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正是大理寺卿李大人,江百里,以及陈耀祖陈大人。
三人走到长公主面前排排站好后躬身行礼。
李大人上前一步,他刚想张嘴说话,不料一只盛满了滚烫茶水的杯子嗖的一下从他眼前横飞而至,“啪嗒”一声在脚边炸开了花。
“你那没用的侄子到底死哪去了!”长公主冲着李大人怒吼。
“殿……殿下,臣不知道啊!”
李大人后退回原处,边说话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旁的陈耀祖和江百里自顾自低着头,静待长公主发话。
“没用的东西,自人在刑部诏狱消失后都过去了多久?怎么还没找到?大理寺和玄鹰司的人是吃白饭的吗?”
“殿下息怒,臣已经加派了人手全上京搜捕,还请殿下宽容几天。”
“宽容几天?”长公主从圆桌后站起走到李大人面前,自上而下,两只眼睛恶狠狠盯着李大人呵斥道:“你叫本宫怎么宽容?若是那家伙在张谨之面前乱说些什么,别说你们了,就连本宫自己都自身难保!到时候你也别找了,趁早挖好坟,你李氏全族早早躺进去等他吧!”
美妇人后槽牙咬得卡卡作响,怒目圆睁,额心几丝细纹死死地拧在一起,哪里还有之前对着宝珠那番雍容端庄的模样。
李大人忽地爬到在地上,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发起颤来,像是被吓傻了,嘴里哆哆嗦嗦了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
长公主见状又是一气,捂着心口走过李大人来到江百里面前。
“江老板。”
“小人在。”江老板的美须下嘴角半扬,一双眼睛温和又平静。
要不说人江老板能入赘江家呢,身量八尺,肩宽腿长,白净的脸庞上五官端正又俊秀,看上去精气十足,陈耀祖的一副好相貌八成八是遗传了江百里的。
“哼!你到还笑得出来?大难临头了还在这笑!”长公主看着江百里轻斥了声,语气却不如之前斥李大人那般严重。
江百里摸了把美须,“小人可不敢不敬,只是小人在想,这小李大人都被捉去了这么久,若是他在那张谨之面前乱说了什么也早该有动静了。此刻张谨之那边没有消息这便是最好的消息,殿下不必太过忧心。”
“你倒看得清明。”长公主听了他的话果然心情畅通了些,可还有另一要事很是麻烦,于是又问他:“如今李少白不在,鸿恩寺那边岂不乱了套了?”
“依小人看来,张谨之不过只有当初刘良留下的口供和从小人这边偷看到的线索,仅此而已。幸好这两个线索都没有透露鸿恩寺的片点消息,只要小李大人守口如瓶,他们想必一时半刻还查不到鸿恩寺。我们照旧一切如常,万不要自乱了阵脚才好。”
长公主点了点头,“有理,可鸿恩寺那边总要有个管事的人才好,江老板可有推荐人选?”
“小人记得工部派了个主事叫吴霖在那边坐镇,那吴霖是工部侍郎赵海青的人,赵海青是我们的人,想必吴霖也多少知道些内幕。听说那吴霖做事严谨认真,但因着出身寒门所以一直不得升迁,殿下不如用一用他?”
“那好,就按你说的办,先派人去趟他家。”
“是。”
“对了,还有一事要问你。”
“殿下请讲。”
“今年江南的赋税收的如何了?这批可是要运去北境的,万不能出了差错。”
“还未入秋,这怎么也得秋后才能收齐,不过江南一派的官员都很配合,入了秋小人打算让我家耀祖去办这事,殿下大可放心。只有一事需要费点功夫。”
“有何问题?”
“刑部那边不久前派了个小官到地方去普及税法,就是不知会不会给我们添麻烦。”
“那有何难,杀了便是。”长公主一脸轻蔑,“这事也交给你了。”
“是。”
提到陈耀祖,长公主突然起了心思,遂挂上些许笑容,笑眯眯地朝人看去,“陈大人,你这单面水晶镜可真是厉害呀!人站在镜后能看见外面,可站在外面的人却丝毫看不见镜后的人,当真神奇!”
陈耀祖上前一步,高瘦的脊背微微下弯,拱手就是一礼。那身形虽然瘦弱,可姿态实在优美,抬手抽袖间俱是从容典雅,加之他面庞俊美,肤白玉骨,桃花眼低不经意流露出的魅惑看着长公主颇为欢心。
陈耀祖:“殿下谬赞了,不过小臣偶然间发现的,特来献给殿下。”
“有心!卿甚是有心!”说着长公主伸手扶住了陈耀祖的手,并将其握在自己的手里反复抚摸,“卿不常来我这公主府,以后得多来,有什么好东西可都得献上来,绝不可私藏哦!”
