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你。”言罢，孙澜燕转身上车。
孙汉珏随手拍掉身上的灰尘，瞪了眼薛昱川，便登上车。
薛昱川伫立在原地，目视绿皮轿车行远。一旁的符生递给薛昱川一方手帕，“小少爷，您流血了。”
薛昱川拍掉手帕，登上红色轿车。
符生捡起地上的手帕，落座驾驶位，看向后视镜里的薛昱川，问：“小少爷，我们接下来去哪？”
薛昱川撑着下颌，漠然地看向车窗外。
缄默良久，薛昱川勾起唇角，原先暗淡的眸底闪过一丝光影，“自然是去准备贺礼。”
“贺礼？是。”符生恍然明白过来，随即启动轿车。
绿皮轿车停在孙家门口，孙汉珏跟着孙澜燕走进宅邸，说：“小十四，我听十三说，再过几日七姐就要嫁人了，你说我准备什么贺礼比较好呢？”
孙澜燕忽然驻足，“十二哥哥自己看着办就好。”
“那你呢，准备了什么贺礼？”
孙澜燕沉默着上了楼。
经过孙澜沁的房间时，十四停留了一会，隐约听见从房间里传出的哭声。
十四忍不住上前，正要抬手叩门，身侧却传来脚步声，十四闻声望去，恭敬道：“母亲。”
孙若依看了眼孙澜沁的房间，对十四说：“进去吧。”
孙澜燕微怔，她没想到母亲竟然同意她去看七姐姐。
“再过几日，小七就要嫁入薛家，你们往后见面的时间只会更少。”走廊里回荡着孙若依的声音。
见孙若依的身影从拐角处消失，孙澜燕敲响房门，“七姐姐，是我。”
不出半刻，房门打开。
一段时间不见，孙澜沁原本贴骨的脸颊更显消瘦，眉目间多了几分憔悴和薄红。但又转瞬消散。
“小十四，快进来。”
“七姐姐，我就不进去了。”
孙澜沁的背影顿了下，而后转身看向十四。
“我……”十四揪住袄裙，“我就来看看你……”
“我回房了。”十四正要转身离开，却又回头将手里的糕点递给孙澜沁，“这是你爱吃的桂花糕。”
“小十四，”
孙澜沁喊住十四，“谢谢你。”
躲进房间的十四努力抑制将要流下的眼泪，抬袖捂住湿润的眼。
对于孙澜沁的愧疚，十四此生都无法释怀。
从今往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孙澜沁了。
很快来到婚礼这一天，薛昱山作为锦阳商会的会长，更多也是因为薛家的势力，商界和政界的不少人士纷纷应邀前来参加婚礼。
婚礼定在了圣保罗教堂，按照西式婚礼举行。
“请新娘入场。”
坐在两侧观众席上的孙澜燕目不转睛地看向孙澜沁。
她想说，今天的七姐姐很美。
素白的头纱垂落下来，覆住她的脸。白色的欧式婚纱裙勾勒出她纤瘦的身形，一位高贵优雅的仙女正朝他缓步走来。
恍然如梦。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等她将手搭上他的掌心。
他紧握住她的手。
婚礼仪式进行得很顺利，所有人都在祝福这对新婚佳人。
只有孙澜燕独自在人群外，望着逐渐远去的婚车。
“十四小姐。”
是柳之愈的声音，再听见，还是会忍不住紧张。
孙澜燕转身看向柳之愈，努力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柳三少爷也来了。”
“我们柳家与薛家在生意上多有往来，自是免不了应酬。”柳之愈苦笑道。
“我也不喜欢。”孙澜燕咕哝了句。
“十四小姐说什么？”
“没，没什么。”
“对了，我看十四小姐似乎喜欢看吴佳铃小姐的电影。”柳之愈顿了下，从怀里取出一张电影票，“不瞒十四小姐，我也喜欢吴小姐的电影，所以周末可以邀请你一起去看吴小姐的新电影吗？”
孙澜燕俯眼看向电影票，只觉心口生痒，手便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
“可以。”
她仍对柳之愈的邀请抱有一丝幻想。
孙澜燕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愚蠢。
十四想起曾经在书里看过的一句话：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
七姐姐是被困在城里的人，而此时的十四却是想要冲进城里的人。
只是因为柳之愈的邀请。
“十四小姐。”一个陌生男人走到面前，看脸只觉得曾经应该见过。
“我叫符生，薛小少爷让我送来贺礼。”
孙澜燕想起来，这人是跟在薛昱川身边的人。
“为什么要给我贺礼？”
符生递来一个礼盒，回：“小少爷说，您作为七小姐的胞妹，理应也给您送份礼物。”
这是什么道理？孙澜燕想不明白。
还没想明白，符生便将礼盒塞进孙澜燕的手中，转眼人就溜得没影了。
孙澜燕轻叹口气，正要打开礼盒，却突然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第一眼便对上了薛昱川的目光，孙澜燕面露嫌恶，却见薛家夫人正抱着薛昱川哭哭啼啼地说：“我的宝贝川儿啊，你怎么受伤了也不和为娘说啊？可把为娘给心疼坏了，赶紧随娘回家去，为娘给你熬汤好好补一补……”
