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虑

    06

    “大半夜的你在我床边干嘛?!”

    “我要被吓死了你知道吗?!!!”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汗湿的手疯狂拍打着大傻,快要崩溃了。

    卧室里只一盏床头灯亮着,灯光昏暗,映出墙面上巨大扭曲的影子,仿佛潜伏在暗处的观察者,用无形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一切。

    大傻发出委屈极了的呜咽声,但没有动,任由我发泄着。

    我哭着喊着,直到彻底疲惫。

    大傻直起身,前爪扒拉着我,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好低下头。

    她顺势将脑袋钻进了我的颈窝,爪子搭在我肩膀上,有节奏地拍打着,仿佛在安慰我。

    我们俩谁也没出声,就这样在昏暗的光线下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心跳。

    许久之后,我叹道:“大傻,你的嘴好臭。”

    大傻僵住了,呜咽一声,抬起脑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神色。

    我忍俊不禁,轻轻拍了拍她湿润的鼻头,“说笑的,不嫌弃你。”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掀开被子,往里头挪了挪,让出靠外的一侧。

    我以前是绝对禁止大傻上床,因为她小时候在我妈床上拉过屎。

    大傻仰起头兴奋地嚎了声,纵身一跃,然后紧紧贴着我,在我身边趴下。

    我满意地躺下,伸出手搂住她庞大温暖的身躯。

    但没想到摸了一手黏糊糊的东西。

    我疑惑着将手伸到眼前,借着灯光,打量着。

    深红色的液体遍布掌心。

    下一秒,我的尖叫充满在卧室回荡。

    “啊!我的床单!!!”

    “你来月经了怎么不说呢?!”

    07

    两天后,我那万里之外的老妈,终于看到了我给她的留言,打来了语音电话。

    “傻宝,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闷声道:“还行。”

    “你搬家的东西收拾完没?”

    我将视线从堆满过道的数个纸箱上移开,面不改色道:“嗯,都收拾好了。”

    “真乖!Mua~”我妈给了我一个飞吻,我嫌弃地将手机拉远。

    “我昨天从多伦多飞洛杉矶,还在底特律转了下机,托运行李差点丢了,折腾了老久,到现在才看到你的信息。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要找你小慧阿姨?”

    “没……什么事了。”

    那晚之后,陈警官没有再联系过我,我想他应该是已经小慧阿姨聊过了。

    那就没有必要麻烦我妈了。

    “是房子出了什么问题吗?”妈妈永远是妈妈,总能从我的字里行间中捕捉到我的情绪。

    “没……就是前两天碰到小慧阿姨的儿子了。”我含糊其辞,不是很想将那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因为我妈肯定会替我担心的。

    “什么?”我妈听起来十分吃惊,“你说谁?谁儿子?”

    “就小慧阿姨的儿子啊!”我努力回忆着,“好像叫李斯?还是李贺?哎呀我记不得了,他说他刚回国,还没联系上小慧阿姨。”

    我妈没有说话。

    “妈?怎么了?是信号不好吗?”

    “没……信号没问题。”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你等等,我捋捋……”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妈妈的沉默令我焦虑起来,我咬着唇,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沙发边缘。

    忽然间,我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

    “妈……你告诉我……是不是……小慧阿姨没有儿子?”我发现我的声音在抖。

    妈妈深深叹了口气:“是有个儿子……”

    我顿时感到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轻松了许多,“那就好。”

    “但是……一年前,他就去世了。”

    08

    “李贺一年前在东南亚旅游的时候,不小心卷入了当地的帮派斗争,被捅了十几刀,当场死亡。”

    “你小慧阿姨知道后难过了好一阵子,不过那会你在学校,我没什么机会和你说。”

    “还好这次有人报警了,估计是搞诈骗什么的,总之你一个人住要小心点,别像以前那么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啊。”

    挂掉电话后,我在沙发上坐了许久。

    妈妈的唠叨我听了二十多年,基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最后以我敷衍的“知道了知道了”结束。

    我总觉得她看太多电视上的负面新闻,喜欢杞人忧天,现实生活里哪可能有这么多“个例”。

    但只有真正成为这些“个例”中的一个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我用报纸将那扇对着外头楼道的老式窗户糊了三层,确保没有任何人能够从外头窥视到屋内的情况。

    防盗网是铁制的,几十年没换,锈迹斑斑,我换成了不锈钢的。

    我在网上认真选购了一把手持电锯,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下方,一弯腰就能拿到的地方。

    我还买了防狼喷雾和可折叠的美工刀,放在每天通勤的背包夹层里。

    可是,这样就足够了吗?

    我从此就安全了吗?

    后来,我打过好几通电话给小区附近的派出所,但任品我如何描述,电话那头的警员始终否认她们所里有一位姓陈的民警。

    “个头一米七左右,身材消瘦,左边下巴有颗痣,右手手上还戴着一串佛珠。”

    “我们这没有这个人,是不是其他所的啊?你的报警回执号呢?我帮你查查?”

    “报警回执是什么?”

    “……”

    “不是你报的警?”

    “不是,应该是小区里的人报的。”

    “……”

    09

    “你还好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刚走上楼,便听到程姐的关心。她牵着金刚,正准备出门。

    因为是邻居,晚上遛狗的时候经常能碰见,一来二去,我俩关系越来越好。

    “我没事,程姐。就是最近活有些多,甲方退了三次方案。”我苦笑道。

    “可能你会觉得我这话有些烦,但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还是想说,身体很重要。”

    程姐今年36,一个月前从互联网大厂裸辞,带着金刚自驾游去了,那天晚上回来刚好在门口撞见我。

    “我感觉还好。”我僵硬地笑笑,垂下头,“真的。”

    程姐并不是第一个关心的我的人,这俩天在公司早有人问过我了,毕竟脸色白到我这个程度的还是很少见的,更别提还有那像被人狠狠打了两拳的黑眼眶。

    我不敢和程姐对视,怕她发现我在说谎。

    我才刚入职不久,还在摸索学习当中,手头的活并不多,也根本没什么甲方。

    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我已经连续几个晚上没有睡好了。

    大傻每晚都固执地蹲守在我床边,但并没有什么用。

    只要我一闭眼,便是无休无止的噩梦。梦里有怎么也甩不掉的脚步声,以及不断交替出现的“陈警官”和“李贺”的脸。

    我在大傻担心的吠叫声中惊醒过来,满头大汗,黑暗中传来钟表“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

    夜不能寐。

    “其实……”程姐看着我打开门,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早已守候在家门口的大傻炮弹一般弹射出来,嘴里叼着她最喜欢的小黄鸭布偶,似乎是想将它送给她的新朋友。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遛大傻。”程姐挠了挠大傻的脑袋,“金刚应该不介意多个伴。”

    我有些心动。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透着倦意,我已经快到极限了。

    “那……好吧。”

    于是,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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