户？那可就更奇怪了。陆振业从来不收关系户，而且对此举深恶痛绝。他觉得向资本妥协开后门，对被挤下去的演员是一种恶行，会遭天谴的。况且他现在名利都不缺，谁还能走他的后门。
叶天华断定，这个费利，起码陆振业是认可的，所以特意搜了关于他的视频。表面上看着还行，有点潜力。不过听柳文浩这么一说，叶天华登时对费利产生了极为不好的印象。
柳文浩趁热打铁：“我被打是小事，我不会跟个孩子计较。但这可是陆导的片子，挂陆导的名。陆导何许人也？可不能让陆导一世英名毁在……”
叶天华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他的话，道：“老师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说。”
柳文浩被当头一怼，有些尴尬，干咳两声。但知道费利得不到这个角色，心里还是喜欢的。
——
时间紧迫，鄂非却并不担心。
上午10点，他来到费利的宾馆，这家伙正在健身房跑步。鄂非把他揪回房间，让他洗澡换衣服。
鄂非注意到，小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装了满满的烟头。这家伙一边锻炼身体一边抽烟？
鉴于他只是老板，不是监护人，鄂非没问费利在作什么妖，只交代了他要面试。
费利却一脸不屑：“不是跟你说了么，老子退圈，不接活了。”
鄂非：“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我是万恶的资本家，你还在我手底下一天，就得把活给我干了。你放心，我不榨干你是不会让你解约的。”
费利拒绝：“资本家鄂老板，你不会真想把我捧红吧？别费劲了，会有你后悔的一天。”
费利转身走进浴室，脱掉汗津津的上衣。
“嗯？”
抑制不住好奇心，鄂非头一次手比脑子先动，扯住他的裤腰向里面看了一眼。
费利瞳孔放大，怒目圆睁，一把拍开鄂非的手，凶狠地盯着他，感觉下一秒就要杀人了。
鄂非马上恢复常态，冷冷说道：“对不起，一时好奇。”说完干脆地把门给费利关上了。
费利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有火发不出，想生气，却不知该对着谁。半晌，他才骂了一句：“靠，道歉都这么冷静。”
鄂非在门外，看了看自己被拍红的手，抱肩在屋里踱步。
费利的腰上，有个红印，鄂非觉得奇怪，就看了一眼。红印不小，但是大部分被裤子盖住，平时应该露不出来。
鄂非不敢肯定，但是那个形状，像是电熨斗。
这个伤疤看起来已经很久远了，说有七八年也有可能。
费利今年不过刚刚22岁，七八年前，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