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终于回到绫非家的老宅。
林生上楼进自己房间，走到床边放下背包，立刻大字型躺下。
累了。
刚刚在车上，林生为了给霍星竹留下好印象，一直挺直脊背。谁知道特红职级是不是从日常里也要打分呢，他为了成为九级，一丝一毫也不松懈
阳台传来一声猫叫，林生挣扎着从床上起来，透过玻璃移门，小黑正端坐在地上。
林生看了眼窗户，上回开的口子还在，猫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你怎么又回来了？”林生走过去，开门抱起小黑，面对面贴着胸口抱在怀里。“是想把我当长期饭票吗？”
黑猫睁着圆溜溜的绿眼睛和他对视。
林生摸摸他的背毛，油光水滑的，对着猫说，“看来伤好透了，毛色也乌黑发亮，虽然药黑心了点，坑掉我二百点经验值，效果是真的好。”
猫自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不会回应他的自言自语。
林生把小黑放下来，之前的器具和猫粮都还堆在阳台上，他往猫饭碗里抓了一把猫粮，轻轻拍了拍猫的脑袋，“吃吧。”
楼下响起汽车引擎声，惹眼的红色跑车旋风般驶入车库，车门向上如翅膀般开启，绫非岚从车上下来。
林生拉开窗户，朝下面挥手高喊，“山风哥，你回来啦！”
绫非岚单手摘下墨镜，“小林生，来，下来吃饭吧！”
原来已经到饭点了。
林生想到之前说过的，霍星竹对猫毛过敏，他火速换了件上衣才下楼。
来到餐厅，身边却只有绫非岚和布菜的管家。
“对不起啊，说好我去接你的，公司临时接了个通告。”绫非岚一脸抱歉，“还好霍星竹可以顺路带你。”
绫非岚头发做了发型，还喷了发胶，脸上有淡淡的妆，一派翩翩贵公子打扮，林生这才反应过来，山风哥的兼职是个男明星。
“没关系的，你有事情要忙，实在不行我可以自己回来的。”林生笑道，“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你可不就是丢了十八年嘛！”绫非岚脱口道，话说出口才觉得，这话不该拿来开玩笑，挺戳人痛处的。
然而林生一点也不在意，笑着接话，“如果我丢了，山风哥会把我找回来的。”
林生左右看看，转移话题，“霍局呢？他不下来吃饭吗？”
“他在房间开紧急视频会议，等下给他送一份上去。”绫非岚说，“在家不用叫官职，太生疏了，叫他名字就行。”
林生还想趁一起吃饭，和霍星竹讨教经验，看来是泡汤了。
能做饭搭子的，只有绫非岚。
他把话题往霍星竹身上带，“山风哥，霍局，啊不是，星竹哥为什么这么拼命，就因为妖族杀了他的父母吗？我在学校听到议论，说他家的条件很好，本来是开房地产公司的。”
“可以说霍星竹是从云端跌入地狱，他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都很优秀，而且很爱他，还有个可爱的妹妹。”绫非岚皱眉，“转折点就是地产公司开发的新项目，他们想开发一处山脚下的树林，那块地依山傍水，风景绝美，计划打造成旅游度假村。不巧的是，那里是妖族的栖息地。”
栖息地这个词是用在动物身上的吧，不过确实妖族也不能当做人。
“后来怎么样了？”林生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绫非岚接着说，“他们派人和妖族谈判，要他们搬走，另找新的地方，对方不同意，他们就用了一些强制的手段。”
强制的手段，呃……这个世界也有暴力强拆，非法征地，林生挑眉。
“妖族的现任妖王，是一个嗜血残暴的统治者，他骤然发难，上门屠杀公司高层，就是霍星竹的父亲，要不是霍星竹命大活了下来，当年霍家的血案就是灭门惨案。”
“后来他就被绫非家收养了？”
“是的，老局长嘱托我父亲照顾抚养他。他刚来的时候话都不会说，眼珠子都不会动，像个木头人，是阿遥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讲故事，喂他吃饭，还陪他一起睡觉，一点点把他从封闭的状态里解救出来，唉……可惜阿遥现在变成那样，你可能也听说了，他现在比木头人还不如。”
“阿遥是绫非遥吗？他和霍星竹是恋人关系？”林生八卦一下。
“外面的人都是这么传的，不过他们没有正式公开过特殊关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把对方看作什么人。”绫非岚严谨地发表评论，“作为外人，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好官方的回答。
绫非岚扯开话题，“妖族剥夺了霍星竹的家庭，又害了阿遥，他对妖族的恨意是驱使他以身搏命的动力，也是支撑他活着的信念。”
“他无差别憎恨每一个妖族。”绫非岚的话像一记重锤砸进林生心里。
恨，血海深仇的恨，不可饶恕的恨，毁天灭地的恨。
杀死自己的亲人，可能比杀死自己，更让人恨意难消，林生想，即便他无亲无故。
“对了，上次你剪下来的头发，我自作主张捐给了公益组织，”绫非岚说，“蓝丝带是专门收集头发，制作成假发以后，免费送给患病儿童的组织，正好你进基地以后，蓝丝带展开了新一轮的假发制作，你在里面我联系不上你，就先捐出去了。”
“没事的，”林生又接收到绫非岚的歉意，忙说，“本来就是要当垃圾扔掉的，现在还能对别人有用，那也是功德一件啊。”
