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

    清风拂过,夹带着十月的桂香,平静的湖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湖心的亭中正端坐着一身着华服的少年,气度不凡,此刻手中捏着一枚黑子,垂眸沉思着。

    许久,一个年纪稍幼的仆人站在他身侧,低头说着什么,锦袍少年放下棋子,起身向外走去。

    锦衣华服,衬得人华贵无比,却胜不过精致的眉眼。

    穿过梅园,来到书房。一双脚刚迈入门槛,便听到一声恭敬的“祝小侯爷。”

    声音尖细,听得少年心中刺挠。但少年还是作辑道:“孙公公。”

    “既然祝小侯爷来了,那便听旨吧。”

    少年轻跪在地,低头听着圣旨,“祝寒暮听旨……”

    祝寒暮最近经常会没由来的发呆,此时,他也莫名的发起呆来,只在结束时双手接过圣旨,并朗声:“叩谢圣恩。”

    待到太监离去,才起身,询问这身侧的仆人:“他刚刚说了什么?”

    仆人不敢怠慢,忙回到:“小侯爷,圣上要你继承侯爷的位子!”语气没有起伏,只是在回答。

    可祝寒暮轻笑一声,便转过身去,拿起热茶抿了一口,吩咐道:

    “小钰。”

    暗中走出一身轻甲的女人,垂首侧立少年身畔,等着主人的下一步指令。

    “你换身衣裳,把这封信送到老地方。”

    “是。”

    锦钰转身离开,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便消失不见。祝寒暮离开书房,向□□走去。

    “惜儿,坐到这儿来。”

    桂花树下一面容姣好的女人向祝寒暮招手,又挥手拂去石凳上的桂花。

    “母亲,今日怎么想起坐到这桂树下来了。”

    祝寒暮面上终于有了一抹真笑。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平日里打理府中上下,哪有闲情来。倒是你,日日坐在那湖心亭,也不知哪里吸引你日日待在那处。”

    梁夫人品了口茶 ,又缓缓说到“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相伴终生之人了。”说罢便从身边的画桶中抽出一画卷。

    正欲开口,便被打断:“母亲,我此时正是气血方刚时,哪里会被儿女情长牵住手脚。日后再说罢。”

    祝寒暮瞄了一眼锦缎包制的画卷,有些无奈。

    心中难免嘀咕:怪不得方才眼角抽抽,就知道又要拿这事来催促我。

    “你……那便日后再说罢。”梁夫人也不恼,仍是打开画轴。

    “对了,我前些日子在云裳阁订的几套衣裳已经做好了,蒋管事提醒了我,不然我还真忘了这件事,那你便帮我去取回来罢,出去走走看看也好。”说罢又喝了口茶。

    玉指捻着茶盏,又独自欣赏起那些个富家小姐的画卷。

    “好。”祝寒暮捻下肩上的落英,抬手折下低处的桂枝,轻置在石桌上。

    府外又是一番风景,道路两旁的小贩叫卖着,商铺里的管事敲打着算盘,饭馆里的小二忙前忙后,一条搭在颈间的毛巾已然泛黄。

    马车停在云裳阁,祝寒暮缓步走下马车,来到掌柜面前,询问着侯府订做的衣裳。

    掌柜见是祝小侯爷亲自来,自然不敢怠慢,忙亲自去找衣裳。待衣裳稳稳交给祝寒暮,才回到原位。

    祝寒暮将衣服交给身旁的蒋管事,便吩咐他先行离去,自己则独自往妙食斋走去。

    落座,吩咐小二来两碗馄饨,便观察着四周。人来人往的饭馆嘈杂不已,还掺杂几声豪迈爽朗的笑声。

    很快,两碗馄饨摆在了他面前。青绿的葱花配上小巧浑圆的馄饨诱人不已。他很是喜欢。

    吃完馄饨,他迈步走向二楼的雅间,意料之中的一张面孔映在眼底。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里面的人招呼他坐下。

    待小厮离开,才摘下头上的草帽。其人娇颜玉貌,着一身民间侠者的衣裳。

    低调,极简。正是他的姑姑祝芸。

    祝芸将一块冰凉的东西塞到他的手中,祝寒暮垂眸一看,是一块质地上好的玉佩,流苏上还有一个小圈,裹着一张纸。

    “你吩咐小钰交给我的信我已看过,当前局势僵硬,怕是不久后那些个皇子就要开始为储位而大打出手,你我还是小心为妙。”祝芸撇开鸡汤上的油花,替祝寒暮舀了一碗。

    “过几日就是天子诞辰,到时候会有人与你联系,切莫忘记。”