薛昱川随薛夫人上车，上车前一刻又朝孙澜燕这边看了一眼。
孙澜燕看向礼盒里的东西——一本精装的狄更斯小说。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
“小十四……”孙叶氏抽了抽鼻子，拿手绢捂着口鼻走过来。
孙澜燕一瞅那薄红的眼尾，便忙关切道：“五姨娘，您别太伤心了。”
“不是，姨娘我啊……是太高兴了……”孙叶氏拿开手绢，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我是看着小七长大，上学，毕业，结婚，一想到后面小七生育子嗣，享天伦之乐，我这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说着说着，孙叶氏哭了起来。
“哎呦喂，我的娘，您又搁这哭啥呢？”十三孙淮霖打开绿皮轿车的车门，对孙叶氏说。
“再不走，就把你一个人丢这了啊。”
孙叶氏虽哭得不能自已，但两耳却是高高竖起。那边孙淮霖的话刚落地，这边孙叶氏就气呼呼地跺着高跟鞋过去找孙淮霖算账了。
孙澜燕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原以为是要回孙家去，孙汉珏却开着车去了薛家。
“是该去薛家一趟。”孙叶氏心下了然。
今天的薛家来客不绝，绿皮轿车被迫停在薛家对面的街道上。
人群中，孙澜燕看见了正在门口迎客的薛昱山，身侧站着的便是薛昱川。
“五姨太，十二少，十三少，十四小姐，里面请。”薛昱山还是一副温尔尔雅的模样。
用余目也能看见薛昱川投来的目光，孙澜燕借着孙淮霖避开那束目光。
“十四小姐，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薛昱川觍着脸跟上孙澜燕，却被孙汉珏回头瞪了眼。
奈何人多眼杂，孙叶氏又拉着他去应酬，孙汉珏也不便摔破脸，只好让十三帮忙盯着点薛昱川。
孙淮霖轻叹着拿过服务生端来的红酒杯，嘴里边念叨：“求求了，赶紧把我妹带走吧。”
下一秒，原先还在身边的十四忽然消失了踪影。
孙淮霖惊得一跳，“嚯哎，不会吧，真灵验了？”说着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身后经过一名西装男子和一位旗袍女子，男人轻叹着对女人说：“哎，现在的孙家早已不如从前，也是没想到，连卖女儿的事都做得出来。”兴是周围人多，男人刻意放低了声音，最后还唏嘘两声。
女人微讶回：“我倒是听王太太说过……之前在锦阳大饭店里，男未婚，女未嫁的就……就住一间房里去了……”
“哎呀！真是不检点……”男人震惊得飚出一句南京话。
男人转头看前面，突然就停住脚步。孙淮霖端着高脚杯，只盯着男人看，也不说话，像极了在大街上四处开枪的便衣。
男人愣了愣，正要启唇问，孙淮霖先一步说：“二位都是成年人了，也该有些分辨真假的能力。”
男人摸摸鼻，低头往两边瞧了瞧，“我们又没说什么？”说着便拉着女人要走。
孙淮霖拉住男人的手腕，厉声说：“道歉。”
男人瞅见西装袖口的褶子，便抬手指着孙淮霖的眼，“你知不知道我这身西装多少钱，你就敢拿你的手碰我！”目光扫过孙淮霖的一身蓝色长衫，“一看你就是个穷小子，应该是孙家的亲戚吧……”男人哂笑起来，和女人相视而笑。
“你再说一遍。”
孙淮霖握紧拳头就朝男人的嘴脸挥去，男人比孙淮霖矮半个头，体形又瘦弱，直接被孙淮霖打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男人一倒地，女人直接捂嘴惊呼，这下直接把周围人的目光吸引来。一时间，窃语纷纷。
红酒杯碎落，孙淮霖跪地抓住男人的衣领，“给我道歉！听见了吗？”
“十三！”孙叶氏瞧见这一幕，忙踩着高跟鞋小跑过去。
还在应酬的薛昱冉听见孙叶氏的声音，也往那边跑去。
“我也没说什么，道什么歉啊！”男人捂着脑袋，委屈喊。
女人跟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家都来看看，我丈夫什么都没说，这个人就直接打我们了……”女人捂脸大哭。
“十三，给我住手！”孙叶氏穿着贴身旗袍，也不好施展身手，想拉开孙淮霖也拉不动。
“伯母，我来帮你！”薛昱冉穿着稍稍宽松的欧式礼裙，拉着孙淮霖的另只胳膊帮忙。
孙叶氏看着薛昱冉轻松拉走孙淮霖，眨巴几下眼睛，对薛昱冉笑笑：“谢谢你啊。”
“伯母客气了。”薛昱冉迅速整理好礼裙。
孙叶氏随即收起笑意，瞪向孙淮霖，“十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