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杳点了左肩的几处穴位，勉强止住血，她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唇边亦有血迹渗出。

    纪千筠见她这副模样，心抽动了一下。

    裴向杳察觉到她的目光，淡声道：“无碍。”

    纪千筠沉默着低下头，她没见过裴向杳如此虚弱的样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她身法不行，灵力低弱，拖累裴向杳不得不停住，从倾倒的巨树之下救出她，也是为了救她，裴向杳才硬生生受了巨雕那一击。

    一阵愧疚涌上心头，泛开难言的苦涩。

    纪千筠低垂着眸子，变强的念头第一次这般强烈。

    她起码得有自保的能力，不能总是依靠她人，而且她不想拖累裴向杳，更不希望裴向杳因她受伤。

    伏溪的那句“不配与裴向杳同行”犹在耳边，纪千筠只觉得心皱成一团，看着裴向杳受重伤，她却无能为力。

    “裴师姐，分组结果可以换吗？”纪千筠声音微哑。

    “不能。”裴向杳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微微蹙眉。

    “对不起，我实力低微，一直拖累你，我……”

    裴向杳凝眸看着面前的人，淡声道：“我说过的要护你周全，不存在拖累不拖累。”

    “而且应该道歉的是我，我没想到无妄海里会出现高阶妖兽，是我考虑不周。”

    纪千筠：“那巨雕是？”

    “是蛊雕。”

    闻言，纪千筠不由讶异，古籍上曾记载过，距今出现过的最厉害的蛊雕仅仅是中阶，这次她们竟碰上了高阶蛊雕。

    正思索着，她忽觉裴向杳的眼神不时落在自己身上，似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裴师姐？”

    “我，要上药了。”裴向杳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纪千筠明白她的意思，走至一旁背对着她，主动回避。

    她望着灰扑扑的地面出神，不自觉回想裴向杳奇怪的反应。

    纪千筠在心里唤出系统：“系统，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系统】：“涉及人物隐藏信息，只有该人物对宿主您的好感度达到80才可透露。”

    纪千筠兴致勃勃地问：“原来还有人物好感度这个说法，那裴师姐现在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

    【系统】：“抱歉，宿主您无权查看人物对您的好感度。”

    闻言，纪千筠闭了闭眼，颇为无语。

    不多时，裴向杳平静的声音响起：“可以转身了。”

    纪千筠依言转过身，问：“裴师姐，我们后面去哪?”

    裴向杳收好传音符，淡淡道：“刚才，我已经把无妄海有高阶妖兽出没的消息禀告师尊了，师尊说要暂时关闭无妄海出入口，长老们会来诛杀高阶妖兽。”

    纪千筠神情一滞，“意思是我们暂时不能出去了，要等着长老来诛杀妖兽？”

    裴向杳没说话，似是默认了。

    不解和莫名的怒意涌上心头，纪千筠忍不住道：“裴师姐你是妙若长老的徒儿，她怎么忍心让你陷于这般危险的境地？别说金丹后期了，就算是元婴后期也不一定能对付高阶妖兽，那蛊雕很可能还没离开，我们留在这里几日无异于送死。”

    很是奇怪，裴向杳神色平静，没有任何不满，给人一种仿佛是习惯了妙若长老此番操作的感觉。

    纪千筠看到她平静的样子，怒意更甚，“什么师尊，连自己徒儿的性命都置之不顾。”

    裴向杳听到她这口不择言的话，提醒道：“纪师妹慎言。”

