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正中央的主持人特意拖长了语调,大屏幕里顾禾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放大,让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
“恭喜第三十五届金燕奖最佳女主角获得者——顾禾!!!”
顾禾起身,眼里适时泛起濛濛泪光,嘴角笑容的弧度依旧得体。
她跟人拥抱、握手,抱起奖杯后发表获奖感言:
感谢《红河畔》的导演,感谢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
感谢前辈和朋友的提携、指导,感谢经纪人和助理的付出。
感谢影迷和粉丝的支持。
感谢一路走来自己的坚持和热爱,然后再展望未来。
台下,经纪人陈姐长舒了一口气,跟旁边的助理感叹道:“太好了,她今天终于像个人了。”
没整什么幺蛾子。
助理憋着笑,结束后立刻转述给了顾禾听。
顾禾啧了一声,闭上眼没休息多久就到了庆功宴开始的时候。
繁重的晚礼服已经换下,陈姐继续在餐局上搏杀业务。常年封闭在剧组的顾禾发表完感想后,获得了她慷慨的批准,可以晃着一杯酒四处溜达。
但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川。
身侧簇拥着他的人群似乎说了什么,沈川垂着眼,淡淡点了点头,旁边人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一口一个“沈总”叫得更加殷勤。
那张三年未见的脸如今依旧熟悉,灯光描摹出他冷峻的骨相,即便人一言不发,也天生带着持正的清贵之气。
见顾禾顿住,身旁的助理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才恍然大悟,主动解释道:“哦,顾姐你这一年都在拍戏,应该还不知道他。”
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沈氏集团掌权人,旗下产业遍布全球各地,涉及多个行业,娱乐圈也不免为这位新进场的猎手震动。
说话间,沈川的目光漠然掠过她,仿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顾禾望着他,忽然有些怔愣,许久后真诚地感慨道:
“原来他也发达了。”
看到被自己甩了的前男友赚大钱,真是唏嘘。
助理没听清,懵懵地抬起头,问道:“啊?顾姐你刚刚说什么?”
她笑了笑,含糊过去,转头跟剧组玩了整晚,尽情给自己灌了不少酒。
直到庆功宴快结束的时候,她的前东家推着满脸褶子跑过来,“诶,顾老师顾老师,你们两位应该还没见过吧?这位是沈总,他也看过你这次获奖的电影。”
前东家还在朝她挤眉弄眼。顾禾自然明白过来,她虽然离开了,但在公司还有一部还人情的戏。现在看来,前东家在为这部戏争取沈川的投资。
她打量了下面前的人,只看见沈川冷淡的脸,想了想三年前自己趾高气昂提分手的样子,摸着所剩无几的良心抬了他一句:“是我的荣幸了。”
“顾老师客气。”
沈川抬眼,不轻不重地又聊了几句,二人客气、礼貌,握手时一触即离。只有前东家为了投资急得不行,可惜最后也没翘动他的口,只能用遗憾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与他告别。
人一走,前东家就恨恨地在她耳边骂了句:“真是难搞的主。”
顾禾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弯了弯指节,他掌心冰冷的温度,与常年握笔磨出的茧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那。
她眨了眨眼,不受控制地想到刚刚短暂的会面。那人的手背仍旧苍白,青筋一直延没进袖口,被挺阔的西装遮掩住,连同他锁骨处的痣一起被隔绝在旁人的目光之外。
“他穿了衬衫夹。”顾禾忽然明白过来。
难怪刚刚看着不太对。
前东家仍旧沉浸在懊悔里,完全没注意她说了什么。
庆功宴结束,大杀四方的陈姐志得意满地拉着顾禾上车,看来刚刚又成了不少事情。
车窗外光影晃动,灯火连成一线,有点饿,想吃衬衫夹,啊不对。
顾禾把界面滚到最后,点开了沈川的聊天框,最后一条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年前。
【沈川:我们可以再见一面吗?】
顾禾再往上翻,才发现沈川居然发过不少话。可惜她当年提完分手之后,单方面一刀两断断了个干净,再没看过一眼,更别说回复了。
“最近你辛苦了,要不然先休息一段时间?”陈姐百忙之中问了她一句,见人在走神也不客气,冲她耳朵大喊了三遍“顾禾”。
“休息休息。”顾禾立刻道,“大家这段时间也辛苦了,都先放个假,奖金什么的也都发下去,最近好好玩玩。”
助理:“好耶。”
“行,但你记得手机一直保持在开机状态,别再给我玩什么突然消失的游戏。”陈姐警告。
顾禾乖巧点头,讨好地甜笑起来,“肯定不会给陈姐惹麻烦的。”
“我的祖宗,你什么时候给我少惹过麻烦?”陈姐嗤笑。
“以后肯定不会。”顾禾想着赶快略过这个话题,眼神瞄到手机屏幕,忽然道,“诶,陈姐,你说,如果分手时没有在网上互相挂人吵架,再见面的时候也没有打架,还互相说你好我好的,是不是就算和平分手?”
