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一结束，文创班打着期末冲刺的名号而销声匿迹的无老师版班级群再次开始活跃，并且莫名开始了一轮神秘的对话。
最开始是三个表情包，右边是小红花，左边是小绿草，中间放了个锁。
紧跟在后面的是一列不明所以的问号和震惊的感叹号。
在得到一个爱心的回复之后，班上二十几个人齐齐用最开始的那条消息刷屏。
一看就是寒假的来临让这群人都变得格外兴奋，也格外爱凑热闹。
纪洄擦头发的时候就看着他们将刷屏的内容换了三波，现在成了满屏的数字九。
然后他混在里面也来了个差不多的消息，试图混入其中，结果被大家迅速抓住，后面的消息也随他改变。
纪洄还没完全读懂这些消息里的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弹出来的语音通话界面就将它们全部都挡住，只剩下“几回的”三个字。
是他给斐溯的新备注。
纪洄点下接听键的同时清了清嗓子，压着声音来了个“喂”。
这声音一发出来，纪洄自己先笑了起来。
斐溯跟着笑一声，听起来有点敷衍，纪洄还没开始抱怨，那边就不咸不淡地提了个问，还特别有迷惑性地喊了他的小名。
“小几，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九点半啊，你专门打个电话来就为了问这个啊。”
纪洄本来还在回想云女士跟纪先生撒娇时候的语气，故意拖着每个字的尾音也想学一下，说完时间他就知道坏事了，将手机越拿越远，声音也随之越来越低。
又怕听不到斐溯接下来会说的话，纪洄将免提打开，又把带着点湿气的毛巾罩了上去，试图以此挡住自己的心虚。
纪洄盯着毛巾看了一会，见底下没动静，他凑近手机拿开毛巾，手动回档，又来了个“喂”。
见斐溯还没有回应，纪洄装作浑然不觉地继续说下去，并且明晃晃地甩锅：“哎呀，这都九点半了，你怎么才打给我，说好了九点准时打电话的。”
斐溯靠着这些声音的变化，能很清晰地想象出纪洄此刻的表情与动作。
会带着点做坏事的笑意，还有自以为心虚其实从来不会真正表现出来的漫不经心，似乎对什么都游刃有余，因此不会在意与上心。
但是这样的人，带上真诚的目光和热烈的直白，说喜欢他。
让他每次想到的时候都会非常，难耐。
想要立刻见面，想要触手可及。
或者仅仅只是想要二字。
这些不曾宣之于口的欲望在这样短暂的分离之中更加蓬勃。
一刻都不想离开他。
斐溯闭上眼，很认真地驱逐那些过于黏人的想法。
虽然以前也想过很多次就是了。
听完这句颠倒黑白的控诉，斐溯学着纪洄一开始那样压着声音说话：“我估计我九点半不打的话，某些人十点半都想不起来要打给我。”
不等纪洄继续狡辩，斐溯继续学着他低声道：“是某些人说的，回家之后要给他报备，九点钟要收拾好、洗完澡，以及准时打视频，现在别说视频了，电话都没有。”
“不过，跟他们聊天倒是挺起劲的。”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斐溯还在学纪洄将手机越拿越远，让自己的声音手动减小。
“幼不幼稚。”纪洄躺在床上捧着手机乱按，因为忘了在通话中要怎么打开视频，于是只好凑到前置摄像头那里嘟囔，“这手机是不是欠的。”
斐溯瞥到手机屏幕里骤然出现的半张脸，他也凑近，却没有提醒纪洄摄像头其实已经被打开。
他盯着那双屏幕里的眼睛，仿佛它是被盛放在起了雾的玻璃后面的珍品，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擦去雾气，却发现雾气其实是在里面那一层。
触不可及。
无论是雾气，还是玻璃，都是阻碍。
哪怕已经近在眼前。
斐溯将额头贴上手机，想象着这样的靠近，嘴里依旧在学纪洄的语气说话：“纠正一下，某位班花，这不叫幼稚，也不叫欠揍，这叫吃醋。”
纪洄听完这句话眼睛一眯，抿着嘴唇将笑意藏住才开口，自认为在特别不走心地在道歉，称呼跟好玩似的脱口而出，还换了好几个：“这位班草，男朋友，宝贝儿，我错了，下次我一定准时给你打视频。”
道起歉来的撒娇倒是得心应手。
斐溯压住自己的嘴角，指尖点了一下屏幕里的人，将自己的摄像头也打开，还找了个能看清全脸的角度。
在看见纪洄骤然瞪大的眼睛之后，斐溯感觉嘴角在一点点翘起来。
对着纪洄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笑起来会和平时不一样。
但是在视频里面对面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习惯，因为不仅仅能看见对方，还能看见自己。
跟两个傻子一样。
纪洄也不习惯，所以不等斐溯接话他就把视频电话直接挂了。
下一秒，对话框里弹出来一个句号，配上斐溯的纯色头像莫名让纪洄觉得很好笑。
于是他输入了一个问号。
斐溯迅速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纪洄想了想，点了个感叹号。
这种有来有回的游戏还没进行太久，斐溯发了条语音过来，纪洄觉得他的语气不太对劲，但听完了内容之后感觉自己也不太对劲。
男生低沉的音色在夜里显得刻意，但蛊惑。
“明天天气还不错，我们在开得好见面吧。”斐溯的声音略微一顿，再开口带了点揶揄，“我的宝贝儿。”
“我说三遍对不起了，你就原谅我呗。”李森森趴在吧台上打扰吴菟调酒，时不时跟着酒吧里放的轻音乐胡乱填两句词，“要不你就告诉我等会儿到底想吃什么，我去给你跑腿。”
正是午后，开得好里面顾客并不多，只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看上去年龄不大的人，忙着给桌上摆着的几杯颜色好看的鸡尾酒拍照。