    “你这般平静，难不成此番操作是妙若长老对师姐你的一种磨练？”纪千筠转念一想，不确定问道。

    然而，裴向杳只是抿了抿唇，没回答。

    未见到其人，纪千筠对妙若长老的印象已经变得极差。

    你磨炼自己的徒儿也就罢了，可是她也和裴向杳一同被困在无妄海中啊。

    天色渐暗，纪千筠觉得肚中空空，她们本来的打算是在无妄海训练一日便回去，因此她只带了几个煎饼，现在不知道要在这里待上多少天，这些食物是远远不够的。

    纪千筠拿出煎饼，掰了一小块，其余的放入储物袋中，她啃着发硬的饼子，尽可能地节省食物的消耗。这个山洞暂时是安全的，出山洞就有可能遭到蛊雕追击。

    她自己是没实力出山洞找食物的，同时，她也不希望裴向杳去冒险。

    裴向杳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人，躲在角落里啃煎饼的模样，像一只可怜的小动物。

    纪千筠正看着灰扑扑的地面，没滋没味地啃着饼子，忽然，一抹白色的裙角出现在视线中。

    她愣怔着抬头，等待片刻，却也没听见这人说话。

    裴向杳就这样站着不说话，让纪千筠无端地感到了一股压力，她试探问道：

    “裴师姐，你也想吃煎饼吗？”

    裴向杳愣了一下，而后接过纪千筠撕下来的一块饼，咬了一口。

    干巴巴的，她吃得下?这个念头蓦地在裴向杳的脑海中浮现，她没再吃，视线重新落至纪千筠身上。

    “你把煎饼撕了一块给我，不怕后面没东西吃吗？”裴向杳看着她问。

    “那，那你救了我，向我要一块煎饼而已，我还能不给吗？”纪千筠嘴上这般说着，心里想的却是，

    后面自己还得依仗裴向杳逃出无妄海呢，不能现在就把她得罪了。

    “你不用给我，我已经辟谷。”裴向杳淡声道。

    就算没辟谷，想来裴向杳也瞧不上这干巴巴的煎饼，纪千筠不再言语，默默走到另一边。

    这时，山洞内蓦地出现了一股巨大的灵力波动，只见，纪千筠站着的那处地面上浮现起丝丝缕缕的纹路，她心头一惊，想立马跑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这……难道是阵法？

    来不及细想，下一刻天旋地转，像是被卷进了旋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纪千筠费力地睁开眼，看清周遭的一切，她立马呼唤系统：“系统，这……这是哪儿啊？”

    周身一片黑暗，看不清前方，也寻不到退路。

    纪千筠停在原地，不敢贸然向前走，她在心底呼唤了半天也不见系统回话，只好逼着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数团浓浓的黑雾，阴冷的气息一寸寸逼近，纪千筠催动仅存的灵力，向黑雾挥出一剑。

    挥出的那一剑融于黑雾之中，没有任何作用，黑雾不仅没散，反而愈来愈浓。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纪千筠的手心已然冒出冷汗，这时，那些黑雾翻涌着，竟向着她的位置冲来。

    压根来不及抵挡，黑雾穿过了她的身体，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

    纪千筠讶异地打量着周围的黑雾，不由猜想：难不成这些黑雾没有攻击性?

    不应该啊，那股阴冷的感觉不会作假，纪千筠否定了前面的猜测，她总觉得这些黑雾像是邪术。

    茫然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以血破阵四个字，顾不上细想是从哪里看到这个法子的，纪千筠忍痛将掌心往剑刃上一抹，霎时间，鲜血淋漓。

    掌心间的血并没有滴落，而是形成了一片血雾，向黑暗中隐去。

    纪千筠死死地咬着唇保持清醒，下一刻，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她下意识闭上眼，整个人莫名的晕眩。

    趔趄几步，将要摔倒之际，一双柔软的手及时扶住了她。

    “裴师姐?”纪千筠先是怔愣一瞬，而后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山洞之中。

    裴向杳看着她脸上的失神与惊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问：“你还好吗？”

    纪千筠往地上一瞥，立马退了几步，离开传送阵法的区域。

    “我没事。”

    裴向杳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地上，沉声道：“这处传送阵法极为隐秘，应是某位大能设下的，你刚才被传到了何处?”