陈姐:……?
“那他应该没有拉黑我。”顾禾放下心来,指甲敲了敲屏幕,果断点了发送。
【顾禾:晚上有空吗?出来喝一杯。】
几乎是在发送的瞬间,顾禾掌心震动了下。
陈姐皱了皱眉,蓦地反应过来,“你今天见到沈川了?”
一旁的助理缩了缩头,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事情不知道。
“你家到了,下去吧。”陈姐揉了揉一跳一跳的额角,挥了挥手,“你自己有点分寸。”
顾禾肯定:“当然!”
她低头看了看,对面竟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
【沈川:不做。】
顾禾:???
他怎么会这么想?
他怎么可以这样龌龊?
他怎么能认为她也是个龌龊的人?
【顾禾:拜托,真的只是喝个酒而已。】
客厅灯光亮起,顾禾开了瓶酒,给自己倒了杯,缓缓抿过一口。
她自己都要忘记今晚喝过多少了,只觉得脸上烫得越发厉害。
对面始终没有任何消息,没想到三年后焦灼等待的竟变成了自己。
她还是没忍住,想也想不明白,多少又有些不死心,便问出口了。
【顾禾:为什么不做?】
也不管对面回不回话,她直接发了定位和门牌号,然后把手机丢到一旁。
辛辣的酒液穿过喉管,火烧一般的痛,所有时间的流转在这一刻几乎凝滞。
发丝被冷汗打湿黏在脸侧,胃里翻江倒海,不受控制逼出眼泪地反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顾禾看着窗上自己的倒影,一个趔趄跌在地上,酒精让意识逐渐昏沉。她抬手握住桌的边角,任它抵住掌心刺起些微的钝痛,而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前忽然多出一片阴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抓住沈川的领带。
这么多年,她惯用的密码还是曾经的那个。
沈川抱着她走向卧室。顾禾蜷缩在他的怀里,独属于他的温度穿过布料熨贴着皮肤。
她甚至能听到沈川心脏跳动的节律,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今天的热搜是‘影后顾禾’。”沈川眉目压得平稳,“你猜明天会是什么?‘影后颁奖典礼当晚私会一陌生男子’?”
顾禾懒懒道:“就当是给新戏引流了。”
话未说完,她就被沈川扔到了床上,揉了揉摔疼的地方,“嘶”了一声。
沈川挖苦道:“放过陈姐吧,三天两头给你扫尾。”
顾禾侧过脸,为了颁奖典礼精心打理过的长发顺着肩头滑下,刚刚一番折腾下把自己弄得衣着凌乱、狼狈不堪,对面的人却是西装革履,扣子扣到最顶上的一副斯文做派。
她眯了眯眼,目光扫过他锁骨处痣的位置,又缓缓向下,在心里描摹出衬衫夹的样子。
“既然穿了,不能让我看看吗?”顾禾仰头一笑,语气是故作的暧昧,“所以今晚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