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才刚到不久,就迎面走来了一位侍女。她身着一件素净的长裙,裙摆处绣着精细的花纹,彰显着主人的品味。上身是一件合身的上衣,领口和袖口都镶有蕾丝边,增添了几分优雅。腰间系着一条宽阔的腰带,上面镶嵌着宝石,凸显出她纤细的腰身。侍女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盘成一个精致的发髻,用玉簪固定。她的脸上化着淡妆,眉梢眼角间透露出温柔与恭顺,处处体现出大家族华贵的气质。侍女带着他们穿过院子,接着是穿过一条条小道。嵇仲筠从前只听伯母说过自己的娘家是峨眉山的,可他从未想到峨眉山余氏竟然是如此气派的一个大家族。
侍女最后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偏房,“三位先在这里休息,等老夫人回来了,我会来叫三位的。”余氏的偏房都造的相当精致,不愧是经营珠宝几代的家族,整个房中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珠宝,感觉整个屋子下来都能过一个普通人过好几辈子的了。弥斯修一手从果盘里抓起一颗葡萄扔进了嘴里,“”这在敦和只有皇室才能过得起这样的生活,我们普通人可没这个福分。”
嵇仲筠也细细的打量了起来,峨眉山面积非常广阔,所以余氏的地盘进而就非常宽阔,光是这面积和构造,更别说整个余氏上上下下的人口,已经远远超过自己家了。几个人屁股还没坐热,侍女就告诉他们老夫人回来了,但是只要嵇仲筠一个人去见他。这确实在崔霁毓意料之内,对老夫人来说,只有嵇仲筠是和自己有一些关系的人,放他们俩个外来客进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嵇仲筠偏头望了望崔霁毓,见崔霁毓转过头来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他瞬间心里就充满了底气。侍女带着嵇仲筠穿过了不少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最后来到了一座宏伟而庄重的屋子前,这应该就是余氏的正殿了。进入其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挑的屋顶和宽敞的空间,给人以开阔和威严的感觉。殿内的墙壁上挂着精美的壁画,描述着家族的历史。当然还少不了余氏收集几代的一些稀世珠宝。正殿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宝座,由华丽的雕刻和装饰所环绕着,上面坐着的就是余氏当代的族长,也是自己伯母的亲生母亲,余姚枫。
余老夫人从座上起身,一手拄着拐杖向嵇仲筠走过去,旁边还有个侍女搀扶着,可见这余老夫人身体并不好。余老夫人缓缓走到嵇仲筠面前,盯着嵇仲筠打量了许久,“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小时候我还看过你,你应该没有印象了。”嵇仲筠的伯母一辈子都没有诞下一子,所以伯母一直把自己当亲生孩子对待,但他实在记不清自己见过这个外祖母一说。
余老夫人并没有做太多的寒暄,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商量,“这些年没有偷懒吧,我想灭门之仇你应该永远不会忘记。”说着说着老夫人转过头去,看上去像是在抑制自己眼角涌出的泪水,片刻后她又转过头来,“我当然也不会忘记,我也是一个母亲,我清楚的记得我女儿死在屠杀之中,死在冤屈之中。”余老夫人的眼睛变的血红,声音极度颤抖着说完了这句话。“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父亲给你留下来一些东西,新帝马上就要继位了,这时候是成王造反最好的时机,也是我们翻案的最好时机,如果能帮新帝除去成王这样一个威胁,你们嵇家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嵇仲筠没想到余老夫人竟然把他的事情调查的清清楚楚,从她的计划来看,应该是很早就开始策划了,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机会的到来。确实和余老夫人说的一样,朝中大臣不少都是成王一派的,就算不在继位仪式上闹事,也过不了多久就会像对付嵇家一样随便找一个理由逼迫新帝让位。如果真的让成王夺取了皇位,父亲的冤屈可能一辈子也洗不清了。嵇仲筠斟酌片刻,“所以外祖母是打算通过利用我父亲找到的证据来扳倒他们?”余老夫人像是在嘲笑嵇仲筠的无知,“你还是涉世未深,凭那点东西是扳不倒成王的,我们还需要找到更多人和我们联盟,我们余氏虽然家族庞大,但如果真要上战场没几个能打的,到时候面对成王的军队,我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余老夫人一番话点醒了嵇仲筠,确实,父亲死后的一部分兵权被成王夺取了,加上成王手上本就有不少兵权,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没有胜算。
其实余老夫人最先想到的是平阳公主,平阳公主虽为一介女子,但是也是整个荣国不可多得的武将,可以说是皇室这些后起之秀中最有作为有能力的一个人,但是他们余氏很少与官府打交道,平时给公主的珠宝也是转自他人之手。但是平阳公主确实是最值得合作的对象,她是当今太子的姐姐,也是荣国历代以来唯一一位掌握兵权的公主。
“我们先等成王那边有动作,你先把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找到,至于上哪里找手上有兵权的人,我想平阳公主是最好的选择。”嵇仲筠努力回忆了一下,他父亲生前就和他提过平阳公主的事迹,说他年轻时亲自教过年幼的平阳公主练过武,说平阳公主是一个性格极其刚毅的女子,不可轻视。嵇仲筠确实也认为平阳公主是一个很合适的合作对象,只是如何拉拢公主,现在成了最难的一个问题。
