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文珩阿姨,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但这是我自己的人生,也是我的选择,如果一定会后悔的话,我也希望我到时候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不是后悔听了你的建议,罔顾自己的心声。”

    18岁的温荨亭亭玉立,坐在咖啡厅昏黄温暖的灯光下,笑意盈盈。

    张文珩有些恍惚。

    是了,这就是温荨。不管多少岁的温荨,都是一如既往的犟种,她要做的事情,不管怎样都会做,你要是强权压制她,她害怕了,恐惧了,就会表面顺从,然后私下偷偷的做。

    但还是有一些东西不一样。

    现在的温荨,更灵动更柔软,也更愿意相信有人愿意听她在想什么,在讲什么,天马行空要落到现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思及此,张文珩有些欣慰,这8年的养育与相处,温荨真的有按照她想象的模样成长,她曾经想过,如果11岁那年,温父温母离开老家出门打工时能够带着温荨,她如果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也许她还能够延续10岁之前的性格。

    每当有新认识的人,或者以前熟识的同学朋友,见到30出头的温荨,说她温柔时,她表面是在微笑,其实心里是有些抗拒的。因为这是岁月磨平肆意行动后的结果,这种温柔是伪装,是知道人和人之间各有隔阂,无法相互理解后放弃沟通后的敷衍,不在意他人时就会一切都好,因为尊重他人命运,以后不必再相见,不必再相处,所以无论对方做出何种选择,都与自己无关。

    但这不是她本意,她只是太失望,找不到更好的与人相处的模式,平衡自己的需求与他人的需求,于是只能内心强硬的隔绝一切外界的评价与说法,面上附和大家说的都对。

    而眼前的温荨,窝在椅子上,手上抱着一杯生椰拿铁热饮,低头小口的喝着,小腿偶尔晃动一下,她说完话后张文珩陷入沉思,她不催她,也不急于打破沉默,静静的喝着自己的咖啡。

    常年的营养均衡,运动规律,睡眠充足,在学校朋友多多,课外参加各种社团活动,她不再面黄肌瘦,神色阴郁,脸上润泽饱满,白皙透亮,头顶的灯光打在皮肤上,泛着莹莹的光泽,像上好的白玉一样光滑,眉心舒展,眼睛里闪动着天真烂漫。

    咖啡厅放着温柔舒缓的音乐,她跟随着音乐的节奏缓缓的点着头,肩膀也随之一起起伏。

    “我是想让你幸福的,小荨。”张文珩拿着勺子搅动面前的咖啡,也是一杯生椰拿铁。

    我是想让我幸福的。

    我是想让温荨幸福的。

    而此时此刻的温荨,毕竟不是当年的温荨。

    张文珩,也不再是温荨。

    所以,你不是另一个我,你不是我生命的延续,你不是实现我梦想的容器,你是独立的个体。不论我自诩如何了解你,如何想让你幸福快乐,我,终究不是你。

    “我知道的,在我心里,你和爸爸妈妈一样重要。本来我要变成留守儿童在家跟着爷爷奶奶,平常在镇上读书,只有周末才能回家。但是你把我接到B市,在这里上学,和你住在一起,周末放假去郊区找爸爸妈妈。我的生活,已经变得幸福很多了。”少女脸上是轻松的笑意,讲起从前的事情,丝毫不见踌躇,不见扭捏,“文珩阿姨,你已经让我很幸福了,我以后也会一直幸福的,你相信我。我会幸福的。我向你保证。”

    张文珩伸过手,轻轻揉了揉温荨的发顶。

    她凑过来抱住张文珩的肩膀,柔软的发丝堆在脖子上,“我真的很幸福。”

    “好啦,惯会撒娇,你喜欢什么专业,就去报什么专业,你爸爸妈妈那边,我也会去说的。”张文珩右手轻轻拍了拍温荨的后背。

    “啊?谢谢文珩阿姨!”少女一下跳起来,眼角眉梢都是欣喜。

    所以当人变得有一点点钱之后,当人有胆量能够留在这里的时候,人生是真的会不一样。张文珩看着活泼的温荨想到。

    当年18岁的她,哪里懂得什么高考志愿呢,抱着一堆填报志愿的书,看着这个好像还行,看着那个好像也可以?其实哪一个都不知道。

    温父温母更是不懂,也没有要去学一学,问一问的想法,说起来就是让孩子自己看着办,要不就是小孩去向班主任打听打听?

    小心翼翼,自尊心又强,一辈子没赚到多少钱,在温饱上挣扎的大人,自己精神上无从获得自由,物质上同样贫瘠,生存本身压垮了背脊,有口饭吃,有个书能读就可以了,还要再要求什么呢?

    不应有恨。

    理性和感性是两回事。

    当年她在贫瘠中长大,她不仅恨大人对自己的索取,更是恨自己对他们的索取,不只是成年前没有独立能力之前被当成累赘,还有成年后精神上的紧绷匮乏,对父爱母爱不可得的愤懑。

    最让人难以启齿的地方在于,没有人是坏人。没有人要刻意当一个坏人。从小到大的抚养是有的吗?学费给交了,生活费也给了,要是再多说两句,是不是就成了软饭硬吃?于是连这所谓的恨,都从来不可以说出口。一旦说出口,那天大的指责马上就要来。

    没有钱的话,要有一点点爱吧。

    人如何在没有钱的时候,依然有爱呢?如何做到安贫乐道?

    只有看到现实存在的时候,人才敢有一点相信,至少对于她是这样的。

    容柯出现的时候,张文珩发现原来她不是孤独的。或者说,她知道自己的孤独不是无人理解的、无人看见的孤独。

    她们当然无法在日常生活中毫无矛盾的相处,因为她们如此相似,如此一致,如此的,孤独,向往自由时好友各自奔赴自由,向内探索时,独独守住自己的内心。

    但正是因为她们如此相似,所以存在本身便成为一种精神上的支撑,在午夜梦回徘徊想要就此仰倒时,容柯的身影就会出现,她说,张文珩,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甘心就止步于此吗?

    无数的犹豫、挣扎、摇摆后,她想她如今是张文珩,温荨有自己的人生。

    她选择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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