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男人的平稳呼吸声传来,叶希羽笔直躺着的身体也渐渐敢松动一下。
晚上她自己一个人在客厅吃地锅鸡的时候,刷手机看到说,如果婚后不想被对方压一头,就要在新婚夜当晚,趁对方不注意,穿着新鞋在对方鞋上踩一圈,日后就能压对方一头。
她没想着压尚云赫一头,她只是忽然多了一个别人老婆的旗号,不适应。
这旗号怎么来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心里虚着呢。
害怕未来会发生她兜不住的意外,想寻求点宽慰。
鬼使神差的踩了尚云赫的鞋,又动作小心翼翼的把上面那层被褥卷起来放在床头柜上,最后才上床。
其实,下午在车里,尚云赫说的没错。
这怎么不算是荒唐的开始。
叶希羽翻了个身,面朝左侧。
黑暗中,隐隐能看见男人脸颊的棱角轮廓,饱满的额头,一双剑眉醒时张扬恣意,此刻却透着几分猛虎冬眠的安静。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小心翼翼触碰到男人眉心,指腹像是偷盗的贼,轻而胆怯地挪动半分。
即使沉睡中,他的眉头也紧紧皱起。
叶希羽无声叹了口气,收手之际有些走神,不小心碰到男人高挺的鼻梁,引得他在睡梦中不耐烦的闷哼了一声。
她立马缩回手,把手藏在被褥里,紧紧闭上眼睛,心脏狂跳。
忽然,尚云赫咳嗽了好几声。
气呼到她脸上,有些滚烫。
叶希羽这才缓过神来,后知后觉到自己刚才触碰到他眉心时,他的皮肤好像异于正常温度。
叶希羽深吸一口气,再次伸手朝他额头探。
掌心贴在他饱满额头上,滚烫的温度在手心,像是生出一簇小火苗,她连忙坐起来,轻轻拍拍尚云赫肩膀,“醒醒?”
睡梦中,尚云赫烦躁地拧着眉头,作势就要翻身背对她。
“尚云赫?”叶希羽继续拍打他的肩膀,“你醒醒。”
“怎么了?”
尚云赫干涩如火的嗓子想是有刀子吞过。
叶希羽边掀被子边说,“你发烧了。”
尚云赫摆摆手,“没事。”
他把被角掩好,缩成一团继续睡。
叶希羽抹黑走出卧室,到客厅拉开壁橱,在第二层找到感冒冲剂,又到厨房烧了杯热水。
“啪”地一声,卧室的灯再次被打开。
明亮的灯光有些刺眼,尚云赫一把将被子扯过头顶蒙住。
叶希羽端着水杯绕到他床沿,“药冲好了,你先起来喝。”
“不用。”被子里传来闷闷的说话声,“我睡一觉就行。”
温热的水杯握在手心,叶希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半晌不见脚步声,尚云赫扯下被子,见小姑娘还倔强站在原地。
他欠着身体坐起来,忍着快要冒烟的嗓子,“我喝了酒,不能吃药。”
“已经超过八小时了。”叶希羽说。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
尚云赫瞧着小姑娘眼底那抹温柔的倔强,因为身体不舒服,情绪波动格外大。
他气恼地接过叶希羽手上的水杯,“啪”地一下撂在手边的床头柜上。
深更半夜,新婚燕尔,叶希羽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阵摔杯声镇住。
下一秒,她眼底闪过一丝怯怯的退缩。
尚云赫抬眼,刚好看到。
那种满怀期待准备好的关心,被人彻底摔碎在地上的可怜,让他心底万分挣扎。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杯子,药水还未入口,堵塞的鼻腔率先闻到了药味,肚子里忽然一阵翻搅,紧接着“哗”地一下吐在地上。
猝不及防,根本毫无准备。
叶希羽猝然回头,只见尚云赫痛苦的趴在床边,房间里瞬间弥漫着一股呕吐物的味道。
见叶希羽转身要过来,尚云赫忍着难受制止她。
叶希羽手足无措站在原地。
胸腔那股难受劲还没过去,尚云赫呼了口气,转头对她说,“你去客房睡吧。”
“你还想吐吗?”
“嗯。”
“那我帮你把垃圾桶拿过来。”说完,叶希羽小跑着离开。
望着被开展的房门,尚云起床气渐渐消散,回想起自己刚才冲人家发火的架势,懊恼地吐了口气。
余光瞥见床边的水杯,尚云赫黑眸陷入深沉。
叶希羽把垃圾桶放在床边。
“去睡吧。”尚云赫说,“这屋太臭。”
叶希羽点点头,“好。”
次日清晨,叶希羽被天光照醒。
昨天半夜从主卧转到次卧睡,她忘了拉窗帘。醒来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分钟,凌晨发生的一切才渐渐涌入脑海。
叶希羽掀开被起床。
拉开次卧的门,便闻到扑鼻而来的花香,对面主卧的房门开着,香气是从这屋飘出来的。
她走进房间,准备换掉睡衣,结果发现床单被罩都被人换掉了,床上空无一人。绕到另一侧,发现地上的呕吐物也被人清理过,倒是窗前摆放着几盆新鲜栀子花,大概是用来掩盖臭味的。
叶希羽换好衣服,恍恍惚惚在屋里晃悠。
“醒了就去吃饭。”尚云赫靠在沙发上,惬意地翘着二郎腿,一手撑着太阳穴,美滋滋地看电视,“锅里有汤,凉了自己热一下。”
叶希羽小碎步跑到尚云赫面前,像是看熊猫似的盯着他气色红润的脸颊打量。
突然被人挡住半个视线,尚云赫随手摁下暂停键,抬头对上女人疑惑的眼睛。
他嘴角一勾,“没听清?”
