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毕业季,我站在学校门口,看着一个个毕业生奔跑着冲出校园,我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自己的孩子,直到看到熟悉的黄色书包,孩子脸上洋溢着轻松愉悦,我的心也放了下来,连忙招手,并提高音量:“我在这,我在这。”
“王思言?”轻柔又略带迟疑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
“孙菲菲?”转身,看到她的脸,我在30℃的天气下出了一身冷汗。
“是的,好久不见啊,你也来接孩子?”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往日的疤痕也不复存在,她如二十多年前一样美丽动人。
“嗯,好久不见”我一边应和一边迎接着冲过来的孩子。
“爸,我今天考得不错,晚上可以去吃家门口新开的那家餐厅吗?”儿子兴高采烈地跟我说。
“好啊,那我们快点去,要不等下排长队啦”我热烈地回应儿子,并跟孙菲菲挥手告别。
“爸,你吃饭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因为下午那个漂亮阿姨,我回家要告诉妈妈。”儿子半生气半打趣道。
“那你自己付钱啊,我先走了。”我微笑着看着儿子。
“别别,我不说了,我好好吃饭。”儿子赶紧往嘴里扒拉饭菜。
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坐在阳台,点了一支烟,想了想,用手机搜索“哀牢山”,“5名毕业生自行进入哀牢山,……死……伤……”。
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在我脑海中重现。
2009年6月的夏季,很闷热,让人喘不过气,蝉在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结束最后一门考试,疲惫地走出考场,一边打开手机一边寻找父母的身影。父母的身影没找到,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滴滴滴”
“思言,假期愉快,爸妈今天加班,家里的饭菜已经做好,放在冰箱,你热一下就能吃了。”
“好。”我冷静地回复,习惯了父母的忙碌,也没有多失落,我收拾好心情回家。
“王思言,我们打算去云南来一场毕业旅游,你也来呗。”刘威抽着烟,斜眼看我。
“对啦,孙菲菲也去哦”罗洪在他身旁坏笑着摇了摇手上的手机。
“好……”我有气无力地回答。刘威是我们学校的校霸,仗着家里有钱,在学校作威作福,霸凌别人,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对他言听计从。
真倒霉,竟然毕业这天遇到他,还被拖去一起旅游,但是孙菲菲也在,以后想必天各一方了,可能这是我与她能待在一起的最后机会,这么想着,对于这次旅游,我就不那么难受了。
至于我喜欢孙菲菲这件事,我知道,刘威知道,刘威的跟屁虫罗洪知道,但孙菲菲不知道。孙菲菲是我们学校的校花,肤若凝脂,黑发如瀑,眼含秋水,唇红齿白……世间最美好的词用在她的身上我都觉得不为过。
喜欢她的人很多,刘威也是其中一个,但刘威对她的喜欢满校皆知且占有欲极强。我有一次在走廊看到孙菲菲在操场,风吹拂她的头发,阳光恰好地勾勒她的轮廓,惊为天人。我情不自禁地拿起手机想永远定格这个美好的瞬间。
“咔嚓”手机拍下的瞬间,“你在干什么?”刘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没,没干嘛”我如坠冰窟。
“手机拿出来。”罗洪过来抢我手机。
“哈哈,你也配?”刘威看到照片的瞬间,怒不可遏,把照片发送到他的手机之后,狠狠地把我的手机砸在地上,踩了几脚,并啐了一口。
