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思绪和感慨涌上心头,兴奋和激动萦绕,祝黎的频率一夜没停止波动。第二天清晨,早早的就把沉睡的这具躯体唤醒了。
躯体的旧主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仿佛所有来自不同宇宙的信息和能量都从眼睛涌入,突然间祝黎的频率就好像被醍醐灌顶一般,无数的记忆无数心情和不属于她自己的思绪都涌上来,仿佛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进入到这个波段里,从黏腻的被褥中的汗渍,到夏日窸窸窣窣的树影,再到教书先生敲打手心淡淡的隐痛,隔壁小儿吃的糖葫芦的香气,微微心动的男子回眸的一笑,都在祝黎的身体里激起了无数层浪花,所谓一念动而告知三界众生,应该是这种感觉,
“原来另一个人有这么多细腻且真实的感受”,祝黎心想。
细细碎碎密密麻麻的像是长在祝黎内心轮廓上的一些绒毛,轻轻柔柔,紧紧实实的排布开来,触碰每一根,都牵连着无数的神经,有的痒痒的,有的隐痛着。
而醒来的这个女孩子也感受到巨大的能量在身体里涌动,不知道是什么记忆和情绪以及一系列从未出现在这个时代过的内容都突然涌现,让她再睁眼的那一刹那也感受到难以置信的心痛和头痛。
心口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黑洞不住的往进吸入着周遭的一切血肉,而天灵盖则是想要炸开来一样,有一股能量想要破开大脑飞出去。内心深处感觉到空空的从未被任何东西填满,无尽的空虚和痛苦遍布整个身体每个角落。
整个人的中轴线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从下身往上运作,从头顶飞出,又从下身进入,不住的感觉到自己的血气在身体里翻涌,一阵阵的下身疼痛再到胃痛,心痛,甚至喉咙痛脸痛,直到脑袋痛,之后又开始下身疼痛,经过几个周期之后才慢慢平复下来,床上的女孩子满头大汗,胸口不断的随着能量的波动蜷曲或者张开收拢,变成奇怪的姿势,下人们听到了都跑来姑娘的窗边看着她时而痛苦时而舒展的扭曲,仿佛一段古怪的床上舞蹈,而不敢上前,直到她慢慢平复并且在床上躺了很久渐渐恢复正常躺倒的姿势,众人才从恐惧的神情中恢复,
但是她的神魂却是完全的游离。
“你没事吧”祝黎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不由自主的朝着自己的身体问。
“你应该问我没事吧?”
“我又不是你,我是祝黎,来这里做实验的。”
“你是赵若珏,你刚从这里醒来。”
“我是祝黎啊 我随时会走。”
“你是赵若珏,你刚从这里醒来。”
“别胡说了,我随便看两眼就走了。”
“你是赵若珏,你刚从这里醒来。”
“你到底是谁?”
“你是赵若珏,你刚从这里醒来。”
“…..”
“你是赵若珏,你刚从这里醒来。”
“我不是你。”
“这里没有你我。”
“我是来做实验的大姐,道士给你贴符了,你应该不会有事,我一会就会走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你的,好吗,乖乖的哈,我先探索一下,你不要说些有的没的了,我知道你叫赵若珏了,好吗?好的。”
“这里没有你我。”
“我呢,是被催眠来这里的,我是21世纪的女博士,历史唯物主义者,我在这里是进行心脑统一疗愈的,可以随时离开,我只是体验一下。”
祝黎被这重复的声音吓得有点发毛,于是自顾自的说了一堆话。
你看,她早就知道这些答案,她的问题不用别人解答。
而后没有人再回应她,也没有别的声音再次出现,祝黎的意识在身体里自由的游走,可以从眼睛看到外面,可以从耳朵听到外面,可以自由的讲话,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闺房清香,可以感受到双手比之前细腻,静静的贴在自己的身侧,也可以感受到有一众人在盯着自己,也可以缩在躯壳内部,全然不理外界的一切。
“二小姐您没事吧。”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在身旁出现,随即一双温暖且带有情感的双手抚摸住这个女孩子的右侧手臂,祝黎立刻感觉到一股想要流泪的感受从心口冒出来,祝黎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体验,自己又不知道是谁在讲什么话。
