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蒙蒙,整个长安城躲在一片雾气当中。静心斋的兰室内,氤氲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姜清韵醒来时,正值竹檐滴露。她微阖双眸,心中默运文气,推衍天机:
“檐前滴露春将半,病榻新寒未曾暖。莫问归期知几许,青灯一盏度残年。”
“主人!”小白欢喜地扑来,却被萧云瑾抬手拦住。
“且慢,”他将手中瓷碗放在床头,轻声道,“她在推演天机。”
果然,姜清韵眼中泛起淡淡的金芒。作为翰林院编修,她擅长以诗文推演天机,此刻正借物理象,测算天地大势。
“三重劫数……”她轻声呢喃道,“一重在朝,一重在野,一重……”她蓦然睁大眼睛,“在心。”
“说得好。”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米兰踏雨而入,裙裾未沾半点雨痕。她展开折扇,笑道:“难怪能破解血符,果然深得静心斋真传。”
姜清韵却微微蹙眉。她取过萧云瑾递来的茶盏,凝视碧绿的茶面:
“茶凉玉碗寒,客至剑光寒。世事藏锋处,相逢总局难。”
萧云瑾眸光一凝。作为兵部侍郎,他深悟诗中藏机之道。这首诗分明暗示米兰此来不善。
“好诗。”米兰收起折扇,“不过,妹妹昏迷时说的那句话,可比诗词要紧。”
“什么话?”姜清韵问道。她感知到身边的萧云瑾已经把手悄然按在了剑柄上。
正在此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化作一道公文。萧云瑾眼前一亮,神色顿变。
“杜首辅召开廷议,”他沉声道,“血……”
“血符之乱。”米兰抢先说,“看来杜大人坐不住了。”
姜清韵凝思片刻,提笔沾墨,在宣纸上写下一句:
“《天机册》载:有九重,合则天机现,散则道途绝。昔年两派分治,为的就是避免血符……”
她突然停住了笔看向窗外,外面雨势渐大,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避免什么?”米兰追寻着那未完成的字句。
姜清韵没有回答。她想起父亲生前最后一次与她下棋,棋盘上的布局,分明是一个“离”字。
而此时,她才明白那局棋的深意。
雨幕中的皇城巍峨寂静。永宁殿内,杜怀瑾正对着一幅古画出神。画中是大衍开国时期的场景,而画面一角有一些不可察觉的符号……
其余朝臣肃然而立。殿上龙椅空悬,只有一道绣着青龙的屏风,暗示着明道帝的存在。
“陛下,”杜怀瑾叩身道,“血符一事,关系社稷安危,臣请太子殿下一同议决。”
帘后传来一声轻咳。明道帝虽已三月未临朝,但是他的威严不容置疑,明道帝微微点头,近身太监已经会意,冲着殿外喊道:“宣太子。”
萧云瑾站在武官班列,眼神微动,他看到杜怀瑾的朝服中似有墨色流转——那是文道高手的标志。
殿外廊下,姜清韵正执简站立。忽见一片梨花随风飘落,她心有所感,提笔写道:
“廊帘深影晚,风送梨花远。莫问天机深,间檐春雨转。”
话音未落,一个温润的声音接道:“檐下说春寒,墨香染朝冠。若论天下事,先问心中安。”
抬眸望去,却见太子执伞而立,墨色朝服纹理如云,面带儒雅笑意。
“太子殿下。”姜清韵欠身。
“姜大人不必多礼。”太子收伞,“听闻你已破解血符?”
“略有所得。”
“然而……”太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血符,当真是北阙剑宗的?”
姜清韵心中一凛。她想起早前推演时的三重劫数——朝野之外的那一重,就在君心?
正思忖间,永宁殿内传来阵阵骚动。杜怀瑾的声音隐约传来:
“臣以为,当派兵搜查北阙剑宗,以绝后患!”
萧云瑾的反驳紧随其后:“不可。两派同气连枝,贸然用兵……”
话未说完,金光突然从殿顶射下!
众臣仰望,只见一枚古玉悬空而立,玉面隐现符文,正是姜清韵昏迷时提到的玉简!
米兰独坐静心斋密室,手中摊开一幅舆图。图上标注着数个红点,隐约勾勒出一个古老的阵法。"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难怪两派要分开。这哪里是为了守护,分明是为了......"
院中,一阵疾风掠过。那株古梅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沾血的白玉簪。
金玉之谜
永宁殿内,金光散尽,那枚古玉悬停于空中,散发出淡淡的青光。众臣屏息,只听"叮"的一声,玉简落入太子手中。
萧云瑾目光微凝。他注意到杜怀瑾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异样,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有趣。"太子端详着玉简,"上面的符文,竟与祖陵所藏的开国天书有几分相似。"
姜清韵心中一动。她想起静心斋密室中那副古画,画中大衍开国时,天降异象,有玉书跌落人间。难道......
