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整合休息五分钟左右,越野拉练继续进行。
夜间多雾,道路两旁的灌木丛被露水打湿,接着又浸染了本就潮湿的山路,没过多久,一场细雨不期而至。
谢蘅小心着脚下,尽量避免踩水坑里溅一裤腿泥,她心里默默祈祷着雨再大一点,这样就可以不用训练了。
跟她并排一列的是同班的楚韵,人如其名,说话总是一副柔声细语的温柔性子,脸色也总是苍白着,整个人瘦得厉害,让人怀疑稍微强一点的风都能把她吹跑。
谢蘅有些担心得看着楚韵一副呼吸都困难的模样,凑近一点小声问她:“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跟教练说一下情况提前回学校休息吧?”
楚韵剧烈得喘着粗气,明明走了这么远的路,她的脸色却一点不见运动过后的红润,帽檐下的额头反倒布满冷汗。
“不用了,我还能坚持。”楚韵勉强笑了笑,“别担心,我这身体就这样,稍微吹点风或者淋点雨就病一场,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出不了什么事的。”
谢蘅皱着眉头无法认同:“身体要紧,军训缺席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想请个病假都请不上呢。
楚韵微微摇了摇头,黯淡疲惫的眼中满是失落和倔强。
“好吧……”谢蘅见劝不动了,叹着气道,“那我帮你背包吧,这样你也轻松点。”
虽然一个人负重两人份的有些吃力,但也不是不能坚持,而且,她背不动了还有其他人嘛。
她相信后面那些男生会抢着帮她分担的。
谢蘅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楚韵一听,立刻大惊失色地摇头:“不行不行,我、我怎么能让你帮忙呢……”
说罢,她侧头飞快地看了身旁的少女几眼,语气突然变得扭捏羞涩:“这种活怎么能让你来干,没能帮你分担负重,我都很不好意思了……”
她边说边转头凝视着身侧,美得如梦似幻的少女在幽暗的夜色里仿佛自带闪光灯和滤镜,脸颊上的红润仿佛大自然最精细的调色。
楚韵又是羞涩又是紧张,一颗小心脏怦怦乱跳,眼睛像是被死死焊在了那张脸上,已经完全顾不上看路了。
她不由自主凑近了些,小声问道:“对了谢蘅,你以前在哪里上的高中啊,是在国外吗?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呢。”
如今网络咨询十分发达,更有许多专门拍校园美女的摄影账号。
美到谢蘅这种程度的美女,应该从初中开始就在网上走红了才对,连营销都不用,只需要一张日常大头照,她就能迅速火遍大江南北。
谢蘅也小声回她:“不是,我在国内上的高中,我还没出过国呢。”
这倒不是因为金钱方面的问题,谢蘅父母这些年一个忙着升职一个忙着做生意,每到假期就是他们最忙的时候,放谢蘅一个人出国玩,他们更是不可能同意。
“哦……”楚韵还是有些不解,不过她很快又兴奋了起来,“那你下次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玩,我家在英国有个庄园,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骑马,还可以去摘草莓和郁金香,对了,你喜不喜欢红酒,我让我爸把他那些珍藏的啊啊啊啊————!!”
楚韵光顾着说话一脚踩空,谢蘅急忙去抓她的胳膊,楚韵虽然很瘦,但由于姿势倾斜,两人的负重包袱却沉甸甸地带着她们往下坠。
事发太突然,前后的同学完全来不及伸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摔倒在地上。
这是一段坡度约有10%左右的陡峭路段,沿路两侧都是树木和碎石。
湿滑的路面减少了摩擦,摔倒的二人被8公斤重的包袱拉扯着顺势摔出去三四米远,直到撞到树干上才停下。
愣了几秒的同学反应过来,连忙扑过去围着二人紧张问话,整个队伍瞬间乱作一团。
谢蘅被摔得晕晕乎乎的,她的大脑有半分钟左右处于完全空白的状态,紧接着思绪回归,后背肩膀腿部、尤其是脚踝处的疼痛感才一一传来。
“这位同学,能听到我说话吗?”
“谢蘅,你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
“军医呢?快叫军医过来!”
