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稠的黑雾从李艾的嗓子吐出来，围着李艾绕了一圈后，又从耳朵钻进去。

    齐落落对这恶心的场面见怪不怪，她曲起食指，指节在床杆上敲了两下：“回去躺着。”

    李艾嘴里喃喃“回去躺着”，转身爬上床铺，鞋也没脱，直直躺下，抓起被子盖过头顶，在被子笼罩的黑暗下发抖。

    重归清净的齐落落这才缓缓坐下，开始写作业。

    其实这是老师布置的附加题，不写也没关系。但膨胀的情绪让齐落落害怕待在秦柯月身边。

    在秦柯月身边多待一秒，她的爱意就会多涨一分。她的爱里混淆着恶意，在彻底摊开前，她不能让秦柯月有所察觉。所以只能暂时逃避，在看不见她的地方平息心潮。

    没有人会喜欢怪物的。

    齐落落的笔触越来越乱，笔尖也越来越用力，当笔尖划破纸页时，手机亮了起来。

    一串电话号码后跟着短信：【听说你彻夜未归？你去哪了？】

    齐落落眼里闪过厌烦，被阴沟老鼠窥探的厌恶感让她想杀人。但像是想到什么，眼珠微动，杀意如潮水般退去，随后带着古怪笑意把手机放回原位。

    王度许久没有等来齐落落的回复有些焦躁，他边啃拇指边短信轰炸齐落落：

    【怎么不回复我？】

    【才十几岁就敢彻夜未归？不要说你回家了，你家这么远你根本不可能回去。】

    【你们寝室昨晚的灯没有亮，你一整晚都没有回去！】

    【你信不信我告诉你家人？】

    王度发的消息就这么静静躺在手机里。要不是还能发出去，他都要以为自己被拉黑了。

    他刚开学就对齐落落一见钟情。他自认条件不差，给足了齐落落暗示，但齐落落毫无没有反应。

    他想，没关系，大概是自己的暗示不够明显，于是他转变策略开始明示。

    可是他得到了什么？他做这么多得到的只是齐落落看狗一样的眼神。

    他想，没关系，只是还不够努力。每天晚自习后，他都会悄悄跟在齐落落身后，盯着她回寝室。

    女生宿舍那段路有些阴森，王度每次跟着齐落落身后时，都觉得自己是护送灰姑娘的骑士。

    昨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来到女生宿舍楼下，出乎意料地没有看见灯亮。他待了很久，久到惊动宿管老师询问，他才不得不离开。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怎么会这样呢，齐落落怎么能够夜不归宿呢。

    他回到寝室，坐在床铺上焦虑地啃指甲。他脑海里无法控制想很多，他想起隔壁邻居阿姨因一晚上没回家被丈夫家暴。当时他年纪太小听不清隔壁阿姨哭喊的什么，他只记得当时父亲高高在上地下出结论：“不管怎么说，好女人都不能夜不归宿。”

    大拇指已经被啃出血，尝出血腥味的王度停止啃指甲。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聊天群。

    纯爱战士：我女神脏了怎么办？

    下面很快有人回复：哥们都脏了还女神呢？真就纯爱战士大冤种呗。

    王度没有理会，他死死盯着屏幕，迫切想知道把齐落落搞到手的方法。

    这个群他加了很久，里面有不少人靠着群友的支招追到自己的女神，他按着群友的方法试了一段时间，但是效果并不显著。

    可除了这个群他也没其他办法。他换只手啃指甲，另一只手开始打字。

    纯爱战士：有什么快速的方式可以搞到女神吗，顺带可以惩罚她一下的那种？

    群里很快被污言秽语刷屏，其中一人给出建议：去看课件三。

    王度很快在那人发来的文件夹里翻到课件三，迫不及待解码浏览。

    课件给到的方法是毁掉女生，再在女生心理崩塌的时候趁虚而入，并附上成功案例。

    王度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并在今天一大早就出校办理一张新的手机卡。他先在校园论坛上发了个帖子，并没上传实际内容，只是先取了一个夺眼球的标题。即便如此，他的帖子也被回复的问号顶到了首页。

    他并没有着急写帖子，而是给齐落落发短信。他想，如果齐落落认错态度好，他还是愿意给齐落落一个机会的。

    但是齐落落并不搭理他。

    他想起齐落落看狗似的眼神看他，突然愤怒起来。他点开论坛，指甲被啃的面目全非的大拇指不停戳手机屏幕：

    标题：【有人知道某新生的事迹吗】

    楼主：新生榜第一的，有人知道吗？她家条件很差，是靠奖学金才能读得起这所高中的。据我所知她家离学校特别远，虽然在市内但坐车起码大半天，所以就算节假日她也住校。但是该同学昨天晚上彻夜未归，已知她不可能回家，求解。

    匿名1:楼主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我还以为有什么大瓜，结果就这？再说人家回不回寝室关你屁事。

