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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汀姚掩袖轻笑,眼波流转间道:“言大人与太子殿下师出同门,当年同饮同食,形影不离,那情谊可真是羡煞旁人……”

    言宁眉头微蹙,袖中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有话但说无妨,不必绕这些弯子。”

    “这怎么是绕弯子呢?”汀姚将鬓边一缕青丝挽至耳后,笑意更深,“正因言大人与太子殿下情同手足,才更不愿见他为情所困吧?方才宴席上,任谁都瞧得出来,太子殿下的目光……”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地瞥向远处。

    春娘闻言,秀眉微蹙,偷眼打量言宁神色,只见他眸中怒意渐起,心下不由暗暗焦急。

    “说句实在话,那纪棠仙君除却出身,又有何处配得上太子殿下?若无神器相助,她那点微末道行,怕是连个寻常仙娥都不如。至于品性……”汀姚冷笑,“怕是比修为还要不堪。”

    言宁冷哼一声,想起关于纪棠的诸多传闻,倒也认同,心中愈发烦闷,喃喃道:“明梧怎会……”

    见他神色松动,汀姚暗喜,眼中闪过一丝得色,顺势道:“若非机缘巧合,太子殿下万不会与这等人物有所牵扯。不过是那纪棠趁殿下下凡历劫时,使了些手段……”

    言宁忽然眸光一凛:“方才那小仙娥唤你什么?”

    春娘轻声道:“唤她‘汀姚’姐姐。”

    “汀姚……”言宁沉吟片刻,忽抬眸直视眼前女子披散的青丝和含笑的眉眼,“明梧与孔雀公主下凡一事,可是你在其中穿针引线?”

    汀姚迎着他的目光,笑而不语。

    春娘轻声道:“乱点鸳鸯谱,孔雀族那位公主与太子殿下……”

    “仙子此言差矣。”汀姚眼中精光闪动,“情之一字,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日久生情的事,在这九重天上可不是新鲜事。”

    春娘还要争辩,言宁已沉声问道:“明梧在凡间,究竟与她有何纠葛?为何归来后这般念念不忘?”

    汀姚面露难色,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牵扯甚广,实在不便……”

    春娘见言宁神色愈发阴沉,汀姚却欲言又止,不由急道:“都是往事,早如云烟一般,又有何不可说?”

    言宁早已看透她心思,面色转冷:“直言吧,你想要什么?”

    汀姚眼中贪色一闪,谄笑道:“小仙别无他好,唯爱杯中物……”

    春娘见她这般作态,心中厌恶渐生,轻扯言宁衣袖,低声道:“主子,她行径言语这般轻浮,说的话未必可信,不如……”

    言宁摆手:“真真假假,我自有计较。”说罢大步走向汀姚,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昙花幽香。

    春娘望着他挺直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轻移脚步跟了上去。

    “丰泽殿的窖藏,想必汀姚仙子也略有耳闻。”言宁负手而立,淡淡道,“桃花酿清冽,桂花酒甘醇,还有三百年陈的蟠桃露……”

    汀姚闻言,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却又故作迟疑,掩唇轻叹:“只是这些事……说出来,怕是有损仙家体面,污了言大人和仙子耳朵。”

    “既是污言秽语,那便不必说了!”春娘早就厌恶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闻言更是冷声打断。

    言宁嘴角微扬,眼中却寒意更甚:“无妨,再加三坛不羡仙,如何?”

    春娘眉头蹙起,低声嘟囔:“何必与她做这等交易……”

    言宁无奈看她,眼眸中泻出些许柔情,并未解释,只是抬手轻指远处:“春娘,紫夜幽昙绽放的刹那极美,那边花苞已显,你瞧瞧去。”

    话才落地,忽地,不远处传来一阵踩枝踏叶之声,片刻之后,人声渐渐起,竟是两个人手挽手着相携而来,衣袖交缠,甚是亲密。

    汀姚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真是巧了,正说着她,她便来了。”

    这个“她”,自然是指纪棠。

    言宁眸光一冷,正欲带春娘离开,忽见那粉裙之侧,竟是一抹蓝影相随,心头猛然一紧。

    “主子,不是他。”

    春娘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却如一颗镇心丸,令言宁稍稍定神,他凝眸细看去,但见紫雾缭绕中那蓝衣人身量较明梧略矮,气息也迥异,这才长舒一口气。