陈耀祖任由其暗抚自己的手,面上浅笑道:“小臣遵……”
只是那浅笑突然间滞住,面色逐渐变得煞白起来,随后就是一阵不休止的咳嗽。
“咳咳咳咳……”
陈耀祖赶紧抽回自己的手,又熟练地拿出白帕子去捂嘴。
“卿这是怎么了?”长公主关切询问。
陈耀祖不语,只是一味痛苦咳嗽,咳了半天才渐渐平息下来,拿开捂嘴的帕子一看,白晃晃的丝帕早就被他咳出来的血浸湿了大半。
白底鲜红,看得人煞是刺眼。
长公主不自觉后退几步,脸上收了笑,同时流露出几分嫌恶的表情,“陈大人年纪轻轻这身子骨还真是……不太好,还不如你爹精壮。你快别在这站着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陈耀祖又是一礼,恭敬道:“是。”
长公主受了礼,向他摆摆手,转身又看见趴在地上瑟瑟缩缩的李大人和站得笔挺、精壮的江老板,又道“李大人,你也快走吧!江老板留下,我还有事同他论道论道。”
外人退得干净,房门关得紧闭。江老板于是脱光衣服,自觉上前服侍起来。
翻云覆雨之际,江老板不经意提起陈耀祖那次没抓住人的失误。长公主不耐烦地皱起眉,似乎是不想被坏了兴致,于是大手一挥道:“这事就此翻过,若有下次绝不饶他。”
江老板赔着笑,遂更加卖力起来。
(江老板内心:儿砸!爹只能帮你到这了!)
——
这边张谨之一行三人回到裴宅密室,一五一十将事情全貌告知于太子殿下。
太子半依在长塌上,听完后却是舒服地往后一躺,姿态慵懒又随意,“好机灵的丫头,怪不得你们都喜欢。”说罢就慢慢合上眼,只是合眼前又不受控制地看了看张谨之。
张谨之眼皮半垂,神色平静,看不到一点反应。
“殿下,没事那我就回去了?”阿昭跳出来问了句。
“别急,还有任务交代给你。”太子闭眼道。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把那家伙送回刑部诏狱去,反正什么也问不出来,被你家大人折磨得都不成人样了,留着没用净烦人。”
“是。”
“等下。”张谨之及时叫下他。
阿昭:“大人有何吩咐?”
“把他舌头割了,手筋挑断再送回去。”
“是。”
“慢着。”这回是裴尚。
阿昭深吸口气,平心静气地问:“世子又有何吩咐?”
“先给我买份夜宵回来,要热的带汤的,本世子早就饿得受不了了。”
“是。”
阿昭行完礼后慢慢退了出去,只是一转身,整张脸瞬间就换了个愤愤不满的表情,咕咕叽叽在心底骂了半天。
一个,二个,大半夜的净会使唤自己,太子就算了,毕竟付他薪水,张大人也就算了,毕竟是太子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连裴世子也来插一脚!简直天理难容!
——
这边宝珠回了家,辗转难眠一整晚,翌日早早就去了皇城。
刚进比部公房大堂,迎面走来赵明诚。
宝珠对上赵明诚:“赵大人,早啊。”
赵大人点点头,笑着应了句:“早。”
两人正要擦肩而过时,宝珠忽地站住,拉着赵明诚的袖子问道:“赵大人,鸿恩寺的帐可对齐了吗?”
“齐了,没什么问题。”
“那账簿可封匣了吗?”
“没有,工部司的人说过段时间陆陆续续还需要运不少物料过去,哪是一天两天就能对完的。”
“后面得帐还是交给我做吧。对了,昨日侍郎大人出门急,我没赶上给他述职,这任务还是交还给您。”说罢不待赵明诚反应宝珠转头就走远了。
人都走远了,赵明诚才反应过王宝珠说了什么。他有些疑惑,却也没叫住她再问问,只是刚走出两步,迎面又差点撞上张谨之。
“大人。”赵明诚忙着躬身行礼。
张谨之望着宝珠越来越远的背影凝神许久,半天才想起来叫眼前的人起身。
赵明诚暗自扶了扶些许僵硬的老腰,问:“大人怎么有空来我们比部司?可是为了昨日小王大人没述完的职?”
张谨之不语,却还是点了点头。
“哦,小王大人刚向我推了此事,那这述职便由我来吧。”
宝珠早已拐进屋内没了踪影,此时又陆陆续续走进不少其他官员,张谨之不便多留,只好吩咐赵明诚午后过去给他述职后就灰溜溜走了。
其实他过来不为其他,只为看上宝珠一眼。可她也不愿见他,或许正如宝珠昨晚说得那些不仅仅是应付长公主,多半也是她的心里话。
他就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