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抵是个为得到爱而诞生的孩子。
她孩童时期多次转学,搬家,这使本就不善交际的她更是交不到几个朋友。课间里她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儿,一遍又一遍的抄默知识点。这却阴差阳错的让她成绩稳步提升,考入了重点高中。上了高中后,她结识了几个挚友,几个人这样笑着,闹着,纷纷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后来母亲去日本留学,在东京遇到了父亲。母亲的青春,如鲜花般热烈,却又转瞬即逝。
而在外婆眼里,她一直认为母亲做的还不够优秀,甚至说出过“她不配做我女儿”如此的话。外婆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强人,母亲在她那代孩子里是不受宠的。她早早的住了校,上了大学后自己打工赚取生活费用,外婆的节省观念使母亲的童年几乎没拥有过几条漂亮裙子,和心爱的玩具。她童年最多的发卡,是外婆为她摘下的野花儿。
后来母亲嫁给了父亲,父亲爱她,爱的淳朴。父亲给母亲置办了生不算华丽的婚纱,两人没有婚礼,没有婚纱照,只是将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便算成了婚了。我见过母亲那时的照片,照片上,母亲笑眼弯弯的挽着父亲,一身简朴的浅绿色婚纱在母亲身上就是穿出了种“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清美。父亲在她头上,簪了朵雏菊花。
诞下我的那日,斜阳高照,她笑着剖开自己,将我迎来。我如此来到世间,哭声响起在她身旁,她抱起我,轻轻的摇,从此我的名字将母亲束缚,使她受到万般苦楚。
六岁那年,外婆因病去世了。母亲曾没日没夜地照顾她都没有白的头发,那一夜间冒出了点点银丝。那时的我不懂死亡,只是知道,外婆去了无人知晓的地方,而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在母亲终于淡去悲伤的两年后,父亲也病了。拿到病例的那晚,母亲静静的坐在床头,许久,许久。
次日早上,她如往常般叫醒我,帮我背上书包,叫我去学校。
总感觉,母亲变了。
直到我回到了家,看到母亲一张张翻着旧照片。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被她很快的擦去。她的裙子,她最喜欢的摆件,被她整齐的放在书柜里收好,合上柜门。
母亲又开始如同照顾外婆那样照顾父亲,我则有空就去医院帮她给父亲买水,陪父亲聊天。自从外婆走后,母亲好似再没在我面前流过泪。她只是喜欢在饭后我们母女遛弯儿的时候紧紧握住我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似乎在感受我的体温,又似乎在抓紧我,怕我流向何方。
父亲走的那天,母亲只是默默的流了阵泪。晚上睡觉时,她忽然紧紧抱住了我,我听得到她的心跳,一声一声跳着,叹着——
“闺女啊,”
“妈妈现在只有你了。”
此时,母亲只是个四十余岁的姑娘。我沉默着点了点头。
母亲啊,我知晓您一生的哀叹,我深知您消逝的年华。
母亲啊,那些我未说出的话,是我深深爱着您啊;母亲啊,我想为您摘一朵花,插在您飘扬的短发。
母亲啊,
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