    那二人已至近前,汀姚心虚,不敢与纪棠照面,慌忙闪身躲入假山之后。

    紫夜幽昙悄然绽放,淡紫色的光晕如烟似雾,将园中景物都笼上一层朦胧纱帐。

    紫色光晕中,纪棠的声音带着几分心不在焉:“你如今倒是厉害,与灵拂都相熟了。”

    言宁本欲离去,闻言脚步一顿。灵拂乃赤灵水族公主,近来与上官柳交情匪浅,他本就存了打探纪棠隐秘的心思,再加上明梧之事,心中一动,便拉着春娘隐入假山阴影处。

    离惑轻笑一声,道:“听闻你近日常去百淬宫,我便去寻你,不料一时迷路,撞见一位醉酒的红衣女子,顺手扶了一把,这才结识,后来才知她竟是赤灵水族的公主。”

    “又是醉酒?”纪棠脱口而出。

    “又?”离惑一怔,随即笑问,“此话怎讲?”

    纪棠不答,转而问道:“你去百淬宫寻我,可是有何要事?”她心知离惑一初登仙阶的小仙,哪会有什么正经事,不过是想岔开话题罢了。

    离惑伸手轻抚紫夜幽昙的花瓣,同样不答反问:“你不在百淬宫,可是又去了寥寥山?”

    纪棠心中还回味瑶欢醉酒后对凉迟一见倾心之事,又闻“寥寥山”三字,恍惚间,竟以为他习得读心之术,惊叹道:“你怎知道?”

    见纪棠这般,离惑只当自己猜中,一时情急,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分:“那凉迟究竟有何过人之处?你为他舍我便罢,如今连太子殿下的情意也……”

    此言一出,不仅纪棠神色微变,假山后的三人亦是各怀心思。

    言宁广袖下的手骤然收紧,剑眉微蹙:“怎么又冒出个凉迟来?”

    汀姚忙凑近耳语:“言大人莫急,这又是一笔糊涂账……”

    春娘见她越靠越近,皱眉避开她鬓边青色的间隙,却见言宁面色已如霜雪。

    纪棠浑然不知这边变故,轻笑出声,眼底映着满庭昙花。她原想解释,转念忆起此行目的,便故意将尾音拖得绵长:“凉迟啊……月下对弈时,连落子都带着芝兰气度呢。”

    直听得离惑眼中光点愈发暗去,他终是忍不住道:“纵使凉迟真如仙君所言这般出色,可……我听闻他早已心有所属,况且寥寥山上下对仙君颇有微词,仙君何必……”

    “这便是你年轻不懂了。”见离惑果然露出困惑之色,纪棠嫣然一笑,“正是如此才有趣呀,越是求之不得,越叫人寤寐思服,得不到的才最勾人,若真摘了这高岭之花,反倒失了滋味。”

    “这便是你拒绝我与太子的缘由?”离惑一时情急,声调又拔高了几分,字字句句穿透紫雾,清晰地传入假山后三人耳中。

    汀姚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春娘却忧心忡忡地望向身侧白衣男子——只见言宁面如冷霜,指节捏得发白,青筋骤起。

    外面的纪棠依旧笑语盈盈,语气轻佻:“算是吧。”

    假山后“咔”地轻响,言宁衣袖扫落几片花瓣,春娘急忙按住他手腕,轻叹一声,拉住欲要冲出的言宁。

    她的目光,如一湾清亮的碧波,言宁一触之下,心中的烦躁和怒意竟消散许多,强自按捺未平的心绪,拉着春娘又往阴影处退了退。待心神稍定,却听外间谈话已转了风向,隐约提及“孤鹧山”三字。

    言宁神色一凛,不知纪棠又捣什么把戏,孤鹧山地处西泽水畔,虽也是仙山,可地处偏僻,灵力稀薄,唯有散修栖居。直到百年前出了位安抚司的掌印大人,才在天界稍有声名。

    汀姚幽幽叹道:“看来这位又盯上那处的什么人了。”

    春娘暗自纳罕,忍不住从山石缝隙间偷眼望去,但见紫夜幽昙的淡紫色光晕中,那袭粉衣临风而立,女子笑得漫不经心,眸中碎光流转却如星河倾泻,锐利洒脱之下竟生出几分温柔情谊,这般姿态,与传闻中的不堪形象大不相同。

    汀姚似笑非笑:“仙子莫要被这副皮相迷惑。当初她在寥寥山,也是这般作态,骗得众人团团转。待她不愿再装时,那些人才晓得,传言尚不及她十之一二……”