“是吧，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我也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绫非岚笑起来，眼睛里闪着灿烂的星光一样，“而且你的头发很长，没有染过、烫过，是质量上乘的原材料，如果有偿收购的话，能卖大几千。明天你也没什么事，蓝丝带有公开的送假发活动，前两天我收到邀请函，可以亲手把用你头发做的那一顶假发送给小朋友，我们一起去吧。”
系统032突然冒出来，“哇噢，好有意义的善事。”
“会给爸爸加经验值吗？”林生问。
“虽然没有发挥你的主观能动性，不是你主动捐的头发，但是被动达成符合人设的事件，也会有经验值加成。”
林生露齿一笑，回道，“好，我很期待。”
儿童医院一楼大厅，活动现场。
绫非岚戴着烟灰色鸭舌帽、墨镜和黑色口罩，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山风哥，你干嘛？”林生不解，他是来做慈善的，有必要藏头遮尾吗？他还以为会有记者全程跟拍，拿来做宣传造势。
“你不懂，现在的舆论风向容易两边倒，你以为你出来做好人好事，就一定会得到夸奖吗？相反的，会有人骂你炒作，硬凹人设，骂你摆拍。我不怕人黑我，我只想安安静静做想做的事情。走吧，先去签到领假发。”
绫非岚拉着林生到前台，把邀请函给接待人员，立刻就有专门的人根据上面的编号，从箱子里找出对应的假发。
“两位好，我是蓝丝带的姜莹，感谢你们的热心参与。”姜莹白色工作服外面套着显眼的蓝色马甲，是蓝丝带统一的着装，她晃了晃手里的两根蓝色丝带，示意他们伸出手腕。
姜莹将丝带绑在他们手上，作为活动凭证，她捧着用盒子装好的假发，“请跟我来，我们已经事先和家属沟通好，选定了丫丫小朋友作为捐赠对象。”
“丫丫小朋友是基因罕见病患儿，智力低下，四肢无力，只能长期躺在病床上，为了方便照顾她，不得已给她剃了光头，”在电梯里，姜莹按下楼层按钮，给他们介绍情况，“但是丫丫妈妈很希望能给女儿戴上漂亮的假发。”
病房里，林生看到十来岁的小女孩骨瘦如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嘴巴张开，双目无光盯着天花板，毫无生机。而一旁的中年女人形容憔悴，十几年的操劳和无望的未来压得她像行尸走肉。
“丫丫妈妈，这两位是假发的捐赠者，他们来看望丫丫宝贝。”姜莹柔声说。
女人勉强勾起嘴角冲两人笑了一下，接过姜莹手里的盒子，“谢谢你们，孩子虽然不会说话，但我相信她一定会觉得开心。”
柔顺的黑色秀发，戴到了丫丫的头上，长度刚好到肩膀，刘海刚好垂在眉毛之上，是个可爱秀气的模样。
除了对外界没有反应之外，看起来就和正常孩子似的。
姜莹小声说，“我们制作前有量孩子的头围，还征询了家属对发型的要求。”
林生扭头，看到丫丫妈妈双手捂着自己的嘴，看着她的女儿，眼眶通红。
“小二，我的经验值呢？”
系统032，“马上，结算需要时间。”
“你买片子的时候倒是挺快。”
系统032，“可以不要翻旧账吗？这种感人肺腑的时刻，可以多沉浸一会儿吗？”
“感人？”林生直白地说，“在大自然，不健全的幼崽会被母亲遗弃，有的甚至会被吃掉来补充母体的营养。我不觉得花十几年甚至今后更久的时间，养育一摊没有知觉的身体，是什么值得感动的事情。”
“你……”
“再说了，作为孩子本身，她如果有意识，她愿意这样活着吗？没有尊严，没有意义，只是吃喝拉撒和喘口气。”
“我……”
“这样的病，永远都没有康复的可能，不是吗？你不觉得这女人的一辈子都被毁了吗？哦，话说回来，孩子的爸呢？是不是跑了呀？人为利益而活，太感性只会拖累自己。”
系统无奈道，“你再说下去，要OOC了！”
“好，不说了。”
林生拉了拉绫非岚的袖子，“山风哥，我去外面逛逛。”
“去吧，逛完回这里找我。”绫非岚拍拍他的手背。
林生刚出病房，走廊里就传来哒哒哒的小跑声，幼小的身影一头撞在他腿上，林生赶忙扶住要被弹出去的小孩。
“小锐，都说了叫你别乱跑，撞到人了吧，”随之而来的男人抱起小孩，“快说对不起。”
男人西装革履，一副商界精英的打扮，气质儒雅。
“对不起。”小锐抱着男人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偷看林生。
“你也是来参加蓝丝带活动的？”男人盯着他手腕上的那抹蓝色。
“嗯。”林生观察这一大一小，长得挺像，看起来像是父子，小孩头发挺正常，应该没有得什么大病。
值得注意的是，男人的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皮手套。
男人放下孩子，摘掉右手的手套，朝他伸出手，笑道，“幸会，作为活动组织者，代表患病儿童和家属感谢你的捐赠。”
“啊……没什么，不用谢。”林生迟疑地回握对方的手。
男人的手掌干燥温热，对他轻而有力地一握，随即分开。
“哥哥，走吧。”小锐拉他的裤腿，仰起头眼巴巴地说。
原来是兄弟啊。
林生主动朝小孩挥挥手，“拜拜。”
“再见。”男人说。
系统032，“后台结算完成，奖励1000点经验值。”
“抠抠搜搜，我那及腰的长发，那如丝般顺滑的美丽秀发，就值1000点？”林生不服。
“那不是垃圾吗？你不要才剪掉的。”系统032反驳。
林生，“此一时，彼一时。我山风哥会变废为宝。”
回到病房，绫非岚正在给丫丫按摩手臂肌肉。
“山风哥，你很熟练。”
绫非岚看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阿遥已经躺了两年多了，我有空会去看望他，顺便给他做按摩。照顾瘫在床上的病人，要经常给他们翻身和按摩，不然就会得褥疮和肌肉萎缩。”
“这样啊。”
还真是麻烦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