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在上，我愿与丁瑶签道侣契，从此，生死与共，永不背弃。”

    今天，是天玄门弟子与他青梅竹马的师妹结道侣的日子，众多人前来观礼。

    生死与共，永不背弃……

    台下一女子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话，不过重复几次，就哽咽不成声。

    礼成后，台上的新郎无意间扫过下面的宾客一眼，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目光回到自己伴侣身上，忍不住的笑了一下。多年夙愿，终于如愿，心似乎寻到了归处。

    觉得今天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他觉得，娶到了心爱的姑娘，还是在天道下盟誓，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一生都会纠缠在一起，没有比这更能表达自己的爱了。正当他想到这里，心绪激动下，心突然的刺痛了一下，这痛感消失的很快，快的就像错觉。

    可修行之人怎会产生错觉，他皱了皱眉，大喜的日子，他不能出问题。

    身边的道侣一直抓着他的手，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一瞬间的僵硬。

    怎么了？她向他投来询问的眼神。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了一句没事。

    他也运功查探了全身，却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好压下心中异样，继续完成结道侣仪式。

    仪式完成后，宾客散场，台下女子也随人群离去。

    等到了安静无人处，女子手中紧紧的抓着一面镜子失声痛哭。

    “你看到了，他过得很好。只要是转世，他就会忘记曾经的爱人，他会有新的爱人，而且这个爱人，一点都不像你，性格不像你，长相也不像你，他爱上的人身上没有你的半点影子，让你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既如此，你还要强求吗？”

    镜子中出现一道男声，男声如局外人一般的替她分析着，一字一句，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没有要强求，这也不是强求，他现在只是还没遇到我而已，发生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娶妻而已，并不会令我放下执念。比起上一世，他挡在我面前，为我而死，这一世，无论他做任何决定，我都不想去阻拦，哪怕这个决定，是与他人成亲。在他没遇到我之前，喜欢上了别人，这很正常，人类都是要娶妻生子的。我只是还没出现而已，我不能慌，等我出现以后就不会是这样了。”

    “上一世，我为妖，他是斩妖的道士。妖界，妖与妖之间都各有杀戮，妖与人之间，也是互为食物。修行者贪妖族血肉妖丹，妖也觉得修行者血肉要更为可口。没有仇恨，全是本能。”

    “他是初出茅庐的小道士，我是杀人如麻的大妖。我本该一见面就杀了他，可不巧，我有储备粮食的习惯，我看他乖巧，就养着了他。不止是他，我还养了一个小镇的人。不过是一个想在这个小镇定居的小道士，多了一个可口的点心，我自然欢喜。”

    “他满意我这小镇民风淳朴，我也不嫌弃他只能塞塞牙缝。我能有一个小镇的储备粮，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我喜欢养肥。我也想把这个小道士养肥，然后一口一口，生吃了他。人类修行者，一向生吃最为鲜嫩。”

    “我如今……已经许久不吃人了……”

    “一个妖，能不吃人，你就该知道，我不会走的。他有了喜欢的人又如何。只要重来一次，他肯定会再次对我一见钟情。”

    “他如今，也还是修行者，而且还同样是道士。我如果再重演旧事，只要他还是他，他就一定会再次爱上我。”

    “爱上你之后呢？”男声冷漠的问。

    “那我自然执念全消，自愿成为镜中养分，这不就是你带我来寻他的目的吗？”

    镜子不做声了，风呼呼的吹着，把她脸上的泪痕都吹干了。

    其实，她来这个世界很久了，她如一道影子般陪着她的小道士长大。

    小道士察觉不到她，她也就粘着小道士越发紧了，不管小道士做什么都紧紧的跟着他。

    她一直都知道小道士身边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小师妹，小道士待她温和体贴，对着小师妹笑的时候，也格外温柔。

    她每次都盯着小道士温柔的笑脸，自己也不自觉的笑的甜蜜。

    至于那得了小道士笑容的小师妹，从未入她眼，入她心，她被小道士笑的晕乎乎的，恨不得这样平静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他与她，永远黏在一起，她能永远这样看着他，她看一辈子也不会腻味。

    她从来没有发现小道士对丁瑶的心思，他们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出格的举动。就算平时多有关心，怎么就到了，要举行道侣仪式的地步了呢……完全没有发觉啊，原来他也可以，喜欢上别人啊。心堵堵的，闷闷的，她不想再当隐形人了。