    言宁冷哼一声:“若非精于伪装,明梧又怎会……”他想起宴席间那道频频投去的目光,对纪棠厌恶更甚。

    纪棠不知自己又平白招了嫌恶,即便知道,怕也只是付之一笑。她向来如此,无关紧要之人的言语,从不曾放在心上。

    离惑却没她这好心态,面露踌躇:“若他不肯收我……”

    “怎会不肯呢,孤鹧山主最是惜才,”纪棠将手中花瓣弹向空中,看它化作紫蝶翩跹,“若见你这般根骨,定当如获至宝,不等你拜师,他便要抢着收徒的。”

    离惑苦笑:“资质再好,若无引荐,连山门也是难踏上一步。”

    纪棠一笑:“从前他唯一的儿子邪祟所侵,我赠过几丸丹药。他对我一直很感激,若底下的人不放行,你只消说是我的朋友,待见到山主,他必定喜欢你。”

    见她如此笃定,离惑稍觉宽心,却又迟疑道:“为何……要帮我?”

    纪棠忽地执起他的手:“方才宴上,你不是也帮了我?”

    离惑一怔,蓦然想起方才琼华宴与灵拂说话时,她也是这般突然牵起他的手,笑语嫣然地说要同赏幽昙。

    那神情与他初登天庭时所见的模样一般无二。

    他一时恍惚,耳畔仙乐渐远,眼前唯余紫雾缭绕,如梦似幻。待回过神来,已随她离了喧闹宴席,置身这幽昙园中。

    “你说的帮忙……”离惑低语,“是指借我脱身?”

    纪棠但笑不语,他却已了然。

    离惑眼下心中的涩然,问道:“你当真……不喜太子殿下?他可是未来的天帝,以后整个天界都要归他掌管呢。”

    这个问题,纪棠曾笃定能将明梧与沈叔烨分作两个人。可为何每当湛蓝玉冠的身影掠过眼帘,心口便如扎入天山寒冰?为何方才宴席上,要仓皇避开那束追随的目光?为何要一遍遍告诫自己——没有可能,绝无可能……

    本就安静的园子一下子更加寂静,似乎都能听到紫夜幽昙绽放时,花叶舒展的细微声响了。

    未等她回答,望向远处盛放幽昙的离惑已打破沉默:“是我糊涂了,你与我……终究不同。”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纪棠闻言一怔,抬眸时正对上那双含着自嘲的眼睛,但见离惑薄唇微启,吐出一句:“你身后站着重霄帝尊与徽息神女,生来便是天界的明珠。这般尊贵的身份,喜欢一个人,便喜欢了,何须顾忌他身份的贵贱。”

    “这般说来,”纪棠唇角轻挑,眼底笑意已不像方才,“你这是承认当初接近我,是冲着我这战神之女的身份。”

    离惑耳根一红,局促地挠了挠头:“起初……确是存了这个心思……可后来,”他声音渐低,“我是真心觉得你很好……”

    “很好”二字方落,假山后便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春娘侧目望去,只见言宁面若寒霜,汀姚更是满脸讥诮。

    “你也这般厌恶她?”春娘忍不住问道。

    汀姚指尖绕着腰间酒囊的丝绦,眼前又浮现宝石小径旁东倒西歪的空酒坛。纪棠鲜少沾酒,那些陈年佳酿本该尽入她囊中,却因纪棠纵容,全教玄钰那丫头糟蹋了去。这般想着,心头又疼又恼,不由冷笑道:“她也就对男人很好。”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好看的男人。”

    春娘正欲再言,忽见纪棠已执起离惑的手。

    言宁见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同人这般拉拉扯扯,真是不知检点。”

    那厢纪棠却浑然不觉,仍是笑靥如花,轻轻握了握离惑的手:“此去孤鹧山,好生修习。他日功成,也不必再看人脸色。”

    离惑低眉浅笑,临行却又回首:“太子殿下向来执着,眼下正对你上心,不妨……敷衍一番,莫要让他太难堪,毕竟日后还要相见,他的身份还摆在那里。”

    这话倒叫纪棠想起那句“得不到的偏更想要”,明梧的执着,或许正应了这番道理。

    紫夜幽昙已渐渐收拢花瓣,夜色愈深。

    春娘望着粉裙女子低垂的眉眼,又瞥了眼渐行渐远的白衣背影,终是轻叹一声,随言宁离去。

    汀姚倚着石壁,将酒囊高高举起,琥珀色的琼浆倾泻而下,她眯着眼想:这潭水搅得越浑越好。愈是混乱,求她相助的人便愈多,到时还怕没有美酒入喉?思及此,不由低笑出声来,又仰头灌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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