“你好了?”叶希羽有些吃惊。
一般她受凉感冒,拖拖拉拉最快得一周才能恢复,昨夜凌晨三点多尚云赫还吐的晕头转向的,眼下这才六点一刻,他就面色红润,精神抖擞。
叶希羽不禁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多亏你药送的及时。”
尚云赫挑了下眉,抬手示意叶希羽让开点,别挡自己视线。
叶希羽往旁边挪了两步。
见尚云赫看电视看的沉醉,叶希羽不再继续自讨没趣跟他讲话,转身往厨房走。
刚到厨房,手还没碰到锅盖,就听见客厅的男人说:“吃完饭记得把洗衣机里的被罩拿出来晾晾。”
叶希羽无视他的话,自顾自盛了碗汤。
她端着汤到厨房外的餐桌上,还没坐下,那边沙发上的大爷又开始发话。
“你喜欢边吃饭边面壁思过?”
尚云赫腔调里带着几分调侃。
叶希羽咬咬牙,端着碗到客厅桌前,然后拖了把小凳子坐下,“你家没有那种家规吗?吃饭在餐桌上,客厅的桌子招待客人吃饭喝茶?”
尚云赫“噗嗤”就笑了。
他一手撑太阳穴,懒懒扫了眼叶希羽,“没有。”
“那种规矩都是给外人定的,自己在家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尚云赫说。
叶希羽心头不由自主舒展开来。
想到刚才他的话,叶希羽又皱起眉头,“为什么是我晾衣服?”
尚云赫底气十足道,“因为我放洗衣机洗的啊。”
话音刚落,他又说:“还有,你吃完记得洗碗,和锅。”
“为什么?”
“因为你起得晚!”
叶希羽决定不和他讲话。
这人好像怎么说怎么有道理。
米粉汤咸淡适中,粉泡在鸡汤里入了味,格外鲜。叶希羽只喝了一口便不禁感叹,“挺好喝。”
“我知道。”
尚云赫脸不红心不跳的承认赞美。
叶希羽吃完饭,顺手把锅碗洗干净放回壁橱,又转身到客厅的阳台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掏出来晒。被罩甩在晾衣杆上,叶希羽才发现,尚云赫洗之前,居然还把被罩的拉链给拉上了。
这种细微的点,别说是男生,就是很多经常洗衣服的女生也不一定会注意到。
叶希羽不自觉看向客厅,那男人正瞧着二郎腿,大爷似的玩转手上的遥控器。
只看表面,真看不出来他会是这么细心的一个人。
窗外阳光正好,前些日子积攒的担忧和焦虑,在这一瞬间被蒸发挥散。
见叶希羽站在窗台许久都不带动一下的,尚云赫朝她“欸”了一声。
叶希羽回眸。
温暖光线打在她散落在肩上的长发,乌黑的发丝像是会发光般,金光闪闪,远远看着仿佛都能感觉到发丝间滚烫的温度。
她眸光散漫又不失清澈,两只小手自然垂落于身侧,那么干干站着,像迷路的精灵。
尚云赫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怎么了?”叶希羽走过去。
尚云赫随手抓起旁边一个靠枕垫在后背,“你那些白白胖胖的陪床呢?”
叶希羽指指次卧。
尚云赫眉心微蹙,稍微坐起来些,“你睡觉真得旁边摆些蚕蛹才能睡啊?”
叶希羽又摇摇头,在他旁边坐下,“地下室潮湿,温度也低,不不适合蚕蛹存活。”
尚云赫了然于胸的点了点头。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一个激灵坐起来,“你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带过来的?”
他记得,婚前三天的时候,他们带着溪柔去买装饰婚房的装饰品,当时他去龙泉村接她的时候,她只带了几包自己平常用的化妆品和换洗衣服,不记得她有机会把圆簸萁和桑叶蚕蛹放进车子后备箱。
叶希羽老实交代说,当天晚上她又叫了辆车送来的。
尚云赫听完哭笑不得。
电视机里播放着五A级旅游景点的宣传广告,尚云赫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心却早已飞向几万里地外。
他说:“我说过,结了婚就好好过,有些东西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以后不用再费劲弄这么一摊。”
他一改往日吊儿郎当模样,漆黑的眸底尽是认真和责任,叶希羽鼻腔一酸,不自然瞥开目光,躲避他炯炯有神的坦诚。
半晌,耳畔声音细如蚊声。
叶希羽小声道:“不是不愿意。”
尚云赫蹙眉。
“我需要时间。”
她咬住下唇,满脸羞涩无处躲藏。
在她心里,对尚云赫是带有感激之意的。她蛮横无理赖上人家,人家却决定顺水推舟,帮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