从此之后,我平静无波的校园生活惊涛骇浪。我的作业经常被画上猪头,甚至丢失,放学后也会被围堵……这是刘威对于我拍孙菲菲的惩罚。
就在我痛不欲生,准备转学的时候,另一个人闯了进来,成为了刘威的眼中钉,他就是赵成。他是转校生,跟孙菲菲是同桌。因为刘威的缘故,没人敢跟孙菲菲同坐,赵成转学过来的时候,只有孙菲菲旁边的位置空着,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孙菲菲旁边,也不出意外的喜欢上了孙菲菲。他不仅公开给孙菲菲写信还无视刘威的威胁。我由此脱离了刘威的视线,重新回归平静的生活。
但是最近几周都不见赵成,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大家猜测,他在这场对决中落败,躲回家中,不敢出来见人。
2009年7月,昆明机场。
我按照刘威事先发我的时间地点,到达了云南,在出站口等。很快,刘威,罗洪戴着墨镜,穿着花衬衫大裤衩,拖着行李箱,背着登山袋出现了。又等了一会,才看到一席白裙的孙菲菲,我顿觉如沐春风。马琳的出现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她跟刘威是青梅竹马,刘威去哪她跟去哪,刘威喜欢上孙菲菲之后,就不常看到他们在一起出现了。
“我们这几天的行程具体是什么啊”孙菲菲的问题,恰好也是我的问题。
“我们这几天的目标只要一个——穿越哀牢山!”刘威大声地说,还握紧拳头,做了一个鼓舞人心的手势。
“哀牢山?”我跟孙菲菲四目相对,一脸茫然。
“是的,就是哀牢山。蛇虫的天堂,人类的禁区。刺不刺激?我们从里面走一圈出来,让大家看看什么是奇迹!”罗洪拿出手机,向我们展示了哀牢山的图片。那是一片密不透风的原始丛林,我看着图片心就凉了半截。
“诶呦,你不早说,我都没准备登山的装备和衣服。”马琳有些抱怨地说道。
“这应该不让进吧,进去之后有危险怎么办?”孙菲菲又一次道出了我心里的疑惑和担忧。
“放心,我已经看完了关于哀牢山所有的资料,做好了万全的攻略,准备了充足的物资。而且,我根据驴友的分享,找到了一条能绕开监控的路,肯定能带大家进去,你们看……”罗洪开始滔滔不绝。
尽管罗洪说得天花乱坠,我心中的疑虑未减分毫。我看了看大家,马琳听得最认真,一脸激动,孙菲菲面带凝重的神色,但也没提出反对意见,而刘威,显然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我知道,这个时候,我提出不去,不仅会被刘威针对,而且毫无作用的,因此我只能按下心中的担忧,先跟着大部队走。
“既然大家都赞同,那我们今晚先到哀牢山附近的旅馆修整一晚,明天一早出发。”刘威发号施令。
我们坐了公车,出租车,花了8个小时,才在天黑的时候到达距离哀牢山5公里的旅馆。大家从一开始还算是比较精神的,在车上也有说有笑,到后面满脸疲惫,逐渐沉默。
旅馆光线昏暗,环境残破,我们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想赶紧开好房间,躺下休息。最终,孙菲菲和马琳一间房,刘威和罗洪一间房,我自己住一个单人房。我的房间刚好在他们的房间中间。
我洗漱完后,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搜索哀牢山。网上关于哀牢山的资料少得可怜,仅有几张照片,和一堆“据说”。
“据说哀牢山内有世外桃源”“据说哀牢山内存在着一群原住民,他们后颈处纹有类似五角星的图案,那是他们的图腾”“据说进去哀牢山的人无一人能活着出来,全都离奇失踪。”……
也有几个驴友分享到达哀牢山的经验,想必罗洪是跟他们取了经。
旅馆的灯忽明忽暗,我越看越害怕,索性不看了,打开我们学校的贴吧。
“大家听说了吗,学校后山发现一具男尸”
“听说了听说了,警方把后山都包围起来了,现在在紧锣密鼓地调查呢”
“查出来埋的是谁了吗?”
“好像是赵成”
“是啊,最近怎么没看到他,他遇害了?”
“凶手是谁啊?”
