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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帕米尔来了?”
在玛莲娜问完那句话后空气似乎陷入了一瞬间的静谧。
不过芙罗拉很快反应过来,她轻声回答:“是。”接着她没有隐瞒地将今晚的事全都说了。
蜂后的寝宫中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芙罗拉猜测这可能是蜂后的信息素味道。在传承记忆中,蜂族的下任蜂后诞生不久后,现任的蜂后就会迎来她生命的终结。
此刻闻到这飘渺虚弱的信息素味,芙罗拉才想起这段记忆。
王座上的玛莲娜虽脸颊上有微微潮红,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她眼下的青黑,瞳仁似乎也不再清澈透亮。
她默默抿唇。
不知过了多久玛莲娜才开口,她嗓音有些哑,“这些年,我虽然知道帕米尔的势力愈来愈大,但却没想到他的手竟然都已经伸这么长了。”
“那今晚你让西蒙带了军医过来,是因为已经不相信宫中的蜂了吗?”
“……是。”
“你走近点,过来。”
芙罗拉抬眼看了玛莲娜一眼,走到了王座旁,站在了她的身边。
她们虽是母女但关系却是客气,自远古以来的蜂后与王女都是如此,因为王女的诞生就意味着蜂后的陨落,每一任蜂后既期盼着新王的降生,但同时也害怕着自己的衰老与死亡。
芙罗拉和玛莲娜也不例外。而且芙罗拉在蜂卵中待了太久,玛莲娜原本对这颗卵的心情是期盼又惶恐,然而它一直未破卵,她又生怕这颗蜂后卵出现问题,她日夜惊恐,生怕自己成为蜂族的罪蜂,好在德米特里算出了她的诞生日,她惊恐的心情才有所缓解。
直到她真的降生,成为了蜂族的王女,信息素和精神力都异常强大,模样美丽,决策果断,就连这任的主教似乎也有成为她雄侍的意思。
毋庸置疑的是,她成为蜂后之后会比自己做的更好。
玛莲娜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了芙罗拉的手,“芙罗拉,你的成熟期还有多久知道吗?”
芙罗拉点点头,她知道的,传承记忆中显示王女的成熟期会是诞生的三个月后。
不过玛莲娜却摇了摇头,“不,当初你在蜂卵的时间就与其他王女不同,你的成熟期或许也有区别。”
芙罗拉微微讶异,难不成她的成熟期也要等很久吗。
玛莲娜似乎猜出了芙罗拉的想法,笑道:“也许德米特里会告诉你这个答案。”
她没说的是,如果真的等到芙罗拉成熟期到了,那距离她的死亡也就更近一步了。
历代蜂后,都是在王女成熟期的一月内去世,她自然也逃不开的。等她死后,她的那些雄侍也会追随她而死。
想到这儿,玛莲娜看了眼紧闭的门,门外有一只蜂,陪伴了她从王女走到了蜂后,他也不例外。
玛莲娜将芙罗拉拉着坐到了王座上,“芙罗拉,你会是蜂族的王,你的安全是最高级,无论做什么你首先第一位要保证的就是你的蜂身安全,知道吗?”
芙罗拉被拉着坐到王座上时还挣扎了下,理智告诉她现在她还是王女,是坐不了这里的,但是玛莲娜按紧了她的手,让她安心坐下。
“知道。”她轻声说。
“那你今夜做错了什么,知道吗?”
芙罗拉咬了下唇,唇上传来些许的疼痛,就在方才,那反叛军首领帕米尔也曾咬过这个地方,带给她疼痛。
她暗下眸子,语气低沉,“知道,我今夜在知道反叛军在可能已经进入首都时,还派了西蒙他们去,这是错误的。”
玛莲娜说:“西蒙是我亲自为你挑选的骑士长,你派谁也不能派走他,他是你蜂身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
“你今夜冒进了。”她说。
芙罗拉点头,态度诚恳,“我今后会记住这次的教训。”
“嗯,等你的血液检测结果出来后也给我拿份报告。”
”是。”
“帕米尔的势力越来越大,你初降生,很多事不懂,你要去找谢尔盖帮忙。”
“……是。”
芙罗拉这句回答的没有上句快了。
玛莲娜一下子发现,问道:“是和谢尔盖有什么矛盾?”