正思忖间,殿外忽传铜锣声。
"启禀陛下,北境急报!"
一名将领快步入殿,跪呈军报。杜怀瑾接过展开,面色顿变:"北狄遣使求和,却在边境暗中调兵!"
"这是......"萧云瑾上前一步,"臣请即刻调兵应对。"
帘后传来明道帝沉稳的声音:"准。着兵部拟定调令,太子监军。"
众臣躬身领命。姜清韵却觉察出一丝异样——北狄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
兵部值房内,"这兵力部署......"萧云瑾看着舆图,突然想起什么,提笔写下一句: "金戈铁马远,玉案墨香深,谁知兵符处,暗合天机心。"
姜清韵接过纸笺,瞳孔微缩。她在"兵"、"符"两字下方,看到了与血符极其相似的纹路。
"大人。"值房外,一名亲兵来报,"北阙剑宗新任掌门,请求面见。"
"新任掌门?"萧云瑾眉头微皱。狄青被杀后,北阙剑宗应该还在选任掌门才是。
"他自称......"亲兵压低声音,"姓杜。"
姜清韵与萧云瑾对视一眼。杜怀瑾这步棋,下得可真是妙啊。
米兰站在静心斋古梅树下,望着那支沾血的白玉簪,轻声诵道: "千年寒玉染,一朝化为血。谁知天机处,正是此身劫。"
她转身时,月色下隐约可见她背上绣着的一个古老符文,与永宁殿中那枚玉简上的纹路,竟是一般无二!
皇城角楼里太子把玩着玉简,望着远处连绵的军营,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天机册》有云:'符应四方,劫数将至'。"他低声自语,"不知父皇......可想到了这一步?"
夜色渐深,长安城头响起了打更声。一场早已布好的大局,正在悄然转动。
"诸位可听说了?城南的疯道人又在胡言乱语,说什么'天人五衰,劫数已至'......"
长安城的某个酒肆里酒客们议论正酣,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放下酒钱,无声地消失在长安城的夜色中。
三更已过,长安城依然在沉睡。
姜清韵此时正立在北阙剑宗大门前,抬头望着匾额上的古篆沉思。
"姜大人",门内迎出来的却是一位白发老者,"家主已等候多时。"
步入庭院,姜清韵目光微凝。院中布置与十年前她随父亲来访时大不相同,曾经的清修之地,如今却处处暗藏杀机。
"请",老者将她引入一处偏厅。
厅内灯火通明,新任北阙剑宗掌门杜临风此时正在品茶,见她进来,微笑道:"深夜叨扰姜大人,本不该如此,只是......"
"只是事关血符,不得不见。"姜清韵接过话头,在案前坐下。
杜临风给她斟茶,动作优雅从容:"姜大人果然明白。听闻令尊当年......"
姜清韵手中茶盏微顿,心中已起波澜。她凝神运转文气,感知到厅外暗处至少埋伏了十余人。
正在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带来一缕诗句: "月冷刀光冷,茶香剑气寒,莫问身后影,暗中自有援。"是萧云瑾!这首诗用的正是兵家秘传的传音入密之法。
"说起来......"杜临风忽然取出一副棋具,"姜大人可知令尊最后一局棋的布局?"
姜清韵心中一动。父亲最后的那局棋她印象深刻——当时父亲反复在棋盘上布下"离"字,原来这其中竟另有玄机。
"不如对弈一局?"杜临风邀请道。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棋盘上,姜清韵落下第一子,正是当年父亲的开局。
杜临风眼中精光一闪:"有意思。这个开局,正是......"
他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
"来得好。"杜临风不慌不忙,指着棋盘,"姜大人可知这局棋的后着?"
姜清韵凝视棋局。父亲当年为何要以"离"字布局?离,为火;火,可破煞......等等!
她心中豁然开朗,手中文气暗涌,在棋子上凝聚成一道无形的符文。
就在这时,一道血色符文突然从杜临风袖中飞出!
"轰!"
偏厅剧烈震动,烛火陡灭。月光之下,姜清韵与杜临风隔着棋盘对峙。
城郊军营中萧云瑾正在审阅军报,忽见一道金光闪过,那枚玉简竟自行飞入他的案头!
他展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玉简上赫然写着:"天机已成,血符当现。午时已到,速取北阙......"
与此同时,太子正在皇宫御花园中踱步,眼眸望向天际,轻声吟道: "子时问天机,丑时布迷局。寅时启杀伐,卯时......"
话未说完,一道血光冲天而起,方位正是北阙剑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