“不会是lw吧”
“有可能,他们之间不是有矛盾吗”
“……”
“警方没出结果之前,大家保持理智,不信谣不传谣”在舆论愈演愈烈之时,学校老师出面制止了讨论。
“我就说……不可行……”
“那你说怎么办……”
“警察……查到……”
“替死鬼……”
旅馆的隔音不好,隔壁刘威和罗洪的话语细细碎碎地传入我的耳中,我听得心中一惊。心情还未平复,另一边马琳和孙菲菲的争吵也传了过来
“别以为……喜欢……”
“我没有……”
“不过是一只……”
第二天
5点半,我醒了过来,这一夜由于心事重重,我睡得很浅。距离约定的6点旅馆门口集合,还有半个小时,我起床洗漱收拾行李,穿上长裤长袖,带上鸭舌帽,恨不得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在旅馆门口,看到大家的眼下都是一片乌青,也基本是一样的装束,唯有马琳,穿了一条到膝盖的短裤。
简单地吃了一点干粮,我们就出发了。
由于哀牢山5公里内没有一家旅馆,所以我们我们需要徒步5公里才能到达山脚。一路上大家的气氛还算融洽,清晨的微风,清新的空气,原生态的自然风光,让大家放松了下来。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2个小时过去了,到达山脚,竟也不觉得累。刘威罕见地没有催促我们进山,让我们自行休息,说跟罗洪去放个水,他们就往边上去了。
留下我,马琳和孙菲菲,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
“你们昨晚看贴吧了吧?”马琳率先开口。
“恩,听说是赵成”我看了一眼孙菲菲。
“恩。”孙菲菲淡淡地应了一声。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我昨天查了资料,说山里可能存在世外桃源,还有原住民,他们后颈听说都有类似五角星的图腾”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我把昨晚看到的“据说”分享了出来。
“哪来的传说,真真假假的,谁知道呢,可能是某些人故意这么说引起注意的。”孙菲菲不感兴趣的样子。
“那也有可能是真的啊,谁知道呢?”马琳回怼。
她们之间的火药味让我头疼。
“聊什么呢?”刘威和罗洪回来了。
“没什么。”孙菲菲说着就走开了,往山里走去。
“诶,大小姐,别急,等等我们啊”刘威跟了上去,我们也迅速跟上。
罗洪拿着自制的粗略路线图,指挥方向。我们跟着他的指示,一步步走着,从开阔的草地进入杂草丛生的丛林,树木越来越粗壮,树冠越来越大,阳光越来越少,雾气逐渐增多,直到最后能见度不到1m。
我们仍摸索着前进,拨开拦路的草丛,小心翼翼地从树干中穿过。大家都很迷茫,不知道会去到哪里,情绪也越来越低落。
“啊!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马琳倒在地上。
我们连忙围过去,查看她的伤口,她的腿上鼓起了一个血包,颜色黑红。
“应该是毒虫,要挑破它,把血挤出来。”罗洪说着就拿出了刀。
“你行不行的,我不想死在这啊”马琳气急,愤怒喷涌而出。“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非来这个鬼地方,走了几个小时了,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还有多久出去?我们还能原路返回吗”孙菲菲开口。
“能联系上110,120吗”我边说边用手机与外界联系,但是手机显示无信号。
“先处理伤口,找个山洞休息,我跟罗洪再看看路线”刘威此时也没了往日的威风,脸上多了些凝重。
不一会功夫,马琳伤口的血包变大了,附近的皮肤黑了一片。我帮忙用衣服绑住伤口的近心端位置,罗洪用火给刀消毒,然后颤抖地把刀悬在血包上,迟迟下不去手。
“你再不行动,老娘就交待在这了。”马琳有些急了,抢过刀,手起刀落,把血包挑破了,然后迅速摘了附近植物的叶子,敷在伤口上。
“马琳,你可以啊”刘威瞪大眼睛。
“犹豫就会败北,不是说三步之内必有解药吗,以毒攻毒。”听到刘威的夸赞,马琳骄傲地说。
处理好伤口后,刘威和罗洪出去找山洞,再次留下孙菲菲,马琳和我三人在一起等待。
“你们还记得来的方向吗?孙菲菲又问了一遍。
“我沿途都有做记号,应该能顺着记号出去。”我指了指树干上的五角星。
“这里雾气那么重,我感觉有记号也不一定找得到。”马琳泼了一盆冷水。
“这里还没信号,迷路就难办了。”我再次拿出手机查看,手机上依旧显示无信号。
“他们怎么去那么久,不会迷路了吧。”马琳的话让我们的心都坠了下来。
“我去看看。”我自告奋勇要出去找他们。
“不了吧,你要是也迷路了,我们怎么办?”孙菲菲语气透露着担心。
“啊!”附近传来罗洪的叫声。
“我去看看!”我立刻起身,往声音的方向冲去。不一会就看到了,罗洪倒在地上。“你怎么了?”我急切地问道。
“没啥,被路过的虫子吓了一跳。”罗洪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额……”我的脖子被人从后面勒住。“是刘威!”我想。“他们……为什么?”