    轮回镜吸收的是她的执念，当个隐形人陪伴在爱人身边，可以让执念消散的慢一些，她可以陪伴的久一点。

    可如今，他娶了别人，陪伴的再久有什么意思呢？在暗处见证爱人和别人幸福一生吗？

    妖的本性，让她不住的想破坏，想把人抢走，想将她们前世的过往在他面前回放，想让他记起来真正心爱的人是谁。

    若她还是以前的大妖，她早就这么做了。哪怕是大闹喜宴，她也要把人带走。

    可她连一缕残魂都不是，她只是一道死去之人留下的执念，她的一切，永远都终止在执念里的时间线里面，没有未来，只有过去。

    于是，她又与轮回镜做了交易，她要真真切切的在这个世界存在，她要在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身体。刚刚，她不是不想去抢亲，可她也知道只要她一现身，就会被控制住，如果控制不住自己，刚能现身就被镇压，那化形就将无意义。

    所以，哪怕再心痛，都只能躲在一边当一个局外人。只能偷偷的哭，还不能表现的太怪异，只能半遮着脸，连眼泪都不能让人看到。

    前世，小道士最为心软，她只是示弱几分，就得到了小道士的全部信赖。相信就算是转世，本性也不会变。

    在这世上，在妖族中，若说最能让人放下戒心的种族，也就只有植物类了。都觉得这种类的妖，要比兽类要良善。而兽类，哪怕是吃素的，因为会动，在人眼里，也自带几分嗜血因子，总会让人多心生几分警惕。

    虽然这样的分类好没得道理，深入了解就知道，植物生长需要养分，人埋在土里，其实也是养分。

    植物成了精，其实也可以把人当成养分。都是妖精，分个什么高低，哪怕是开了灵智，妖类，更愿意顺从本性。

    她现在不想和前世一样，用兽类的形象接近小道士，兽类要被关进笼子里，外表可爱弱小的动物更容易被关进笼子里。

    当初可以觉得好玩，带着恶意伪装潜伏，但那时也觉得被关笼子有些憋屈。甚至，还要被人时不时的逗弄，时常觉得控制不住心性，想要解除伪装暴怒。时过境迁，依然觉得那段时光并不都是美好。重来一次，想要改善一下，随自己心意多一点。

    反正结局都是一样，我和小道士也曾是向天盟誓的。

    我们的誓言，还比他这一世要早。

    天道要眷顾，也应该有个先来后到。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要不这一世，我就当个花妖吧，当个桃花妖。等到了结果子的季节，我还可以找借口，给他变桃子吃。曾经的小道士，最爱吃的水果，就是桃子了。我最了解他的口味，种出的桃子一定是他最爱吃的。

    这可是我降临这个世间后，在他出生的时候，第一时间种下的桃树，这颗桃树，和小道士一样的年纪，和他一起长大。我所有的时间，除了在小道士这里，就是花在种植桃树上了。这么多年的时光，桃树已经几次丰收了，之前只有我能看到，桃子只有我一个人能吃。现在，可以在一堆果子里面选出最好看最甜的那颗给小道士尝尝味道了。

    小道士，一定会夸好吃的。

    我若为桃树精，一定愿意给最好吃的果子给最喜欢的人。

    “轮回镜，我选好要选择的身份了，你帮忙模拟一下。桃妖，我对外的身份以后就是桃妖。”

    “你决定好了？不更改了？”

    “是的，我决定好了，不更改了。”

    男声沉默了一下“真的不改了？你可知，人妖殊途，你们上一世就因为这个对立的身份，没得个善终，这一世，你还要当妖。说真的，我很不理解，这种与世俗对抗的寻爱路，你不觉得很难走，很辛苦吗？一不小心，又会不得善终哦。”

    她半天没说话，像是听进去了。

    她歪着头，眼眶微红。

    “可我就是妖啊，怎么伪装，都伪装不好。我如果当人，会被人看穿的。到时候，我怎么解释。”

    “不会被拆穿的，我模拟过世间万物，从未被人看穿过。”

    “我不想再骗他了，我答应过他的。当人太难了，我学不会的，我们两族，行为处事，差别太大了，相处时间长了，免不了要有怪异之处。到时候为了这种怪异之处，又要不停的圆谎。谎言一个接着一个，到了最后，我都会不知道我说了多少谎了。我不想到了后期，又和前世一样，哪怕他爱我，护我，却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