    边聊边吃,这些菜肴也很快见了底。

    祝芸用袖口一抹嘴唇,戴上了草帽。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啊。”

    “姑姑,多保重。”祝寒暮开口道。

    祝芸停顿了一瞬,轻笑一声,摆摆手离开,随即混入芸芸众生。

    祝寒暮又在街上荡悠了许久,待到黄昏之时,他才回到家中,吩咐下人将衣服送去给母亲,随后又陪母亲谈了许久。

    他走在弯曲小径上,回到了自己的寝房。午日折的那枝桂花被插在装有水的花瓶中,桂花开的正烂漫。

    劳累了一日,祝寒暮洗漱后就直直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闻着屋子里的幽香,很快便进入梦乡。

    “哎,下节什么课?”耳边是朦胧的声音,还有嬉笑打闹的声音。

    祝寒暮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笑容肆意的少年,正大大咧咧的笑看他。

    祝寒暮悠悠浮在半空,楞楞地看着对方,“诶,这么盯着我看,让人家好怕怕喔。”少年搂着他的肩,边笑边往身旁人肩上靠。

    “有点恶心了,我那是睡蒙了才盯着你看,睡得正香,结果被你拉起来。小哥哥真是自恋的可以。”穿着深色校服的少年脸上还挂着几道睡出的红痕。

    “哎呀,你肯定是被我帅到了,不管不管。”那少年不在意地说着。

    一个高瘦的女生双臂张开,随后指着对面的男生叫到:“你敢忤逆朕!朕要把你发配岭南!”

    男生表情崩裂,缓缓瘫坐在地上,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眉心处的手指。痛苦出声:“皇上!不要啊!皇上!”

    男生膝行几步,抱住女生的腿,哀嚎道:“臣妾……臣妾只是眼红别人与我共享九五之尊的垂爱,不想触怒龙颜,皇上,饶了臣妾吧!”

    身侧的男生扭头看了全过程,早已笑的不能自已,嘴还找空说话

    “我们班的剧本真的是清流,我都不敢想到时候台下老师的表情,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周围的人停止了打闹,立马冲回了位置。那个少年也安分了下来,坐到了祝寒暮旁边,翻开了书。

    祝寒暮无意瞟了一眼,看到了书侧面的名字“谢凉”。两个字潇洒的写在书侧面,正如其人。

    “侯爷,侯爷,该起了。”仆人阿栎在榻边唤着。

    祝寒暮睁开眼,看着床顶,缓了口气。

    待坐起身,让阿栎倒了杯水,喝下后才从榻上起来。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心道:真是个奇怪的梦。

    又一日开始,祝寒暮照常去湖心亭,想下一盘棋,却始终静不下心。

    风拂过杨柳枝,柳枝摇摇摆摆,似那宿醉还没清醒的人。

    平静日子一直在过去,直到三个月后祝侯在外出路上遭遇了不测。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本执着书闲读的梁夫人瞬间站了起来,平日里含笑的双眼瞬间蓄满了泪,最后一声尖锐的刺啦打破了宁静。

    家中长子祝寒暮继承了他父亲的侯位,担着要职。

    往后几日,祝寒暮将心思放在了打理穆北侯府上,并没有心思来思考那个荒诞的梦。

    天子诞辰,街上一片喧嚣,四处可见黄与红的布被挂在街道两侧。彩布随风飘飞,如同舞姬,尽情扭动着腰肢。

    傍晚祝寒暮被下人仔细打理了一番,才登上马车,缓缓向皇宫驶去。

    一路上华灯如昼,一片欣欣向荣。只有少数人知晓,这浮华的背后是一片暗潮涌动。

    不愧是天子脚下,更是繁华似锦,精巧的宫灯被挂在四处,好不壮观。

    他被领去大殿上入座。此时大殿上人声鼎沸,个个面上都是谄媚的笑,向天子说着贺词,暗中再美言自己几句,以表忠诚。

    龙椅上的天子满面春风,看着台下的众人,眼底是不可明知的情绪。

    “皇上,这皇后,皇贵妃,贵妃都来了,可要赐座?还是让几位后妃在殿下坐着?”孙公公低声向天子打着报告。

    “赐座!”

