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夷!妙夷!醒醒,快醒醒!”
“谁?是谁在喊?”
潮汐嗡鸣的黑暗中,不知从何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爬动声,接着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啃食声。
密密麻麻的疼痛袭来,苏珍宝茫然又无措的看着眼前没有一丝亮光的地方。
她捂着疼的快要炸掉的脑袋,木木的站了很久。她恍惚记得祁安隅跟她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然后她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便身处这方黑暗,苏珍宝摇摇发懵的脑袋,“奇怪,祁安隅到底跟我讲了何故事,为何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小孩子的哭声突兀的在脑中炸响:“啊……”苏珍宝双手抱头,痛苦的呻吟一声,心脏处传来闷疼。
她怔怔的感受着疼痛,苏珍宝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妙夷,妙夷~”模糊的呼喊声再次传来,苏珍宝环顾四周,她无法确定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盯着眼前的漆黑,抬脚便想往前走。可她的脚就像陷进了流沙中,任凭她如何用力也抬不起半分。
苏珍宝试了又试,直到她确定自己无法挣脱,才暗暗焦急起来。就在此时她又听见了潮汐声,紧接着又是奇怪的爬行声,啃噬声。
熟悉的疼痛随着啃噬声袭来,苏珍宝恍恍惚惚忽觉出不对之处,“哪来的潮汐声?为何有啃噬声我便会痛?这又是何处?”
“不对,潮汐声不是我听到的,潮汐声是在————是从我脑中传出来的!”
“咚咚咚……”心跳越来越快,血液呼啸着从心脏内流出,流进了四肢百骸,苏珍宝恍然,“竟是血液流动的声响么?”
她眉头紧锁,闭眼细细感受疼痛袭来的方向,“咔嚓!咔嚓!”刺耳的啃食声再次响起,一股难言的疼痛顺着背脊直达脑内,苏珍宝疼得晃了晃身子,好一会儿才喘过气。
她低头往下看,眼前一片漆黑,她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依然看不见,她能感知一切,却什么都看不见。
一股幽香不知从何处传来,苏珍宝深吸一口,她忽的觉得眼前的黑暗好似褪去一些。她脚下的流沙也好似失去了吸力,她用力一拔竟从流沙里挣脱出来。
苏珍宝下意识地便往前奔跑,她用力吸着空气中飘来的幽香,越跑越快。
“妙夷!妙夷!妙夷……醒醒!求你醒醒!”沙哑的带着祈求的呼唤声不断的从远处传来,苏珍宝听着那声音竟觉无比揪心,她开始追随着那声音奔跑。
终于!
她看到了一缕光,一缕带着浓烈幽香的光。
“妙夷!妙夷!妙夷!……”
苏珍宝睫毛微颤,她终于听清了,那是祁安隅的声音,祁安隅在喊她,可是祁安隅人呢?他在何处?
“青巫!你快来看看,妙夷她刚才动了。”
祁安隅小心翼翼又带着欣喜的呼唤声,像是从峡谷里飘荡出来的一样,声音又轻又模糊。苏珍宝心中焦急,她想抓住那声音,想听清楚祁安隅在喊些什么。
她追逐着那缕微弱的光,不停的奔跑。
“轰!”潮汐声褪去,她跑进了光里,她清楚地听到了祁安隅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地握着,接着便是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啊~”床上的苏珍宝痛呼出声。
“妙夷,你怎么了,青巫!”
“苏姑娘被强行唤醒,她体内的梦蛊也醒了,这会正闹腾呢!侯爷还请让开,老婆子我要捉蛊了。”
“嘶~”冰凉的触感在手臂上游移,幽香变得更加浓烈,苏珍宝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那东西在她的血管内爬动,想要顺着她的肩膀往上爬。
想到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苏珍宝怒从心起,她竟又在不知不觉中被人下了蛊,她忍痛催动体内真气追寻那作恶的东西。
梦蛊也好似感觉到了危险,它爬的更快了,真气很快便找到了梦蛊把它团团围住,苏珍宝刚想把梦蛊逼出体外。
却发觉那梦蛊竟能无视真气的绞杀,已然爬上了她的脖颈,想往她脑子里钻。
“呵!”苏珍宝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冷光闪现,“凭着一个小小蛊虫,竟妄想控制于我。”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床幔,便知刚才是在梦中,她翻身坐起,从枕头下摸出短刀,对着脖颈便划了上去。
“妙夷!”祁安隅惊呼上前,他伸手想要夺下短刀,却见苏珍宝手腕翻转,已经划破了脖颈,一对黄色的触须从那断口处探了出来。
蛊虫的路被切断,转而就想缩回去,苏珍宝却不给它缩回去的机会,短刀翻转刀尖对着蛊虫用力扎了下去。
“叽!”刺耳的虫鸣响起,苏珍宝已经切开皮肉,拔出了梦蛊,梦蛊拔出,脖颈间的鲜血瞬间往外翻涌。
苏珍宝一手举着还在尖叫的梦蛊,一手按住血管止血,她看了眼床边手拿金蛇的陌生人,转头看向祁安隅:“慧仁呢?让他来……”
苏珍宝的话在对上祁安隅通红的双眼时咽了回去,她有些惊讶的看着头发与胡须都杂乱的祁安隅,如此不修边幅的祁安隅,她还是头一回见。
“你怎么了?”
