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冬天。
这一年,梧桐镇的雪,下的很大,天气也比平时冷一些。北风呼啸着从窗前高速掠过,夹杂着飞雪,落到窗台上。雪花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的撒下。在白雪的笼罩下,屋子是白色的,汽车是白色的,连梧桐树枝也是白色的。
十五岁的少女温霰,撑着伞,在路灯下等车。雪落到伞上面,给伞面镶上了白边。
她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间,遇见该遇见的人。
总有人会等她的。
“咔哒”,车门打开,温霰迫不及待地坐上去,将冻的通红的手搭在空调的吹风口上,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一阵阵暖流,浑身也跟着热乎起来。
“又冻坏了,”温母不满的嗔怪一声,“都说了让你多穿点衣服,就是不听,看冻成个什么样子?”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从行李箱中翻出来大衣,给温霰披上。
从侧面看女儿的脸总是有种莫名的沉醉感。女儿温霰的眼睛很奇特,好像丹凤眼却又与桃花眼有几分相似,可漂亮的黑色瞳仁深处却没有一丝温度,从来不会传情,把最真挚的感情用一层厚厚的冰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是,自从女儿确诊为抑郁症后,她好像变得不爱说话,不爱交际,常常自己一个人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与世隔绝。
温母不由得想起从前那个阳光开朗的女孩。
一路上,温母不停的唠叨,一会让温霰喝水,一会让她吃水果,一会又叫她看看窗外的风景。知道温霰不情不愿的开口,用极度不耐烦的语气告诉她别来烦自己,她才闭了嘴。
几座白色的小房子映入眼帘,天地间被一片白色笼罩。白雪覆盖的农田之间,几个老人正在唠家常。到处都是烟火气。刚消停没一会的温母又开始兴冲冲地朝温霰介绍:“这就是梧桐镇,我们带你来散心的地方”
“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想来这种地方”温霰说着,脸上波澜不惊,没有多少表情。
温母刚要说话教育她,温父就转过头来叫母女俩:“别争了,我们到地方了”
“这么快啊,”温母下车前又给温霰裹了一层围巾,“我还以为还要一会。”
温霰没说话,默默地看向这个老旧的小区。
几座单元楼屹立在风雪之间,墙皮脱落了一些,楼道的味道是温霰最喜欢的,以至于温霰靠近了单元门,悄悄地做深呼吸。
温霰出来,看向墙根。
墙根处有一个黑衣少年,地上放了一堆白菜。那少年俯下身子去,认真的用一根麻绳捆好这些白菜。
温霰很好奇,来自城里的她还没看见这样的农家蔬菜,超市里的都是打化肥和催生剂长成的,绿色无添加的还是第一次见。
还有……
那个黑衣少年,让她感到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和亲切感。这是在她患抑郁症后从未感受到的。
想去了解他。
非常想。
温霰正盯着墙角出神,浑然不知黑衣少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好,借过一下”
他的声音沉稳悦耳,说话时有一种来自胸腔的共鸣,让人想到钟声,浑厚而低沉。
一只手在温霰眼前晃晃,温霰抬起眼睛,露出了几分疑惑。
“你好,可以借过一下吗?”
又是这种让人招架不住的声音。温霰一边想着,一边面无表情的给黑衣少年让路。
少年轻轻勾了勾唇,笑的很成熟,让人有种他是大人的错觉。
他拎着白菜上了楼。
在路过温馨身边时,温霰嗅到了他身上橘子洗衣粉的味道
温霰吃力地提着行李箱,背着自己的双肩包,一路爬上了三楼,用钥匙开了门。
一旁正准备给温霰打电话的温母放下手机:“跑哪去了,怎么现在才上来?”说完了就去厨房做饭去了。
温霰回到房间,刚要锁门,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药还没吃。打开门,发现温父拿着她的药,还端着一杯水。
温父把药放在床头柜上,站在床边和温霰唠嗑:“闺女,咱隔壁的小子和你年龄差不多,你见着了没?”
温霰没说话,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那孩子刚刚就在楼下呀?”温父皱眉,随机又舒展开,“没事,反正住隔壁,闺女,你要不要去看看?”
温霰没说话,仍旧低着头,温父见她这样,也就没再说什么,放下水杯和药就出去了。
可是,没过一会,温霰的房门打开了,温霰穿着毛茸茸的家居服,戴着帽子,遮住前额,往门口走去。
温母很奇怪,问温霰:“去哪啊?”
“隔壁。”
温霰的话还是那么少,那么干脆利落。
“记得早点回来,别在人家家里呆太久啊。”
走出家门,温霰惊奇的发现对门门敞开着,刚才那个黑衣少年正在沙发上戴着黑框眼镜看书。
眼睛让少年平添了几分成熟感,右耳上戴着像耳机一样的东西,更是让他看起来多了点痞气。
温霰从来没这样看过一个人,也没有凝视一个异性这么久过。
黑衣少年似乎也察觉到了温霰的存在,抬起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与温霰的视线相撞。他笑了一下,眼睛弯成了月牙,朝温霰勾了勾手:“进来呗,外面站着不冷吗?”
还是能把温霰迷的短暂失神的声音。
温霰没反应,还是站在门口不动。黑衣少年好说歹说,最后甚至亲自起身,才将温霰这尊大佛请了进来。
温霰依然没理他,她本来就不爱说话,只是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拿起一块糖吃。
对于温霰来说,只有药物和糖才能让她暂时缓解抑郁所带来的压抑和痛苦。
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温霰的心里立刻好受了很多,没有那么疼了。
少年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唉,你怎么不说话啊?”黑衣少年小心翼翼地用手摸了摸温霰的家居服,却被温霰躲开了:“不想说话”
“ 为什么不想说话啊?”
“ 不想说就是不想说,这需要和你解释吗?”温霰清冷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不耐烦。
生气了?
少年一头雾水,他搞不明白这个看着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女孩究竟为什么生气。
除了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刚才有些失礼了。这是温霰说完刚才那句话的第一感觉。
不过,赔礼也显得自己好没面子,而且太像个软柿子了。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突然问了一句,把温霰吓了一跳。
“温……温霰。”不知是不是糖的所用,温霰的大脑极度不清醒,糊里糊涂地回答了少年的问题。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少年趁着这个机会,又追问了一句。
“不用你管。”温霰没好气地应道,感觉心里有些闷闷的,头也有些晕乎乎的。
一种更加压抑的感觉传入大脑神经,痛苦立即传遍了全身,温霰瞬间想起来,自己没吃抗抑郁的药。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扶助,脑袋好似落入了一片柔软云层,一个好听悦耳的声音在急切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送我回家……”
这是她所发出本能的呻吟和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