    纪千筠想起那些黑雾，心里一阵后怕，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一片昏暗，黑雾缭绕。”

    裴向杳若有所思，“那你是如何出来的？”

    这时纪千筠才想起了鲜血淋漓的掌心，她掌心朝上，往前一递，努了努嘴。

    见状，裴向杳目光不解：她，是想让自己帮她包扎吗？

    裴向杳本想拒绝，但想起刚才这人惊惶的神情，拒绝的话又沉到了心底。

    见眼前的人默然不语，纪千筠以为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正打算解释，却见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了药瓶。

    冰凉的药水撒在伤口上，疼痛之余又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纪千筠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为自己包扎，动作轻柔，竟透出几分温柔的意味。

    她立马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甩掉，有些不自在地转移话题：

    “裴师姐，长老她们什么时候来啊？”

    裴向杳点开传音符，“师尊刚才传音说三日后。”

    幸好，她带的干粮应该能撑上三日，不过，耽搁的时间会影响届时的秘境试炼吗？

    纪千筠：“十日后的秘境试炼对你来说重要吗？”

    裴向杳看了她一眼，认真道：“如果你想成为内门学徒，此次试炼中的表现不能太差。”

    纪千筠捻了捻衣角，“我是说，对你重要吗？”

    裴向杳罕见地沉默片刻，而后道：“师尊说看我和师妹的表现，再决定把御风剑给谁。”

    她这句话中的“师妹”指的应该是林芷簌。

    纪千筠皱眉道：“可是，裴师姐你已是主峰的首席学徒了，首席学徒作为下一任峰主的备选人，御风剑本就应该是你的，为什么妙若长老要做这种决定?”

    这个问题换来了裴向杳更久的沉默，纪千筠恍觉这些原是她们师徒之间的事，自己一个外人，不该问太多的。

    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那个，蛊雕还会再来吗？”

    裴向杳指了指洞口，纪千筠循着看去，发现那里有一些碎石。

    “洞口不大，蛊雕试了几次都进不来，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哦，那挺好的。”说完，纪千筠挪了挪脚步，离裴向杳一丈远。

    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人在一起，自己总是莫名的不自在。

    肯定……肯定是前几日裴向杳监督自己修炼的时候太严格了，纪千筠心里想着，笃定这就是让她不自在的缘由。

    蛊雕带来的伤还没好全，纪千筠打量了一眼灰扑扑的地面，忍着不适盘膝坐下，回忆起看过的心法，开始疗伤。

    有心法为辅，她能明显地感受到灵力在四肢百骸中流转，突然，像是遇到了一处堵塞，灵力的运行变得缓慢。

    纪千筠不明所以，继续默念着心法，可下一刻，她忽地咳出来一口鲜血。

    “抱元守一，凝神静气。”裴向杳说着，轻握住她的手腕。

    “裴师姐，你先前灵力损耗过多，不必为我再浪费灵力。”纪千筠制止道。

    裴向杳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别废话，按我说的做。”

    很快，她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灵力，轻柔地疏通了经脉的滞涩，运行一个周天后，伤势似乎减轻了不少。

    裴向杳收回手，很是直接道：“你身子骨太弱，对付蛊雕时，不仅没能激发出你的潜力，反而经脉滞损。”

    纪千筠：“裴师姐，你可听过‘一日之计在于晨’，卯时起来，我睡眠不足，久而久之，自然身体就不好了。”

    裴向杳：……

    一日之计在于晨是这么用的吗？

    裴向杳淡声反驳：“歪理邪说。”

    纪千筠表面上倔强：“不信拉倒，”心里却在想：

    裴向杳真不好糊弄，往后推迟半个时辰也行啊。

    见她又恢复了往日那副能说会道的模样，裴向杳也不再多言，走至一旁，开始打坐调息。

    纪千筠想起了系统，在心底问：“系统，之前我被传送到的是何处?”

    【系统】：“沉渊。”

    沉渊?纪千筠回忆起前几日看过的古籍，沉渊……不是那个封印了无数大魔的地方吗?

    她不解地发问：“为什么玄铁剑对黑雾没有作用?那些黑雾是被封印的大魔吗？”

    【系统】：“涉及主线剧情，无法告知。”

    闻言，纪千筠“啧”了一声，耐着性子问：“那系统你当时怎么不在?”

    【系统】：“<?xml001H”

    纪千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