“寻慧仁做何?”
二人同时出声,苏珍宝怔了一下,才想起颈间的伤口还在流血:“寻慧仁来给我缝合伤口。”
祁安隅眼中闪过讶然,他飞快的往屏风后瞥了一眼,有些委屈又好似斗气的道:“他来不了。”
“为什么?”苏珍宝莫名的看了祁安隅一眼,刚想追问,便见床边白发红颜的女子,伸手去夺她手中的刀,苏珍宝手腕一翻躲开了女子,双目凌厉的看着女子,“你这是做何?”
“苏姑娘,老婆子我也会缝合之术,不如姑娘放下手中的梦蛊,我为姑娘缝合伤口?”大长老笑眯眯的看着苏珍宝,对于她眼中的冷意恍若未觉。
“妙夷,这是白族的大长老,是她控制住梦蛊,将你从梦中唤醒的。”祁安隅见苏珍宝紧绷着身子,忙解释道。
“梦蛊?”苏珍宝看了眼被刀尖刺穿,还在挣扎尖叫的梦蛊,她拧着眉狐疑的看了眼大长老,想了想伸手把刀递给祁安隅,“看好这东西,我还有用。”
转而又对大长老道:“多谢大长老相救,方才是我失礼了。”
“无妨。”大长老笑眯眯的应着,麻利的取出骨针肠线,便要为苏珍宝缝合。
“等等!”祁安隅伸手阻拦,“就这么缝合,不用麻沸散么?”
大长老闻言,撩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我这可没有现成的。”
“我去找。”祁安隅放下匕首,对苏珍宝说了句,“等我回来。”便大步走了出去。
望着祁安隅转身离去,苏珍宝松开满是鲜血的手,淡淡地说:“来不及了,缝吧!”
大长老挑了挑眉,看着苏珍宝的眼中满是欣赏,她也不劝阻,拿起骨针便刺穿皮肉。
“刺啦!”骨针穿透皮肤,肠线拉扯着伤口,苏珍宝额上霎时便聚满了汗水,她眉头微皱却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中原女子,都如你这般坚韧么?”大长老忽然出声询问,苏珍宝讶异地看了眼大长老,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屋内一时只剩骨针穿透皮肤的撕拉声。
“你就不好奇梦蛊一事么?”大长老再次开口询问。
“梦蛊?”苏珍宝眉头微蹙,抓着被褥的手猛地握紧,她的头随着她的回忆疼了起来,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哑着嗓子道:“大长老若想说,我便洗耳恭听。”
“呵呵!真有意思。”大长老闻言,并未为她解惑,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手下的动作却快了许多。
苏珍宝偏着头,她瞧不见大长老面上的表情,亦猜不出她是何意。她半合着眼,遮住眼中的流光,掩下她的怀疑。
“好了。”大长老往缝合好的伤口上倒上药粉,又用素巾裹上,这才开始清理脖颈上流下的鲜血。
苏珍宝顿了顿,忽然笑着道:“中原女子坚韧与否我不知道,南疆的女子倒是让人大开眼界。”
“哦!怎么个大开眼界。”
苏珍宝轻抚疼得发木的伤口,勾唇轻笑,“大长老就让妙夷,大开眼界。”
大长老擦拭骨针的手一顿,她看向苏珍宝饶有兴趣的道:“我么?哈哈哈哈哈……老婆子还是头一回听到如此别致夸赞。”
“夸赞?”苏珍宝讶然,随即也笑了起来,二人相视一眼,眼中皆没有一丝笑意。
“苏姑娘既然说老婆子我,让苏姑娘大开眼界,不如苏姑娘展开说说,老婆子怎么让苏姑娘大开眼界了。”
“大长老,你说我与南疆是不是犯冲。”苏珍宝并未回答大长老的话,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大长老,“此来南疆不过半月有余,我却在床上躺了半月,且两次都因蛊虫受伤,这南疆还真是克我。”
大长老闻言一怔,她轻轻挑眉,手下飞快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切收拾妥当才看向苏珍宝。
她目光在苏珍宝脸上打转,二人目光对上,大长老才点头道:“苏姑娘说的有理,看姑娘面相这南疆与姑娘还真是犯冲,姑娘还是快些回中原去吧!”
“果真如此么?”苏珍宝微微睁大眼睛,褪去了身上尖锐的锋芒,她好似信了大长老的话,她沉思一会儿,有些苦恼的看向大长老,“以大长老之见,我何时启程的好?”
大长老见苏珍宝神色认真,心中虽感觉有些怪异,却并未多想:“姑娘若是回去,自然是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么?”苏珍宝掀起被子,下榻穿鞋,“大长老言之有理,我这就收拾收拾,今夜就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