嵇仲筠觉得余氏家大业大,肯定有比自己更好的方法,于是他先答应道,“我会尽快将父亲留下的东西找到。”余老夫人很满意的点点头,她只是知道嵇廉奉留了东西,至于那东西有多少用处,那就不得而知了。
嵇仲筠没一会就回去了,弥斯修转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然后迅速的抬起头,撞上嵇仲筠投来的目光。崔霁毓也下意识的抬起头朝向嵇仲筠走来的方向。相比余老夫人,嵇仲筠内心更加信任崔霁毓弥斯修二人,毕竟三人相处这么多年,也算是情深义重了。嵇仲筠几乎字无句细的把余老夫人和他的谈话对二人和盘托出。弥斯修下意识的望向崔霁毓,心想这与上头给他们的任务几乎大致相同了。
崔霁毓内心有些复杂,虽然这峨眉山余氏愿意参与进来,但是结交公主这种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呢,嵇仲筠也确实觉得这有些困难,但是余氏这么说了,而且现在一共就大概半年的时间,那说明他们一定早就有些准备了。“我觉得余氏应该与平阳公主有些私交,但是还没有到让平阳公主信任他们的地步。”崔霁毓的推测给两人点醒,确实,虽然余老夫人嘴上说着与平阳公主没有往来,但是私下肯定是已经有些准备的。“我看来,你最好先按照余老夫人说的做,余氏在这段时间应该会去找个机会接近公主。”嵇仲筠觉得崔霁毓说的有道理,毕竟平阳公主本身就与成王是对立关系,再加上如果成王最近真的开始行动,父亲留给自己的那些东西说不定真的有用。
三人简略的把这件事商量了一遍,不久天就完全黑下去了,雨天的夜晚总是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那滴滴答答的雨声仿佛是大自然的交响乐,晚风吹起来也分外凉爽。弥斯修白天负重前行太远,再加上他这屋子靠近花园,不时还能有些花的香气飘进来,于是在这么舒适的环境下他很快就睡着了。
崔霁毓和嵇仲筠心里都装着不少事情,二人都睡不着,于是就一起到花园里去散步了。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凉意。崔霁毓静静地站在那里,晚风吹动着他的发丝,如丝般柔软的长发在风中轻轻舞动。每一根发丝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随着风的节奏轻盈地飘动。嵇仲筠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涟漪,仿佛那轻柔的晚风正在拨动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琴弦,他不禁看的有些出神。“怎么了?”崔霁毓一番话让他回过神来,嵇仲筠发现自己最近总是会对着老师出神。这感觉说不上怪,但是让他很沉醉。他仔细一想,自己确实很长时间没有和老师这样好好谈心了。“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刚捡到你的时候差不多到我腰这里。”嵇仲筠垂下双眸,心想的确,那时候自己还总是和老师撒娇,但是他现在越长越大,好像和老师也没有之前那么亲密了,他有些害怕,害怕如果有一天老师告诉他他长大了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他害怕和老师分开。
“那我长大了会和老师分开吗?”嵇仲筠情不自禁地就问出了这个问题。崔霁毓有些好笑,怎么都这么大的人了还问这种问题。“长大了的生活你可以自己选择,但老师永远都是你的老师。”嵇仲筠悬着的心算是落地了,还好老师没有说什么老师怎么可能会陪学生一辈子这种话。不过要他自己选择的话,他一定会一辈子都和老师在一起,一辈子陪着老师。
“老师,你头发乱了。”嵇仲筠望着那飘舞的发丝实在没忍住说了一句。还没等崔霁毓回话,嵇仲筠马上又接了一句,“我给你梳梳好吗?”嵇仲筠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自己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在崔霁毓的愣神中,嵇仲筠赶紧去屋子里拿了梳子来,生怕崔霁毓下一秒要拒绝。在崔霁毓惊讶之中,嵇仲筠已经拿着梳子在他面前站着了,崔霁毓也不好拒绝于是便答应了。
崔霁毓静静地坐在花园中的一把椅子上,微闭着双眼。他的身后站着嵇仲筠,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梳子,正小心翼翼地帮他梳理着头发。嵇仲筠的动作轻柔而细腻,仿佛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每一次的梳理都带着一种温柔的触感,让崔霁毓感到无比舒适。他的发丝如丝般柔软,顺滑地垂落在肩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嵇仲筠专注地看着崔霁毓的后脑勺,认真地将每一根发丝都梳理得整齐有序。借助着月光,嵇仲筠隐约看到崔霁毓的头发中发现了一根金黄色的头发,掩埋在几千万根黑色发丝中,和弥斯修的很像,如果不仔细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如果还没等他细想,崔霁毓就问了一句,“如果抓到成王,你打算怎么对他?”嵇仲筠曾经想着如果抓到幕后凶手一定将他千刀万剐,可如今怎么看,他也没有那个权力去杀了成王,到底怎么处置,还得皇帝说话。“我当然想报仇,但是我决定不了,我不会用私刑处置。”崔霁毓比较满意,看来这孩子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成王好歹是王室,如果嵇仲筠私自杀了他,按律法来说他是要被关入大牢的。
外面的风吹的有些凉了,崔霁毓便起身要回去,嵇仲筠聊了这么久也困意难抑了。不过直到他躺在床上了,他还是睡不着,因为那根非常细小的黄色发丝始终扰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