窒息中,脑海中闪回了旅馆他们细碎的话语“替死鬼。”哪件事的替死鬼?赵成!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整件事情的经过。那天放月假,我没回家,在教室学习。
“就你?也配?”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语句,刘威跟罗洪在后山教训赵成。我偷偷来到窗边,目睹了让我在睡梦中几度惊醒的场景。
罗洪架着赵成,刘威对他拳打脚踢,赵成尽管被打得鼻青脸肿,眼神依旧坚定“就我,配,怎么啦?”刘威怒发冲冠,抄起地上的木板,敲在了赵成头上。那块木板是学校的装修师傅丢弃的,上面还有钉子。于是,钉子扎进了赵成的太阳穴中。
赵成,当场死亡。
我惊恐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连根带爬地跑出教室,连夜买了票回家。
后来,再回到学校,我绕着刘威和罗洪走,他们也没再找过我麻烦。只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不由得心悸。我不敢说出真相,我的灵魂在山上坐牢,那里,同样困着赵成的尸骨。
人在濒死之时总能爆发出超越平时的力量,我用一只手卡着脖子上的绳子,另一边,用肘子向后击打刘威的腹部,竟让他松了手。我扑到罗洪身上,夺走他手中的路线图,与他们拉开距离。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把它烧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死了也拉你们垫背”我点燃打火机,对准路线图。
“王思言,别急别急,我们跟你开玩笑的。”刘威有些慌了,与罗洪交换了一个眼神。
“开你m的玩笑,我把你勒死,看你乐不乐意。”我破口大骂。
“真的,真的,我们就是看你跟孙菲菲走得近,不爽,我们跟你道歉,对不起,思言哥。”罗洪出来打圆场。
我知道不是因为这个。我点燃了路线图。刚在对峙的过程中,我已经把路线图记了下来,我知道,这份图留在我的脑海中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我的安全。
“啊这,你?去你m的。”刘威跑过来撞倒我,试图扑灭火焰,但是无济于事,他拿着残缺的路线图,脸色狰狞。
“别担心,我记住了。现在只有我有地图。我接受你们的道歉。”我微笑地说。
刘威还想跑过来给我一拳,罗洪拦住了他,并狠狠瞪了我一眼。
回到队伍。
孙菲菲一眼看到了我脖子上的勒痕,问我“怎么啦?”语气温柔。
“没事,跑太快被垃圾树藤勒到了。”我拍拍孙菲菲的肩膀,示意我没事,又瞥了一眼刘威,看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莫名觉得很爽。
“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吗,山洞什么的?我的脚快疼死了。”马琳向刘威撒娇。
“没有,今晚可能只能在原地休息了。”罗洪抢先一步说。
我们清理出了几平米的空间,燃起火堆,分好带来的干粮。大家默默围在火堆旁吃着,彼此都没有说话。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燃在每个人的眼中。
晚上,我们定好值夜的顺序,就轮流休息了。我不敢睡,我担心罗洪也记得路线图,晚上把我做掉,我就跟赵成一样,永远困在山里。
夜间的山寒冷刺骨,我裹紧衣服仍瑟瑟发抖,身体冰凉,头脑昏昏沉沉的。“不好,山里有瘴气”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我昏睡了过去……
再次清醒。
我睁开眼睛,一张画着古怪妆容大脸映入眼帘。“啊!什么东西?”我吓得大叫。
“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有鬼啊?”刘威攒着对我的一腔怒火,开喷。
“啊!”孙菲菲的叫声也响了起来。
我们背靠背贴在一起,看清了现在的形势——我们被包围了。周围都是画着古怪妆容的人,他们淡漠的眼神像野兽,让人不寒而栗。
“原住民?你们是哀牢山的原住民?”我想到了之前的传说。
“&*&……%¥#@”他们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交流完毕,他们拿着锋利的武器,朝我们走来,包围圈不断缩小,直到在距我们半米的地方停下,仔细观察我们的面孔。我们都被盯得不敢动,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刺激他们,丢了小命。
