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真的，她明明可以直接说的，可以直白的告诉他不准去，他要是问原因问理由，她大可以说实话。

    可现在她却犹豫再三，选择最温柔的回答，可以减少他受伤的程度。

    为什么呢……为什么，莫宁你现在要选择这种方式呢，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阻挠他，不让他知道这赤裸裸的真相，告诉他，他们俩在外公面前的关系仅仅是个陌生人而已。

    为什么还会纠结呢？

    “不行！”莫宁猛的站起来，动作声音实在太大，街里的路人都看过过来。

    闻时羽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立马上前牵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说：“怎么啦？不去就不去呗，生什么气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之前的闻时羽呢？那个桀骜不驯，损天损地的小霸王呢？他为什么不会生气？他为什么还反过来哄她？

    莫宁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挣开闻时羽紧握的手，踉跄后退几步，她再也不敢抬头看闻时羽，她紧了紧握紧了的手，半天她才说：“那你先回去吧，饭前我付过了，我争取早点回来。”

    她走的匆忙，拎起行李就朝着公交车站走去，一路上心事重重，路过好几个站点都没有停，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沿着街道走了好几公里，离医院的方向越来越远，她无奈去打车，下午车流量少，一路顺应无阻，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到了。

    莫宁拎着手包走进医院，她并没有直接上去，反倒是走进住院部大楼下的花园里，她去也不挑，随便找个长椅坐了下去，不看手机，不与人聊天，就坐在那里发呆，她决定要好好捋一捋自己的思绪。

    她自以为换过来后，坐着电梯通往外公住院的楼层，她进屋的时候病房里空无一人，床面整洁，被褥也被人叠好，不像是有病好居住的样子。

    莫宁一下子慌了神，立马跑出病房，看见穿着制服的护士便一把拉住，神色慌张的询问这间病房的患者去了哪里。

    护士笑着回她：“我知道你，你是老人的孙女？他出院了你不知道吗？”

    莫宁错愕的拉住护士：“不是还需要住几天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安排出院了？”

    “是老人自己坚持的。”护士也是个人精，短短几句话她就能看清，老人是自己要出院的，家里人好像都不知情。她立马摆脱责任，开口说道：“再说了，身体没什么问题就出院呗，别浪费医用资源，会面有的是患者排着队等着呢。”

    “他一个老人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为什么不联系我？擅自让他出院？你们医院就这么办事的？”

    莫宁晃着她的肩膀来回质问，眼尾红血丝蔓延开来，一次又一次的声嘶力竭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护士也被她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到，连声尖叫。

    后来莫宁放开她，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她要去找外公，她松开护士，一步步踉跄的下了楼。

    护士还没回过神来，等人群散开后，她才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以及被疯子弄乱的造型，暗骂了一句神经病，便扭着身子走了。

    *

    闻时羽没打车，从小少爷脾气的他今天连连破例，不仅在苍蝇小馆吃饭，穿着他不喜欢的衣服，连一声怨言都没有。

    路上，他插着兜起漫无目的来回瞎逛，他倒不是非要遭罪，而是对莫宁从小长大的地方心生好奇，好奇到底什么地方能养育莫宁臭脾气。

    他努着嘴，有些委屈的看向四周，他这样都是为了谁啊？她怎么还能朝着他发火？

    真是给她点好脸色了，让她都快忘了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路过某所小学，他站在门栏朝里面张望，一群小萝卜头在里面跑来跑去，他在想，莫宁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跟个小傻子一样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跑。

    看的时间久了，小学门口都有门卫，门卫大爷拎着棍子出来，厉声朝着闻时羽喊道：“你谁呀？你这远点，还没到接学生放学的时候呢。”

    闻时羽没生气，倒是笑着朝着门卫打招呼：“大哥，r市是只有这一家小学吗？”

    “对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好奇。”

    之后，门卫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了。

    闻时羽磨蹭半天才肯离开，他下意识抬头，眼神没有意识的看向旁边的树冠，最高最粗的树枝上面竟然坐着一个人。

    他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看东西会重影，结果是上面就是坐着一个人，还是年纪挺大的老头。

    闻时羽吓了一跳，他来到树边抬头问道：“大爷，你爬这么高做什么？太危险了你快下来。”

    老头低头看到年轻人，他笑的慈爱，但他摇摇头：“你少管我！我还要给我家敏敏捉鸟蛋呢，你少坏我好事！”

