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夕听罢，走到床边，倒了一杯水递给老人，然后便找了一个凳子坐下。老人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缓缓开口：“老头子我叫张甘潞，已经到了从心所欲的年纪。自己在乡下继承祖辈的遗志，操弄着一间中药材铺，平时帮邻居们抓抓药，调理调理身体。我一辈子没结婚，年轻时候因为穷，身上还有点因早年天灾留下的毛病，村里人都舍不得把自己家的姑娘嫁给我，后来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也不想拖累姑娘，就一直单着。”

    怀夕这才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位老爷子，由于多年的操劳，老人的手背粗糙得像老松树皮，裂开了一道道口子，手心上磨出了几个厚厚的老茧；流水般的岁月无情地在他那绛紫色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他那原来是乌黑乌黑的头发和山羊胡子也变成了灰白色，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是那么有神，尽管眼角布满了密密的鱼尾纹……

    老人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瞬间，所有记忆顺着此刻往前拉。

    （以下为第一人称描述）

    我出生在一个中医世家，名字中的甘潞取自中药材甘草的别称，家里长辈在当地开了一间中药材铺，从小耳濡目染的我，一直跟随爷爷和父亲四处给人看病，有时遇到家里贫困的，爷爷还会主动开口减免费用，村里人不好意思麻烦爷爷免费看病，爷爷笑嘻嘻地说：“大家都是邻居，有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过了几年，由于干旱村里闹起了饥荒，爷爷把家里所有的药材都拿出来分给了村民。自己领着父亲和我翻山越岭去找草药，不知翻过多少山，也不知跨过多少河，我的爷爷最终没有坚持下来，在一次爷爷和我在半山腰采摘草药时，爷爷由于过度饥饿导致昏厥，从而摔下山崖，失去生命，而我摔下去时被树枝缓冲了一下，左腿落下了残疾。爷爷去世后，村里许多人都来安慰我父亲和我，大人们都在称赞我爷爷，说他是世间难得的好人。从此我的心里种下了向我爷爷学习的想法，虽然我走起路来不是很方便，但是我要继承我爷爷的事业，继续为村里人看病，那年爷爷五十三岁，我十一岁。

    后来饥荒过去，我父亲带着我守着这间中药材铺，不计回报，为村子甚至更远的村子里的人看病，每天每天，无论刮风下雨、无论白天黑夜、无论逢年过节、无论红事白事，只要有人找到店里，我父亲随即领着我出发，永远不会耽误一点时间。最终我父亲在一次看病结束刚到店铺，心脏病突发走了，那年父亲四十九岁，我二十七岁。

    再后来，我独自一人撑着这家中药材铺，努力用自己的所学，为村子里的人看病。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老了快干不动了。

    听着老人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怀夕浑身都感到暖烘烘的，仿佛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对了，这次我是领着村里的一个孩子来的，孩子先天性心脏病，想着大城市的医院医生水平高，设备也先进，便想过来看看。今儿医生跟我交底了，虽然难度系数相对比较高，但是他们愿意试一试，为孩子争取一把。而且他们还让我不用担心费用，他们会缩减不必要的费用，还有一部分政府能补贴。”老人的眼睛里充满了神采，额头和嘴角两旁深深的皱纹里似乎也蓄满笑意，连举手之间都渐渐地带上了一种轻快的节奏。

    “哦，我得赶紧回去，我怕今晚有人去铺子里找我”，老人说罢便要下床准备穿鞋。怀夕连忙上前阻止老人的动作，略带严肃的语气令老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医生不是说了让你今晚在这儿观察一晚嘛，你自己也是医生，怎么能不听话呢！您快安心地躺下，我在这儿陪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