“*&……”其中一个人音调升高,说着什么。其他人全走了过去。
“啊!你们干什么?”马琳被围住,确切地说,是她之前受伤的腿被围起来观看。
“&*%¥¥¥#”他们又交流了几句,作出了请的手势。
我们惴惴不安地跟着他们。我在队伍中间,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脖子后方全都纹着类似五角星的图案,我确定他们就是哀牢山的原住民。
走了大约1个小时。前方出现了一个村庄。与其说是村庄,不如说是树上的巢穴。村内的房子都是建在树上的,像是一个一个蜂巢,错落地分布在参天大树的各个枝桠。
我们被安排在一个临近地面的巢穴中,被他们用武器架着,爬了上去。马琳被单独带走了。
她再回来时,神色放松,还带了一个会讲汉语的原住民哀文。
“他们给我处理了伤口,还同意让我们留宿几天,过几天,哀文要去周边的村庄采购,我们可以跟他一起出去。”马琳给我们展示了她被新包扎的伤口,还向我们热情地介绍了哀文。
“你们好,我是哀文。我也是误打误撞到了这里,喜欢上了这的一个女孩,然后我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哈哈,我偶尔会到附近的村里帮部落采购缺乏的物资,你们这几天可以放心地住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哀文很健谈也很幽默。
“那可太好啦。”刘威拍拍哀文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
他笑得我心里一紧,看来,这几天,我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安全了。
我们休息的安排跟旅馆一样。我自己一间,马琳和孙菲菲一间,刘威和罗洪一间。我由于担心刘威的报复,晚上连夜尿都不敢起来拉了,生怕落单,被抓住。
谁知道,意外来得那么突然。就在我们要住下的第三天,有人死掉了,但这个人不是我,是刘威。我们都很震惊。
最先发现尸体的人是罗洪。他叫刘威起床,刘威没反应,他就小心翼翼地靠近,看到刘威乌黑的嘴唇,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过来敲我们的门。
我们请哀文帮忙查清死因。他跟部落里的医生一起查看了刘威的尸体,得出结论是中毒身亡。毒药是山里常见的黄泉草,研磨成粉混入食物或是水中,无色无味,不出一小时就能置人于死地。
我们沉默着,互相看了几眼。大家都心事重重。
“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我提议。
大家无声地点了点头。
“按哀文和医生的意思,刘威昨晚吃下了毒草。大家说说自己昨晚干了什么?”我回忆着之前看过的侦探小说,第一步应该是先确认每人的时间线。
“我们昨晚饭都是一起吃的,我吃完就回去睡觉了,我昨晚睡得很沉,不知道刘威有没有出去。”罗洪说。
“我也一样,睡着了,也没听见什么动静。”马琳说。
“我也一样。”孙菲菲说。
“那刘威是部落里面的人杀的不成,他们跟我们又无冤无仇的。”我气得有点想笑。“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隐瞒什么,如果不揪出杀人凶手,我们都可能死在这里,谁都别想走出哀牢山!”
“说得多为我们着想似的,你最想刘威死吧,毕竟,刘威要是不死,死的就是你了。”罗洪夹枪带棒地对我说。
这几天,每天晚上,刘威都来敲我的门“咚咚咚,咚咚咚……小思言,出来玩啊,或者让我进去玩?”他故意掐着嗓子说话,像恶魔的低吟。我浑身战栗,用手死死堵住耳朵,藏在被窝里,假装听不见,又很害怕他破门而入,我把一把小刀放在枕头底下,以备不时之需,如果他真的进来,我相信我会毫不犹豫地刺向他。
“我承认他想杀我,但是,在他没动手之前,我不会轻易冲破红线,我不是你们,我还是个人,我还尊重别人的生命。”我盯着罗洪,一字一顿地说。
“cnm,你说什么呢,我们就不是人?我们就不尊重生命?”罗洪像被踩住尾巴的狗。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你们不是一直想找替死鬼吗? 刘威死了,你跟他一个房间,天天待在一起,你能摘得干干净净吗?”