    匿名2:楼主你的出现让我怀疑这所学校的教育水平。

    匿名3:笑死了楼主你该不会以为匿名了就能随心所欲造谣吧？

    匿名4:楼主说的新生榜一是齐落落？她咋了，除了穷点其他都还好吧。

    匿名5:可能去朋友家了？

    匿名6:我和榜一同班，她和班里同学关系都挺一般。

    匿名7:4楼是哪位地主啊，穷还成为别人缺点了啊？

    匿名8:楼主想说什么。

    匿名9:7楼是戳到你穷酸的肺管子了吗，这么敏感？

    匿名10:楼上的v我5000看看实力。

    匿名11:要饭要到闻徳了？读不起就滚。

    匿名12:我和榜一一个寝室的，当时有室友生病要去医院，榜一居然去洗澡，一般人不都是会急着送室友去医院吗？

    匿名13:上面的，真的假的？

    匿名14:说是齐落落室友的话，也就那么几个了吧。

    匿名15:那12楼室友怎么不和榜一当面对线，跑论坛？

    匿名16:这种私人恩怨就不要在这种帖子升堂了吧，这帖子什么成分不知道吗？学校什么时候能实名啊，一实名这群只敢在背后蛐蛐别人的人就老实了。

    匿名17:4楼地主，只是想看看你的财力，怎么就骂我要饭的？

    匿名18:你俩单独开贴对线，球球了，想看。

    匿名19:可是我觉得如果室友生病真就这么冷漠的话，也挺那啥吧。

    匿名20:楼上怎么说什么都信，都上闻徳了还不理解偏听偏信这个词的意思吗？

    匿名21:但是都自曝榜一室友了，不就相当于三分之一实名了吗？

    匿名22:你也说了是三分之一实名，去问都不承认。

    匿名23:真这么好奇直接去问榜一呗，看这个帖子的应该有榜一同班同学吧。

    …….

    王度见大家水贴有些着急，按照预期大家应该都在讨伐齐落落才对。他不停啃手，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沉思了一会，继续打字：

    楼主：大家对我可能有误会，先入为主觉得我是有恶意的，其实不是的。因为榜一成绩很好，本着学习交流互相进步的心态，会关注一点榜一。榜一家境不好，楼主也想帮助榜一，毕竟大家都是同学，经常给榜一买买奶茶啊什么的。

    楼主在吃饭的时候偶然发现，榜一在食堂刷的是墨蓝卡，而且榜一买的东西都并不便宜。不要说什么贫困生不能吃好的，行，就算刷的东西贵我也当学校给的奖学金高，但是墨蓝卡含金量相信大家都懂吧。

    当时楼主还在想是不是谈恋爱了，但是她周围并没有男生。后来楼主在上个礼拜发现，学校附近有几个从豪车下来的女生。楼主回家后把这件事和表哥说了，表哥说很多富豪就吃女高这一款。

    所以看到榜一这么优秀的女孩突然大手大脚很害怕她误入歧途。尤其是昨晚她一夜没回来，楼主更是很担心她为了钱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匿名24:太长，谁来总结。

    匿名25:看完了，感觉你有点恶心。

    匿名26:你在上个礼拜几看见有女生从豪车下来？如果是上礼拜五的话，我妈开揽胜送我上学。如果你看到的是我并且因此造谣我的话，你完了。

    匿名27:楼主幽默，你不知道学校富婆很多吗？

    匿名28:哎呀不对不对，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楼主。楼主明明想的是，大家一起攻击榜一，你们怎么不按楼主剧本演？

    匿名29:墨蓝卡很少见吗，我也有。

    匿名30:知道了知道了，楼上无人问你。

    匿名31:无人在意26楼的话吗？没记错的话，校长开的是揽胜吧？

    匿名32:笑死哈哈哈哈

    匿名33:没人觉得很恐怖吗，楼主是要干嘛？

    匿名34:很明显因爱生恨呗，没看见那句“本着学习交流相互进步的心态～关注的榜一～还送了奶茶～”

    匿名35:yue了

    匿名36:我和齐落落同班，有不少人献殷勤，人家压根就没接受过男生奶茶。送奶茶的人有那么几个导致我无法定位你是谁，但是楼主，你这样无端揣测一个女生真的很没品。

    匿名37:或许齐落落根本没有大家想的这么好，室友生病还能无动于衷。

    匿名38:说了私人恩怨当面对线，不要在这种帖子里升堂。

    匿名39:点了，话说回来，就算齐落落冷漠，她也活该被造谣吗？一码归一码好不好。

    匿名40:37楼谁，你解马私聊我，看你发两遍了，我帮你去问齐落落怎么样？

    匿名41:齐落落挺好的啊，要说什么特别的话，就特安静，看上去很厌世。

    匿名42:报！特地看了新生榜单 ，还贴在高一校区的，榜一真的大美女。

    …….

    王度皱眉不停刷新帖子，没有一句回复是他爱看的。他分明是照搬课件三教授的方法，分毫不差地进行操作，怎么结果差这么多呢？

    他不敢继续操作，已经有人缩小锁定范围了，他还是有点担心自己被暴露出来。

    他手指上划，打算删帖，但半天都没找到删帖的按键。

    他不可置信地返回首页搜索，这才发现只有论坛管理员才有权限删帖。

    “操。”王度咒骂一声，但看着一水的匿名又放下心来。没关系的，他自我安慰，反正是匿名大家又找不到自己，再说他也没对齐落落造成实质的伤害，就算掉马了大不了道个歉。

    他关掉手机，在惴惴不安中开始补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