芙罗拉摇头,“没有。”只是单纯地看不惯他罢了。
玛莲娜并不在乎他们自己有什么矛盾,说到底谢尔盖不过是一只雄蜂,一只稍微有些处理政务能力的雄蜂。他这样的蜂顶多只是难找,而并不是蜂族没有。
她委婉道:“谢尔盖只是我这任的执政官。”
言下之意,等芙罗拉上任后,若是有能力大可以换了他,左右不过一只雄蜂。
芙罗拉当然理解玛莲娜的话,她颔首说“是”。
玛莲娜又和芙罗拉说了些话精力就已经不多了,她没再多待。
出了殿后,芙罗拉和门口的莱尔说道:“蜂后让你进去。”
莱尔语气温柔,“好的殿下。”
芙罗拉看着莱尔进去,她突然有一个想法,她的雄父会不会就是莱尔?
但这个念头只有一瞬间,毕竟王女并不需要雄父,她们都是蜂后的孩子,只享受蜂后带来的所有利益。
在返回自己宫殿的路上还有两只骑士雄蜂跟随。
芙罗拉走得很慢,在这座被反叛军势力透成筛子的宫殿,她还有机会成为蜂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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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米尔和艾森格是原路返回的,但在他们出了暗道后发现河边船旁蹲了两只骑士雄蜂。
这条河平日中是宫殿中的观赏河,上面只会有天鹅,从不会出现船只,发现这条船后那两只蜂就立即汇报上传了,而他们就守在这里看会出现什么可疑蜂物。
艾森格看向他们,心中估量了下实力,压低声音,“首领大人,我现在过去杀了他们。”
帕米尔目光晦暗,“速度要快。”
艾森格的手段帕米尔还是清楚的,于是他转过身查看其他地方,让他单独去了。
夜色浓重,艾森格身上和他们是一样的骑士装,那两只雄蜂虽然奇怪为什么这只蜂是形单影只,但等到艾森格距离他们还有十几步的距离这个好奇就没有了。
艾森格手起刀落,迅速抽出身后的巨剑,连丝毫反应时间都没给,直接解决。
“首领大人,可以走了。”
帕米尔走过来,不经意间瞥见了他们手上终端上的红点,这意味着已经有蜂支援过来了。
他没再有犹豫,和艾森格直接上了船离开。
这次行动,他们几乎损失惨重。
首都中安插多年的间谍暗探伤亡大半,宫殿中也只剩下了一个生死不明的里尔顿了,而且,他们明明已经进入了王女的寝宫,却没有带出她。
任务功亏一篑。
艾森格隐晦地看了眼帕米尔。
帕米尔几乎是立刻接收到了目光,他冷笑一声,“想说什么?”
艾森格一怔,随即吞咽了下喉咙,“就是……首领大人,您怎么没把王女带出来?”
不仅没带出来,他其实还想问在王女的房间那么久做了什么,出来后脸还像是被蜂狂甩了十来个大嘴巴一样。
而那房间中,也就只有一只蜂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了。
帕米尔灰蓝的眸子盯住他,“你是觉得我能力不行了,要让你来当这个首领了?”
艾森格忙低头,“不敢,首领大人。”
“那就闭好你的嘴。”
帕米尔看向不远处的河岸,那里一片黑暗空无一蜂,因为接应他们的蜂大概率是死了。
就算他今夜没有意乱情迷,或许也无法将王女带出。
他们蜂族刻在基因中对蜂后的臣服,即使他的腺体残疾也难以抵抗,他们在蜂后眼中就是一群蝼蚁,将他们托在掌心随时随地就能毫不费力地捏死。
就算他今夜面对的是一只刚诞生没多久的王女。
帕米尔抬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那里是自己从宫殿带出来的唯一物品,沾满水液的布料,上面是她的信息素味道,很浓郁。
很奇怪,在充满她味道的房间中自己的瘾轻而易举地就被勾出来,而出了宫殿,他的瘾又忽然消失,只剩下看不见摸不着若即若离般的不舍。
但他不舍什么呢?