“你…你说什么……”替死鬼三个字一出,罗洪瞪大眼睛,瞳孔地震。看来,不仅是赵成,我们的灵魂都在山里坐牢。
“哗啦啦”山里的天气阴晴不定,转瞬下起了暴雨,潮湿的空气在我们的胸中郁结,压得我们喘不过气。
“其实,刘威每天晚上不仅去捉弄你,还去孙菲菲的……”
“啪……”罗洪的话没说完,孙菲菲扇了他一巴掌,面红耳赤,骂道“畜生。”
“我看你叫得挺舒服的啊,这个时候装什么贞洁烈女?当婊子还立牌坊。”马琳鄙夷地看着孙菲菲。
“你们…”孙菲菲气得转身离开。
大家不欢而散。
我看着孙菲菲离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晚上,罗洪给我发了一张照片,里面是孙菲菲跟当地有名的富商进入酒店的画面。
我冲去他房间,质问他:“这是什么?你从哪拿到的?”
“哈哈哈哈,怎么?你的清纯女神在你的世界中崩塌了?”他得意地看着我,“我们早就知道了,就你不知道,傻小子。”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孙菲菲是富商的情人,又因为刘威发现了这件事,他以此为要挟,多次与孙菲菲发生关系。
仿佛有什么在我的脑中炸开,我浑浑噩噩地走回房间,打开房门,发现孙菲菲在我房间。
“很可笑吧。”她露出苍白的笑容,像一朵被风雨摧残的花朵。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坐在她的身旁,听她诉说。
美貌加上任何一张牌都是王炸,唯独单出是死局。她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高中以前,生活虽然贫困,但父母相爱,日子虽然平淡却幸福。直到她越来越美,像一朵娇艳的鲜花,引得众人为她驻足。她也很享受众星捧月的日子,时常把男孩子们送的礼物带回家,跟父母分享,她沉浸在世界的爱里,忽视了父母眉梢间的忧虑,她在爱的海洋里航行,看不见海底的暗礁。
“嘿,做个朋友。”孙菲菲在放学路上被刘威堵住。
她骄傲地像个孔雀,从刘威身边走过,将他视作空气。
“啪……”刘威哪受得了这委屈,给了她一耳光。“给脸不要脸,就你家的情况,我看得起你是你的荣幸。”
孙菲菲捂着脸,懵住了。爸妈没打过她,学校的男孩当她公主一样供着。“呜呜呜”她抽泣着跑开。
回到家,她正想跟爸妈诉苦,看到家里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菲菲,过来,这是爸爸公司的老板——李老板”。孙爸爸愧疚地不敢看菲菲的眼睛。
“嗯,李老板,你好。”孙菲菲礼貌得打了个招呼。转头问父亲“妈呢?”
“她出去了,我去找找她,你在这好好招待一下李老板”孙爸爸说完,匆匆走了。
孙菲菲有些疑惑,但没有多想。
……
“真是可笑,后来我才知道,我只是一个保住我爸工作的筹码,我宁愿我是个丑孩子。”孙菲菲说完,失魂落魄地回房间。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目送她离去。悬在空中的手,最终收了回来。
“唉,当务之急,还是看看能不能找出杀害刘威的凶手,避免其他人受害。”我想着,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打算把小刀收起来。摸了很久,没摸到,我掀开枕头,掀开被子,都没看到。“不对劲,我明明没收起来,也没有其他人来我房间。啊!孙菲菲!”
“啊!”马琳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们的房间。刚踏进房门,浓重的血腥味刺入鼻腔,让人忍不住想呕吐。
孙菲菲躺在床上,手上握着我的小刀,手腕处一抹刺目的红,在地板上形成一片鲜红,与此同时,她脸上的划痕,也把枕头染成了红色。
由于发现得早,孙菲菲被救了回来,只是暂时昏迷不醒。我们也只能继续待在部落里。
我难过得茶饭不思,要是我当时说几句话就好了,不管是什么,要是能稍微安慰一下她就好了。我这几天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她,为了减少心中的负罪感,连杀人凶手都不想找了,只希望她能平安。
在孙菲菲清醒之前,警方找到了这个部落。带头的郑警长对我们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同时安排警察对我们进行一对一的保护。为了查清案情的真相,他们也在部落中住下,布置好了审讯室。
警方的到来,让我彻底放下心。我默默地照顾孙菲菲,等待警方的传唤。
“你叫什么名字?”审讯室内安静地落下一根针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郑警长不苟言笑,用老鹰般的眼神注视着我。
“王思言”
“为什么来这?”