    闻时羽被这话弄的直皱眉，估计这老爷子将他当作街道主任了吧，这是嫌他多管闲事了呢，他咂咂嘴，切了一声，小爷还不管了呢，他拍拍衣袖背着手就朝着家走去。

    走出去还没几步，又倒退了回来，他黑着脸盯着树上的老人，软着声音说道：“老爷子快下来吧，这树上哪来的鸟蛋啊？”

    书上的老头闻言定睛一看，整个树干光溜溜的，除了他在树上，在树上就没别的，他吓了一跳，攀高后的恐惧感才慢慢浮现出来，当真是年岁大了，做事糊涂了些，他嘴边喃喃自语，说他怎么前一秒还在医院，下一秒就在树上。

    老爷子显然怕了，身子骨忍不住发抖，闻时羽见状连忙询问：“你是怎么上去的啊，这是看起来可不矮啊，你还能下来吗？我去给你找梯子，你在这里等我，可千万别乱动！”

    “你，你还会回来吗？”

    “会！当然会，我保证。”

    闻时羽跑出去敲了敲门卫的门，不知道他在门内捣鼓半天什么，推开门的时候竟然比刚开始的时候装备还要齐全，不仅要上别着防狼电棍，身上也穿着保安专用背心，闻时羽瞠目结舌，看来县级城市的安保系统也是很齐全滴。

    门卫大哥皱着眉，上下打量起闻时羽，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干嘛要做这种偷鸡摸狗的行当，想到这他语气算不上好，不客气的说：“你又来做什么？”

    闻时羽来不及摸清人家的脾气，眼下还有个重要的事：“有梯子没哥，有个老头爬树上下不来了，快帮帮忙。”

    门卫大哥狐疑的看着他，有些担忧的看向门卫室的里屋，同值班的同事今天请假，看门的只剩下他一个，他在纠结要不要和他一起去，他得看着他，要不然这小子趁他不在再偷溜进学校可咋办？

    他想了想说：“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闻时羽见他锁了门卫室的门，又将校门口的推拉门绑上一条条锁链后，才去学校对面的仓库去搬梯子。

    他俩在仓库翻找半天也只找到一个残缺的梯子，最下面的横木被踩断，断口处生着张牙舞爪的尖刺。

    彼此互现看了一眼，瞬间了然，这是没办法下的办法，眼下他们只能用这个提子，死马当作活马医。

    两人一前一后扛着木质梯子朝着大树下跑去，等到的时候俩人早已大汗淋漓，闻时羽浑不在意，和门卫大哥合伙将木质梯子固定好。

    闻时羽咧开嘴朝着树上的大爷笑道：“好了老头子你可以下来了，等下到最后一节的时候，我俩把着你，这样你就不用摔着了。”

    老头看了一眼木梯子，又看了一眼树下的俩人，他最后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背过身，缓慢的下来。

    当真是老人年岁大了，身子骨没那么麻利，下一节的时候换了半天在做好准备接着往下爬。

    等到了最后一节，也就是即将踩到两半的横木时，老人的脚步一顿，他突然耍起赖来，不要他们俩扶着，非要踩着人肉板凳才肯下来。

    闻时羽：“……”

    保安大哥：“……”

    闻时羽的笑容僵在脸上，以为老爷子是在开玩笑，突然耐心好的出奇，脸上仍挂着笑容：“这是干嘛？不需要人肉板凳，我们也能保证你的安全，我保证。”

    老头蛮横不讲理：“你的保证不算数！”

    闻时羽扯了扯嘴角，他才认识他就知道他的保证算不算数？再说了，刚才取梯子的时候不也保证了吗，那个时候你咋信了？他的保证确实很可靠啊，他这不带着梯子回来了吗？怎么又不可靠了？

    他现在有些为难，但也只有三分钟，说不定时间一过他就摆摆手和俩人道别，他今天真是闲的出奇才过来干这种闲事，他走之后他再看他们能怎么办，这老头到时候不也得乖乖的听人家话，老实下来，他这才觉得这老头分明是看他好欺负！

    闻时羽看向保安大哥，希望他能给出个主意。

    没有其他，只是闻时羽心软了。

    他实在是不放心着老人家在大街耗着，说不定他的家人现在找他早就找的脑门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