是她的信息素吗?刻写在基因编码中永不能抹去的臣服,他就被这种臣服掳获而不舍吗?
水声缓缓,船只中安装了动力系统,不需蜂力操控,但在这流淌的水流声中忽然又多了其他异样的声音。
是天空。
远处数架闪烁着红色远光灯的飞行器正向这边驶来。
帕米尔神情一凛,语速很快。
“有蜂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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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骑士雄蜂将芙罗拉护送到她的宫殿后就回去了。
大理石罗马柱撑起的门口悬挂了明亮吊灯,周围亮如白昼,芙罗拉自然也看见了门前两只蜂。
谢尔盖和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首先站起来,他走过去,“殿下,您回来了。”
“嗯。”
谢尔盖也走过来,“蜂后与殿下是说了今夜的事吗?”
芙罗拉也回答了他,“是。”
德米特里似乎想询问但却没有开口,而谢尔盖却是直接问道:“今夜反叛军偷袭,殿下您看见帕米尔了吗?”
他目光凝视着她,像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芙罗拉忽然笑了下,“谢尔盖,这么晚了你过来是做什么?刚刚的确是有反叛军偷袭,我正愁找不到奸细,你现在这么问,是不是有你在其中通风报信?”
她金色的眸也看着他,目光里是毫不退让。
谢尔盖脸色变化,“你怀疑我?”
芙罗拉笑了下,“我难道是第一天怀疑你?”
从上次她让西蒙去检测他的血液,她就一直对他存疑,不仅是因为她作为雌性的第六感,或许冥冥之中还有蜂后对黑蜜的预感。
谢尔盖后退一步,绿色的瞳仁犹如毒蛇紧锁着她,似乎对她的话感到震惊。
德米特里这时却离芙罗拉又近了些,“殿下,明日该召开议会了,您该早些休息了。”
芙罗拉这才想起来,明天的确是召开议会的日子了。
她点头,“好。”
她需要将精力放在明天的议会上了。
芙罗拉伸手解开刚刚一直拢在她身上的圣袍,“你穿着它回去吧。”
德米特里没有拒绝,他接过披在身上,圣袍上有芙罗拉的味道,他脸侧不经意地碰了碰圣袍帽檐的绒毛,似乎还感受到了她的体温。
“那我就先走了,殿下。”
“嗯,等下让蜂送你回去。”
“好,谢谢殿下。”
德米特里正要离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说道:“殿下,明日的议会我也会参加,我永远支持您。”
芙罗拉也温柔了神色,“好。”
谢尔盖就看着她和德米特里在自己面前聊天,像是在场根本就没有他这只蜂一样,他捏紧手指,心脏处竟然有些微微发酸。
德米特里已经离开,谢尔盖开口,这次他没有叫殿下,而是几小时前在他的住处,他的床上那样叫她。
“芙罗拉……”
芙罗拉却仿佛没听到,她问他,“西蒙去哪儿了?”
谢尔盖指尖松了紧,紧了又松,最后他恢复了以往冷淡又轻蔑的神情,“不清楚。”
身旁其他蜂回答道:“西蒙骑士长说发现了线索,往伏尔加河去了。”
伏尔加河芙罗拉知道,那条河从宫外通进来,但宫内那里一直是有骑士守着的,难不成帕米尔他们就是从那里进来的,芙罗拉想。
“嗯,知道了。”
她往里面走,“我要休息了。”
这句话是逐客令,在场的蜂都听清楚了意思,谢尔盖也是,毕竟这句话是对着他说的。
身旁的骑士蜂隐隐欲动,但是又碍于他的身份又没立即上前。
谢尔盖冷笑了下,“殿下好好休息。”
说完,他毫不留恋,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