祝黎感觉到眼睛开始流下热泪,自己也感觉到胸口有一些闷闷的疼痛。这都是令祝黎感到十分诧异的观察,祝黎决定全部记下来放到自己的研究中。
赵若珏睁开眼睛,看见阿嬷担心的神情,担心的双眼把脸上的皱纹都拧在一起,苍白的头发被整齐的打理好,一双手枯瘦遒劲,握住赵若珏的双手,祝黎感觉到真切的暖流从手心传到另一个时空中自己的身体里来。
“珏儿没事。阿嬷别哭。”祝黎听到赵若珏的声音从嘴巴里发出来,是比自己以往略显清甜的声音更加低沉且柔和的嗓音。
经过一系列寒暄之后,祝黎才知道现在时间是宋太宗赵光义在位,赵家则是皇亲国戚,这个赵家二小姐因在路上被一匹赤马吓到,已经昏迷七天七夜了,因为赵二小姐是红艳羊刃入命,光天化日中碰见赤马劫道,合相了赤马红羊劫,是大灾煞,于国是六十年一遇的变乱荒灾之年,于个人则是强烈的命冲之相。
昏迷之后来了好几个易者医者,都断是难以挽回。
赵家都以为她要驾鹤西去,连寿礼都准备好了,没想到龙虎山的道士贴了符之后竟真的醒来,还没有落下任何病根。众人都捏了一把汗,赵家的大小姐赵若琛因才华出众,钟林毓秀却命带刑克,而早年就流失在外,一直没有找到,赵家只剩这个各方各面都稍显欠缺的赵若珏作为嫡出的独女将养,如果再惨遭横劫,这个赵家嫡系是显得太过凄惨了。
小命保下来,可算是留下一个血脉,但是道士也说“不可再遇赤马,命主身虽不弱,但是羊刃加杀,心中有大的念动、念离、念混只会刑冲己身。”
“那以后不碰见红色的马不就可以了吗?”祝黎默默的想,“听不懂,我管她干什么,关我什么事情。我马上走的。”
祝黎感觉到赵若珏缓缓坐起身来,礼貌的答谢和点头答应。分不清这种驱动力到底是自己还是原本的主人。
祝黎慢慢的也开始知道如何控制这具身体,慢慢的走,慢慢的看其他人怎么做事情。赞叹这个世界的真实和逻辑自洽,不敢相信这是频率对齐可以生成的真实的世界。竟然和自己在自己的世界生活没有任何差别…
祝黎从赵若珏的眼睛看世界,用她的耳朵听声音,发现和自己之前的眼睛没有区别,她试图发现是否有斜视或者颜色辨认差异等问题,却发现也没有。自己能动的脑筋,赵若珏也会动,自己的心思,赵若珏全部都有。这是真正的去到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脱胎换骨,全然不同却也全然相同。
祝黎每每都被自己的这种感受所震撼到,进而发现其实自己可以或许穿越到任何人的躯干里,那到底什么才是自己呢?根本没有实体承载物,赵若珏是赵若珏,那祝黎是谁?
每每祝黎问自己这个问题,都有一个声音和一股力量升起:
“祝黎是赵若珏”。
你的神魂是你你的心念是你你的身体是你。
这个赵若珏就是个小丫头,才13岁,长相娇媚,眉眼英气、微微有点下三白,不笑的时候有点凶凶的。她熟读四书五经,平时喜欢看看戏曲,琴棋书画什么的,在闺阁中也不怎么出门,看看闲书,恰是一个大家闺秀,稍微有点调皮,但无伤大雅,总体上看,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每天和下人插科打诨,吃吃宋朝好吃且现代没有的食物,看看京师的风光,换一个生活环境,体验真实的其他人的人生。如果这就是秦子潇说的心脑疗愈,可能真的疗愈到了吧。但是祝黎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突然有一天,她发现有意思的事情,是赵若珏的下人柒晴收拾小姐出事之前读的书,里面有一本《梅花易数》,翻开来看里面密密麻麻用小篆写了许许多多的批注,还有一本《星海拾珠》,里面夹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纸片和星图,都是手抄版,一本陈希夷的《易龙图》,也是讲紫微斗数的,里面也是批注了许许多多细密的小字,关于宋朝初期的玄学进展,什么星耀什么亮度决定什么人的什么事之类的。密密麻麻又晦涩难懂。
自诩才高八斗的祝黎竟然认不得几个字,这使她一个现代女博士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嘲讽,在自己翻看了几页几乎没有一段话可以知道什么意思后,陷入了僵局。
努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喂赵若珏你不是还在这里吗你告诉我这是啥意思 我需要按照你读的书维持自己的人设吗?”
“这里没有你我”
还是一样的答复…
祝黎只好默默的合上这些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