    天子大手一挥,三位后妃便坐在了身侧。

    祝寒暮端着酒杯,余光看到了皇帝身侧衣着锦衣华袍的祝芸。

    对视无言。

    祝寒暮高举手中的酒杯,行礼下跪,恭敬地说着贺词。

    话音刚落,一杯烈酒便滚落下肚。

    跪在阶下的祝寒暮没有听到赦令般的起身赐座,面上不显慌乱紧张,内里却早已出了冷汗。

    “爱卿前几日承爵,日后定要为朕出谋划策,助朕一统天下。”

    “臣谨遵圣旨。”祝寒暮在地上磕了磕,保持着这个姿势。

    “哈哈哈哈,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去吧,今晚好好享用宫宴。”龙椅上的人仍是笑着的,却让祝寒暮感到了难言的压迫。

    “谢陛下。”祝寒暮转身回到座位。

    “皇上,皇子皇女们都来了,可要赐座?”孙公公又一次低声提醒。

    “嗯。”圣上低头喝着杯中酒,眼也没抬一下,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不久,八个皇子与三个皇女依次落座。

    祝寒暮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想着会是谁与他联系。

    观摩了无数张形形色色的脸没有停留,却在看到一人时瞬间愣住。

    一张垂眸把玩酒杯的脸,唤起了祝寒暮有些模糊的记忆。

    那个荒诞的梦。

    突然,那双眼越过重重酒色,盯上了他的眼。

    天下人谁不知三皇子谢云迟就是个纨绔子弟,半点不学好,可偏生又是最受宠的皇贵妃所处,受的宠爱可想而知。

    恍然间祝寒暮似是看到了那个眼笑眉飞的少年郎。

    看愣了神,直到身侧的顾源举杯邀他共饮,他才缓过神。

    上席的谢云迟看着祝寒,低笑了一声。

    奢靡的宴局持续了一整晚,直到亥时才散宴。

    马车颠簸,但祝寒暮还是睡了过去。

    “侯爷,前面是三皇子的轿撵。”阿栎掀开布帘,低声汇报着。

    祝寒暮从睡梦中惊醒,吩咐停轿。

    “拜见三殿下。”祝寒暮作辑。

    轿中人也没有什么表示,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佩。

    “刚才在宴席上,侯爷失神许久,想是饭菜不合口味?”他的语气是不可掩饰的戏谑。

    “今日圣上诞辰,菜肴定是无可比拟的。”祝寒暮恭敬的说到。

    这话倒是不假,但他发呆只是因为在回想那个梦而已。

    “今日时辰不早了,卑职先行告退。”说罢便要离开。

    “前日下人在街上不慎冲撞了侯爷,今日以礼谢罪。”

    话音刚落,一旁的下人便将一块翡翠令牌呈给了祝寒暮,随翡翠令牌一同呈上来的还有一封书信夹在下面,仔细看都不易发现。

    “谢殿下赏赐。”

    “嗯。”

    马车中的祝寒暮看着那枚令牌,仔细揣到怀中。

    身后渐行渐远的谢云迟撑着脑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朴素的桂木簪,又重新揣回怀中。

    待到马车停稳,祝寒暮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撑着自己跨过那道门槛。

    换下沉冗的官服,由小侍扶进浴池,便挥散了一群人。

    氤氲的水汽润湿了他的眉眼,染上了几缕柔美。水顺着指尖落下,流到精壮的手臂上。

    缓缓下潜,池面涌起一串水泡。

    “呼!”祝寒暮猛地探出水面,一头青丝下是一双通红的双眼。

    祝寒暮跨出浴池,慢慢擦净身上的水珠。

    脚步声穿过明明暗暗的廊道,青年拢了拢肩上的轻衫,赤脚走进寝室。

    他拾起三皇子送来的书信,垂眸打开。

    里面是一张内容简短的信。

    带着满身水汽,应当感到困倦。但祝寒暮的眉头随着目光渐下皱紧。

    读完信,一灯如豆,火蛇舔舐着他的指尖,兮兮火光照在他的面庞上。

    做完这一切,身心俱疲让他难掩最近的憔悴,在月光的映照下,脸色更显苍白脆弱。

    “三殿下,奴才奉命来宣旨。”孙公公看见来人,忙点头哈腰。

    话音未落,谢云迟就利落地跪在地上,一副姿态,无声胜有声。

    孙公公连忙读旨:“三皇子谢云迟听旨……即日起册封为佑王。”

    说罢便把圣旨放在谢云迟手上,又说了许多吉祥话,才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谢云迟望了望远去的孙公公,掸了掸灰,沿着小路回到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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