按照顾客的要求，吴菟调好下班前的最后一杯，端过去之后回头朝李森森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略过前面求原谅的那句话：“不知道啊，我也选择困难。”
李森森见她终于理会自己，知道前面的事情算是翻篇了，于是转向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男生：“那你呢帅哥。”
“修仙，辟谷。”男生将下巴抵在吧台上，抬眉观察眼前的玻璃杯，酒吧里的彩色灯光打在他脸上，说出来的话也跟灯光一样变化莫测，“得道，升天。”
“？”吴菟和李森森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是完全相同的无语。
“你还是出家当道士吧言之。”李森森捧住脸朝他翻白眼，对着走过来的吴菟道，“咱俩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小洄了。”
“是啊，他们也快放寒假了吧，或许这几天就过来了，反正那个傻逼也没再来过，他们现在过来玩也没事。”吴菟看着手机上的计划表，朝李森森做了个手势，对言之挥挥手，“我们先去换衣服，等会还要拍个视频。”
言之眨眼当点头，还是盯着玻璃杯，但伸手将一边的帽子盖在了头上。
纪洄来到开得好，想也没想就往老位置走过去，近了才发现那儿已经坐了个人。
他本来没打算观察人家，毕竟挺不礼貌，但看着男生穿了一身黑，戴个黑色贝雷帽，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那是个挺像个大学生的男生，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一动不动，高挺的鼻子挨着玻璃杯，像在展示自己的侧脸。
酒吧的灯光照在男生的侧脸上，没像某些人还要戴个黑口罩，露出有着微微上翘弧度的嘴角和线条优越的下颌线，加上耳朵上从耳骨到耳垂挂着的闪亮耳钉，有种沉静和叛逆杂糅的气质，非常吸引人的目光。
纪洄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好几个女生在偷偷拍他。
嗯，确实是个帅哥。
不过绝对没有我男朋友帅。
纪洄咳嗽一声，觉得自己正经起来，想到昨晚斐溯约自己到开得好，下意识就把这次见面当成第一次正式约会。
晚上差点失眠，白天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生忽然出声，纪洄被吓了一跳，想男朋友想得太入神，完全忘了自己还在保持着观察人家的动作。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男生声音不大但音色很特别，吸引了更多人的注视。
纪洄不想受注目礼，索性坐到了男生旁边，但是很讲究地隔了一个位置，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看错人了。”
说完纪洄就没再说话，手机正好响起消息提示音，他低头点开手机，脑子里却闪过男生的相貌，觉得有点眼熟。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男生还在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纪洄单手敲了一下台面，来接班的贺查带着笑容走过来，看清楚是纪洄之后变成有些内疚的强颜欢笑，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公事公办地问了句：“客人想要喝点什么？”
纪洄也像是不认识他，指着吧台里面支着的小锅：“两杯热红酒。”
然后指着旁边的男生：“一杯给他。”
男生倒不觉得意外，撑着一侧的脸抬了一下下巴，语气调侃：“但是你朋友好像也想喝，要不还是点三杯吧。”
纪洄往身后看过去，同样是一身黑衣黑裤戴着个黑色鸭舌帽的斐溯站在离他两个位置的地方，脸上带着非常温和的标志笑容。
全然忘了自己现在该是苏雾回。
见观察了好一会的两人都在看他，斐溯没说话，走了几步，将手里攥着的暖手宝塞到纪洄冰冷的手里。
他坐到两人中间的空位置，朝陌生男生友好地一笑，回头看向纪洄的时候还是没开口，但表情里很明显包含着疑问。
纪洄看见斐溯的时候脑子里就什么也没想了，将斐溯插在兜里的手抓过去，把自己的手塞进去捂热，有些过于兴奋地跟斐溯咬耳朵：“你来得好早。”
离他们约好的五点半还有一个小时。
斐溯看着纪洄雀跃的样子，眼神也温柔起来：“你来得更早，等很久了吗？”
纪洄摇头：“才一会儿。”
正好贺查将纪洄点的两杯酒端了过来，斐溯将其中一杯递给男生，仍旧是带着笑容：“他不喝，所以两杯就够了。”
男生点头，看见他们亲密的样子不觉得奇怪，那种饶有兴致的表情还更加明显，见斐溯挡在中间，他回了个友好的笑：“谢谢你们，天冷是该暖一下。”
纪洄的视线完全被斐溯挡住，他不太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自作多情。
于是他试着从斐溯的手里挣脱，这人察觉到他的意图，反手攥得更紧。
纪洄了然，哦，果然，又吃醋了。
于是纪洄更想逗他了。
还没开口，就被李森森给吓回去了。
“言之！你还喝！你那破胃受得了吗？”看见言之旁边的两个人，李森森说到一半的数落停了下来，她眼睛一亮，隔着一大堆东西朝他们猛地挥手，几乎是和纪洄同时开口打招呼，“小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