“刘威叫我来的”
“刘威跟你什么关系?”
“情敌”
“他的死跟你有关吗?”
“没有”
“……”
“还有别的要交待的吗?”
“嗯……有。刘威和罗洪杀害了赵成,我看见了,在学校后山……如果我能早一点说出来,可能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我声音颤抖,逻辑混乱地说完了这件事情。
走出审讯室,看着阳光从雨林的缝隙中倾泻而下,我知道这在课本上叫丁达尔效应,但在这一刻,我希望有神,希望我能得到宽恕。
警方审问完所有人后,开始紧锣密鼓地调查。这边孙菲菲也有了苏醒的迹象,我很开心,我还写了一封给她的信,想把说不出口的话写在纸上,鼓励她重新生活。
这几天,忙着照顾孙菲菲,部落中洗澡的水资源又有限,我都是简单洗洗,草草了事,感觉身上的泥都有几毫米厚了,我打算今天好好搓搓。
进澡堂的时候,恰巧碰到马琳从里面出来,跟她打了个招呼,低头看到地上有个毛巾,我捡起来,转身追上去。“诶,你毛巾掉了。”
“谢啦。”马琳语气轻快,头发盘了起来,露出好看的肩颈。
她扭头,我看到了类似五角星的图案“怎么她也有这个图案,不是说是哀牢山原住民的图腾吗?”没多想。我进了浴室洗澡。
水兜头淋下的瞬间,这几天的片段在我脑中串了起来。“伤口”“五角星”“图腾”“青梅竹马”“原住民”“黄泉草”“刀”“……”
“不好”我来不及擦身子,就往孙菲菲的房间冲去。
“警察,别动。”马琳在给孙菲菲注射毒药前,被警察控制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还想挣扎,想趁大家分神将针剂注射进孙菲菲体内。
“嘭”子弹射穿她的手臂,郑警长迅速给她戴上手铐。
审讯室内。
“姓名”
“马琳”
“曾用名”
“哀琳”
“哪里人?”
“哀牢山人”
“为什么杀害刘威?”
“为什么?因为哀牢山人一生只有一个丈夫,没有生离,只有死别,他不爱我,他就只能死。孙菲菲她凭什么,她就是一个破鞋……”
“你用什么方法杀害的刘威?”
“哈哈哈哈,他让我跟孙菲菲住一起,每晚给他开门,他完事总喜欢喝水,而我,精通哀牢山所有的毒草,特别是黄泉草,我把黄泉草研磨成粉末,放在他的水中,他还以为我有多体贴,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活该……”
“是不是你在孙菲菲身上用了催眠性药物?”
“呵,小看你们警察了,这也能查出来,是我,她本来也不想活了,我只是想让她死得痛快一点,这有错吗?”
“……”
从去云南到回到家,整整过去了两周。
孙菲菲在我们回程前一天醒了过来,我把信给了她就离开了。至于罗洪,他作为杀害赵成的共犯,进了监狱。
虽然我人回到了家,但我的灵魂还在哀牢山飘荡,我时常在夜里惊醒,总感觉置身于潮湿的丛林,寒气从脚底升起,像被冷血动物舔舐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起鸡皮疙瘩,蜷缩在被窝里发抖。
过了很久,这个症状才逐渐消失。只是,我再也不敢靠近任何的山脉,也不愿接触以前的同学。
再次遇到孙菲菲,是一场意外,也再次勾起了我心底的寒气。
晚上,我因为噩梦醒来。想起哀文的话:“进了哀牢山,就是哀牢山的人,一生无法逃脱。”
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了我脖子后方的类似五角星的图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