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瑞十一年,四月十九。
虽已立春,但地处极北的孤云山依旧白雪皑皑,北境第一武道剑宗便隐匿在这一片雪白之中。山脚下的宗门草屋里,一股奇异的药香随风飘散,只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正盯着眼前的药炉出神,以至于身后有人靠近都并未察觉。
“还未醒么?”一双纤细洁白的手拿着一件温暖的大氅从后将坐在轮椅上的人包裹住,“已经一年多了”
循着话音,轮椅上的人转过头,看着里屋塌上正在熟睡的黑衣女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九花玉露丹药性温和,需要长期服用才能看出效果,一年前我们从孤云荒原将她捡回,那时她筋脉寸断药石无医,仅剩最后一口气硬是吊了七天,为师不忍遂以这绝世丹药为她续命,这一年来她已大有进益,在这关键时刻,作为医者,子洛,我们断不可做前功尽弃之事”
听得他的话,白衣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而是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炉并将手炉放在师傅腿上,春日里的阳光洒在邱子洛的侧脸上将他的下颌线映的格外清晰,一旁的师傅看着他俊俏的脸庞竟也不自觉的出了神。
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应该也不过如此吧。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察觉到异样的目光,邱子洛有些诧异的回头看着季北桥。
“没。。。。。。没什么”
四目相对,一抹红晕快速略过一代杏林圣手季北桥的脸颊,他别过头,不敢再直视徒弟的眼睛,然而余光还是在不自觉的扫过邱子洛的脸。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话虽如此,我知你作为医者有必须要尽的责任,但就算是神仙也不救已死的人,你这样逆天改命,小心遭天谴。”
邱子洛说着走到黑衣女子塌前坐下,伸出手搭了一下脉。又抬起凝聚气劲的右手将掌风轻推至她的胸口,只是片刻,邱子洛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如何?”季北桥转动着轮椅上前,看着徒弟做完诊治轻声问道。
“是以圣心诀都无法探测到她半分灵识,虽有心跳脉搏,却也是无意义的一具行尸走肉。”
听得此话,季北桥心脸色一暗心下一沉——圣心诀,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神秘术法,相传具有起死回生之效,用圣心诀疗伤,不须片刻,再重的伤势都有痊愈的可能,如今这上古疗伤大法加之江湖中的疗伤圣药都不能使她苏醒,难道真的已经回天乏术。
“子洛去把金针拿来”
沉吟片刻,季北桥决定孤注一掷做最后努力,他吩咐徒弟取来金针,准备使用他曾一度闻名江湖的绝技“金针断脉”。
“不可”看出他的意图,子洛出言打断。
“你手筋已断,即便如今伤势痊愈,切不可在使用‘金针断脉’这样极其耗费心神的医术,否则伤势复发,你就真的要变成残废了。”
“无妨”
看着他淡然的神情,邱子洛有些不快。
“呵,别人的命是命,你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
感到徒弟语气里的不悦,季北桥并没有接话,而是抬起手轻轻的拉开了黑衣女子的衣领,一道可怖的黑色咒文从她的头颈一直延伸到她的心脏,看着这道咒文和空荡荡的右臂衣袖,季北桥眉头紧锁。
“取针”
邱子洛看到师傅如此态度,他明白多说无意,随即取来了银针,看着季北桥取针渡脉的气势,邱子洛更加疑惑——要知道医仙圣手出诊十万一次,这女子究竟是何人,竟可以让师傅尽心尽力照顾一年之久,不收取任何诊金便罢了,如今竟还以自身生命为代价为其金针渡穴欲将其起死回生。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在邱子洛思考的这一瞬间,季北桥双手齐出,一把将二十四枚金针几乎同一时间快速刺入她周身大穴之中,速度之快,认穴之准,令人叹为观止。
“子洛,备药,助我”
随着金针的刺落,本来僵化的经脉渐渐活了过来,邱子洛运气圣心诀护住女子心脉,季北桥快速将脊椎一路的穴道打通,终于,一直在体内乱窜的内息被逐一引导,回归穴位。医仙圣手轻轻捻着针尾,调整穴道中金针的深度和方位,金针断脉是极耗心力和眼力的,季北桥的手逐步开始颤抖,额头已然有细密汗珠渗出,视线也逐步变得模糊,呼吸开始急促。
“师傅你已到达极限了,停下歇息片刻吧”一旁的邱子洛看出他的疲态,慌忙出言提醒。
“金针断脉必须一鼓作气,否则便是经脉尽断前功尽弃,子洛护住心脉,我来打通最后两处大穴!”
说时迟那是快,季北桥取出最后两枚金针刺进她的百汇与神庭,随着金针刺入,突然之间,一股强大的气劲从黑衣女子体内勃然而发,将他师徒二人强行震开!一股冲天的红光从那女子右手指间直射而出冲上云霄!邱子洛急忙上前扶起摔倒在地的师傅,方才气劲外放的一击已然将他击伤。邱子洛慌乱之下从袖中摸到药瓶给季北桥喂了一粒药丸,便急匆匆的将他抱起走到屋外。
“这是什么?”
邱子洛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天空,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白日此刻却是乌云蔽日,从房中迸发出的红光吹散了头顶处的乌云直直接通向天空的更高处。邱子洛看着突然出现的异象,脑中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他便把季北桥放在屋外的石凳上,从随身携带的口袋里取出两枚算筹立时卜了一挂,看着卦象。邱子洛顿时心下骇然。
与此同时,无论是地处南方的南楚,还是北方的大弘,或是草原十八部联盟,甚至是鲜有人烟的朔望海,都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这诡异的天象和那束直冲天际的红光!
大弘帝都皇城内的城楼上,一抹黑色的身影看着那束红光渐渐握紧了拳头。
她,终归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