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自受

    李大嫂一直躲在角落里暗中观察着他们,眼见胡广走了,李大嫂突然从藏身之处窜了出来,脸上带着急切的神情问道,“胡广怎么走了,你们说定了?”

    陈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暗光,被他快速地低下头装作害羞的样子挡住,随后轻抿着嘴唇细声细气地说,“嗯,他说明天上午把小言送过去,晚上就来找我,嫂子,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陈时故意把“大红包”三个字说得重一些,脸上还佯装出感激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大嫂。

    李大嫂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没想到陈时这么上道。她顿时笑开了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声道:“好好好。”声音里都透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陈时见她这么高兴的样子,心里暗暗冷笑,但是面上却丝毫不露。他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走到自家院子墙边的时候,他看似不经意地朝着墙旁边一处黑影隐秘地点了点头,那动作轻微得就像只是一阵风吹过引起的头发飘动。

    陈时坦然地走进了院子,只留下满心欢喜的李大嫂还站在原地。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李嫂子就去了陈时家。一路上,她心里还在不停地盘算着能从中捞到多少好处,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得意笑容。

    陈时像是刚被她拍门的声音吵醒,他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开门,看到李嫂子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糊,“嫂子,有什么事么?”

    李嫂子一瞧他这昏头昏脑的模样,心里暗暗嘲讽真是懒驴上磨,脸上却堆着笑容,装作打趣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美梦了呀,怎么睡成这样?是不是都忘了,今天上午还要把小崽子送到赵管事那里呢。”

    陈时听见她这么说,才好像彻底清醒过来,他眼睛睁开了些,略显害羞地挠挠头,微微笑着说:“不麻烦嫂子了,待会儿胡屠夫来找我,我们两个就可以。”

    什么?李嫂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这一番苦心经营,又是牵线又是搭桥的,在中间可费了不少周折,现在听陈时这话的意思,竟是要把自己踢出了局?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笑容也有几分挂不住。

    陈时像是丝毫没看出她表情的僵硬,还是带着那副憨憨的笑容,热情地说:“到时候,我和胡大哥一起请你吃饭。”

    ……吃吃吃,吃你个大头鬼,我缺你一顿饭,竟然想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

    李嫂子一听这话,气得脸都红了,一甩袖子就扭头大步离开,脚下带起一小片尘土。

    陈时看着她气呼呼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等到他回到院子里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刚睡醒时那种迷蒙的样子,整个人精神抖擞。

    进屋之后,陈时喊了陆叙言一声。陆叙言听到陈时的声音,立马从角落里站起身来,两人对视一眼,陆叙言迅速从门口跑了出去。

    “胡广,胡广,你给我出来……”李嫂子站在胡广的猪肉铺外,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大喊道,见没人出来,心里越想越气,直接一跺脚就冲进了猪肉铺里。

    胡广正忙着剁猪肉,厚实的案板上放着一大块猪肉,他双手紧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剁骨刀,一下又一下剁着猪肉,忽然听到李嫂子大喊大叫,心里纳闷,“找我干嘛?”胡广皱着眉头,抬眼看了一下怒气冲冲的李嫂子,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耐烦。

    李嫂子看他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只顾埋头剁肉,忙的没空理她,登时就火冒三丈,气得脸颊发红,腮帮子鼓鼓地呼气,“你说找你干嘛?!你自己干的好事!”她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整个猪肉铺里都回荡着她愤怒的吼声。

    胡广被她莫名其妙的大吼大叫弄得心烦意乱,听到这里更是懒得听她唧唧歪歪,手中的剁骨刀又开始不停地起落,不耐烦地说道,“你没事抽什么疯。”

    “我抽疯?你还说我抽疯?你可真是忘恩负义,你忘了这件事是谁给你牵线搭桥了?还想踢老娘出局?把我当傻子是不是?”李嫂子脸上乌云密布,眼睛瞪得大大的,尖着嗓子叫着,身子因为愤怒还微微颤抖着。

    胡广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毫无顾忌地乱说话,这让他一下子就火冒三丈,“啪”地一声,闪着寒光的剁骨刀被狠狠插进案板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他瞪大了眼睛,眼神里满是让人不寒而栗的狠辣,“你在这发什么癔症?”他压着声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愤怒和威胁,“你在这乱说什么?这里人来人往,你不怕被人听见?”