谢蘅被搀扶着靠坐在树干上,周围挤满了人,最前面的是几个穿着作战服的教官,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正握着她的手臂小心检查着。
“后背有点痛,还有脚踝……”谢蘅苦着脸,仔细感受着身体各部位的情况,除了这两处,其他几处的疼痛只是暂时的,这会已经在逐渐消退了。
楚韵泪眼婆娑地蹲在她旁边,一边流着泪一边等着军医的检查结果。两人一起摔了个滚圆,楚韵就要幸运得多,既没撞到碎石也没撞到树,只是屁股和后背痛了一会会,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军医检查完肩膀手臂的情况,然后说道:“小同学,你慢慢站起来走两步看看。”
谢蘅在军医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双脚触地的一瞬间,十分强烈的钝痛使得她瞬间将右脚缩了回去,只能单脚站着。
“是不是骨折了?来来来赶紧坐下。”军医扶着人又坐了回去,“把你鞋子脱了我给你检查下,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看着对方要上手脱自己的鞋子,谢蘅赶紧红着脸自己脱掉:“我自己来!”
哪怕军医是个女性,她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干这种活。
由于时间原因,淤青还没有显露,红肿也不是很明显,但就这点红,放在白皙莹润的脚腕处,如同精美玉器上被朱砂污了一笔,看着十分的刺眼,令人不适。
军医轻轻按压着扭伤的地方检查伤情,被按过的地方传来明显的刺痛感,谢蘅死死皱着眉小声吸气忍耐着。
“小同学,接下来我给你做一下紧急处理,可能有点不太舒服,你先忍一忍。”军医一边安抚着一边从包里往外掏医疗设备。
谢蘅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处,她紧张地攥紧了手指:“要做关节复位吗?”
“我要拿仪器扫描下你的韧带,然后喷点速冷镇痛气雾剂,喷剂有点凉,但是喷上这个能让你的脚踝更快更好地恢复。”
军医一边给她解释,一边拿着仪器在扭伤处操作。
细细的水雾喷在红肿处的一刹那,谢蘅没忍住倒吸一口气。
这叫有一点凉吗?是亿点吧!
仿佛有条冰蛇钻入骨髓,又在剧痛即将爆发的临界点突然抽离,留下麻木的空洞感,灼冷刺骨的不适感令她瞬间红了眼眶。
如玉的美人双眼含泪,眉头轻锁,红嫩的双唇紧紧抿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围观的男生女生们只感觉心都要碎了。
检查结束后,军医给出结论:“轻度扭伤,主要是外侧韧带有些拉伤,没有明显韧带撕裂或骨折,具体还要拍个片子看看进一步的详细情况。”
话音刚落,围了一圈的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开口,都说要带谢蘅去医院做检查,争着争着快有吵起来的趋势。
“吵什么吵,全部归队,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不知道是哪个连队的教官吼了一嗓子,除了一些围着谢蘅不愿意动弹的,大部分人慢吞吞地回到了连队里,那几个不听话的,被屁股上踹了几脚后也十分不情愿地起身离开。
谢蘅有一点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几个教练:“那我……?”
“张赟、王磊,你们几个带队继续拉练,沈慧慧、何欢,你们两个带谢同学和楚同学回学校做进一步检查。”
一道冷淡中不失沉稳的嗓音在身旁响起,谢蘅这才注意到说话的人。
她不知道对方的姓氏,只知道是这次军训负责带队的教官之一,具体职位应该是参谋长一类,不负责具体训练,只在每天早中晚三次巡查一遍,其余时间不见人影。
张赟对这话有点摸不着头脑:“秦队,那你干嘛去?你不继续带队拉练了?”
秦郁垂眼,视线对上一双注视着自己的好奇双眼。
那双眼睛像是水面下的透明玻璃珠,流光溢彩,摄人心魄。
顿了顿,他移开视线,说道:“我和卫生员一起送她们回学校。”
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在场的教官、卫生员和随行军医们脑子里闪过无数乱麻。
不是、你这不合适吧??
军训期间,男教官和女学生之间的接触有着严格的规定,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女卫生员在吗?
哪怕是搬运伤员这种特殊时期也不行啊!
谢蘅同样看着这个男人没说话。
她思考的问题跟其他人显然不一样,她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她只是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他的长相对自己来说明明是陌生的,但组合在一起,就是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