    李嫂子被胡广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她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失控,这才压下心头的怒火,稍稍压低了声音,但仍然带着满腹怨气,“你是不是和陈时说,拿了钱你们做主,还给我包个红包?没有我,这生意你们做的起来吗?还想把我踢出局?!”

    胡广听到这话,心中暗自思忖,眯了眯眼。想来是李嫂子上门去了,陈时为了显摆,故意把昨天他说的话给李嫂子说了一遍,胡广越想越觉得李嫂子是个麻烦,得想个办法解决才行。

    胡广想了想,事已至此,不如直接把李嫂子踢出去,想到这,他微微挑了挑眉毛,脸上带着一抹轻蔑的神情看着李嫂子,冷冷地说:“李桂兰,我看是你不知好歹。陈时那可是小崽子的亲嫂子,人家那是合法的买卖。你呢?你不过就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邻居,还敢打人家的主意,你这可是略卖,要让官府知道了,你可是要受磔刑的,你可想好了!”

    李嫂子没想到胡广竟然拿官府压她,顿时气得眼睛瞪得老大,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脸也涨得通红,心里的火气“噌噌”地往上冒,可偏偏拿他没办法,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闷气。随后,她咬着牙,掷地有声地留下一句狠话:“好你个胡广,你可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居然敢拿官府压我,你可别忘了以前你犯事的时候是谁在背后给你兜着的,现在倒好,你居然还跟我说我犯法了!”

    胡广眼见不好,心里清楚不能和她彻底闹僵,他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好了,好了,你也别气了。这不是还没到咱们之前约定的时间嘛,等到了时间,我自然是会带上你一个的,你又何必在这里发这么大的火呢。”

    这话听在李嫂子的耳朵里却成了搪塞,她想起陈时说的上午交易,可现在胡广却声称还没到时间呢。李嫂子心生疑窦,这胡广肯定是没安好心,想把自己哄骗走,好自己独吞了小崽子的卖身钱。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处处都是阴谋。

    李嫂子看胡广的眼神都变了,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横了他一眼,随后便转身往回走,看来还得去试探试探陈时,从他嘴里多撬出些有用的信息才行。

    李嫂子一路小跑着找到陈时的时候,陈时正在院子里洗磨盘,李嫂子顾不上许多,一下子就冲上前去,连珠炮般地问他,“胡广和赵管事约定几点交易,陆叙言在哪里。”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陈时,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陈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一脸懵懂地抬起头来,眼睛里还带着几分茫然,“陆叙言刚刚已经被带走了啊。”

    什么?

    李嫂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狐疑,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问道,“什么时候被带走的,你怎么没跟着?”她一直盯着陈时的表情,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些破绽。

    陈时皱了皱眉,回想了下,“就刚刚,一个男人过来说是胡大哥让他来领孩子,还说人多眼杂,让我在家里等着,不要跟着去了。”他说得轻松,仿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嫂子满脑袋震惊,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她在心里把陈时骂了无数遍,想要狠狠地戳着陈时的脑袋喊他蠢货,这么容易就被骗了,让她现在处在如此被动的局面。

    陈时呆愣愣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两人正说着话,陆叙言却突然像一阵风一样从门外冲进来。

    李嫂子看到他,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神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她迅速转头去看陈时。

    陈时比她还惊讶,竟然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都有些发颤地说道:“小言,你,你怎么回来了?”

    陆叙言气喘吁吁,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眼睛里带着愤怒与怨恨,横了他一眼,大声地嚷着:“你竟然敢把我卖给人伢子,我要去官府告你!”他的手握成了拳头,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挥出去一样。

    李嫂子听到这话,瞬间就慌了神,赶紧伸出手,朝着陆叙言扑了过去,却被陆叙言轻松躲过。

    李嫂子又朝着他扑过去,就在陆叙言躲闪不及要被抓住的时候,他突然冲着李嫂子大喊,“你别抓我了,人伢子看我跑了,在路上把大壮抓走了。”

    李嫂子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目訾欲裂,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消失了,“你说什么!”

    李嫂子赶紧松开他,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家,陈时也赶紧跟上,李嫂子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嘴里不停地呼喊着大壮的名字,可把整个院子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陈时赶紧拽住她,急促地说道,“嫂子,一定是他们怕交不上去人,就想把大壮凑数交上去。他们应该走得不远,咱们现在去追,应该能追上!”李嫂子这会儿脑子乱成一团麻,根本来不及细想陈时的话,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赶紧往花楼跑。

    陈时转身,回头给了陆叙言一个眼神,随后追着李嫂子的身影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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