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哥！你去不去望月港那边玩？”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透过门穿进白林木的房间里，随后，被巨大的游戏声覆盖住。
白瑶瑶知道白林木的房间不隔音，刻意提高声音喊他的，结果还是他的游戏声音比较大。
“哥！！！你去不去！！！！”白瑶瑶知道自己必须喊答应白林木，不然她妈妈肯定得骂她，所以用了十足的功力喊着。
白林木拿上耳机戴上，游戏声音突然没了，“不去。”
声音刚好，白瑶瑶就算不听他回答都知道白林木绝对不会去的，不过为了过场，她必须得得到这个哥哥的准确答复。
耳机里传来队友的疑问：“你妹妹啊？声音听着这么甜？”
白林木骂了句，“你没见过女的一样，滚。”
“这不夸你妹妹声音甜吗？白哥哥怎么骂人家~”
懒得和队友耍嘴皮，白林木知道白瑶瑶已经走了，干脆打了个哈欠，“我睡觉去了，你们自己玩。”
关了电脑后，白林木把床帘拉上，房间一瞬间暗了下来，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他马上就三十岁了，活着也行，死了……死了也行吧……反正他再怎么废材自己的父母也会养着自己，家里的家产也都是自己的，自己的妹妹再怎么优秀也只是自己的影子，父母眼里的他就是这么完美。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浑浑噩噩的活到了现在，可是，他还是活着，不是吗？没什么成就，生活也有人安排着，他只用呼吸着就行了，每天的娱乐就是玩玩游戏。
这种生活，又无趣又幸福……
幸福到，白林木觉得死了也无所谓。
不知道睡了多久，白林木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一串陌生的号码。
白林木还以为是骚扰电话什么的，挂了想继续睡，不过那串号码立马又打了过来，白林木一阵莫名的心悸。
接通后，对面急忙问：“是白齐的儿子白林木吗？”
白林木疑惑的应了声，刚想问对面干什么，对面已经快他一步说出了：“你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妹妹，今天下午出了车祸，三人全都遇难了。”
白林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嗯了声。
对方急急忙忙的说了个地址，然后就挂断了。
白林木一直拿着手机，放在耳边，过了十几分钟他才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挂断。
房间里暗的可怕，主机箱的风扇缓慢的转动着，声音是那么小，白林木却清晰的听见它转了多少圈，房间里不知道哪里进来了只蚊子，在他耳边嗡嗡的飞着。
白林木能大概看清此时房间里的东西，他坐在床上，一巴掌扇在了左脸颊上，那只蚊子还在飞着。
没打中吗？下次得点蚊香什么的了。
哈……开什么玩笑……他只不过是睡了一觉，父亲和母亲，还有妹妹，他们，出了车祸？还全都……死了？从没想过死亡的他们，却赶在他前面死了？是吗……
白林木开了灯，看着放在书架上的全家福照片。
上面的他还是个高中生，白瑶瑶还是个小婴儿，因为母亲的意思，他抱着那时候连屎尿都控制不了的白瑶瑶，强颜欢笑的站在母亲旁边，父亲靠着母亲，慈祥的看着镜头。在外人看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四口。
白林木伸手去拿相框，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
白林木挑了件带帽子的黑色外套穿上，把帽子戴上，拿出手机打了个车。在楼下保安亭那边停了下，看着在保安亭里酣睡的大叔，白林木吐槽了句：保安这么不负责。
网约车很快就到了，大晚上看顾客穿这么可疑，他在白林木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多嘴问了句：“大晚上穿这么黑是干什么啊？”
安全带的扣子发出咔哒一声，白林木透过前面镜子和司机对视上了。司机是个大叔，看着老实，白林木这要死不活的眼神让司机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家里人出事了。”
“啊？”司机还是不明白家里人出事和他大晚上穿这么黑有什么联系。
白林木抬手拍了下司机的座椅，“快送我过去就行了。”
司机也不好再问什么，踩下油门，朝目的地驶去。
路上俩人什么话都没说，不过要到的时候，白林木开口问了句奇怪的话：“司机师傅，你家里人要是离世了，你会做什么？”
“当然是哭一顿了。”
白林木没声音了，司机这时候也猜到了什么，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哭了一顿后，就向前看。”
白林木苦笑了一下，他的前方到底有什么呢？感觉是一片虚无，没人会知道他这人活着为了什么。
警察局里灯火通明，司机送白林木到了后，立马开车离开了。他还得忙着接下一单，白林木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顾客而已。
前台看大晚上来了这么一个穿的黑不溜秋的人立马喊住他，“先生你来警察局是干什么？”
白林木取下帽子，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现在才出门，外界的人和物，让白林木有种很强的不现实感。因为缺少锻炼，加上常年不外出，白林木整个人和那种做工不太优良的芭比娃娃一般，虽好看，但是没生气。
“我是白齐的儿子，白林木，听你们说我父亲和母亲，还有妹妹……”白林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说出这些话，干脆冷漠的一字一句的说，“他们是出车祸，全部遇难了是吗？”
“啊……对的。”没想到白林木现在才来，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人家离得地方比较远，所以晚上才到。“你家人的遗体在里面的，你要是接受不了，可以只签字就行了。”
白林木那冷静的样子也不像接受不了的样子。
前台说话的时候在打量着这个过于好看的男人。是地下偶像还是什么网红吗？她从来没在社交软件上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女人的视线太明显了，白林木皱眉，不掩饰嫌弃的说：“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很恶心。”
啊……又下意识……
女人非常抱歉的道歉，然后让人带白林木去看他父母和妹妹的遗体。
开门之前，有人提醒他：“你的家人……我们已经尽力让他们有个全尸了，你不要太激动。”
白林木嗯了声，然后跟着那人进去，看见了三个盖着布的推车。那种推车，他知道是放尸体的。
三个推车，整齐的放在房间中间，安安静静的，等待着某人去揭开它们上面的帷幕。
白林木胃里翻滚了起来，他一天没吃什么东西，吐也吐不出来什么。
这个房间，浓重的消毒水味，还有血腥味，腐烂的臭味，这些味道混夹在一起，让这里像是什么巨人的呕吐物一般，白林木就这么浸泡在这大滩呕吐物里，逃不开。
“白先生？白先生……”
白林木发呆了，他觉得这里像是漩涡，把他的思绪全都吞噬。
等他反应过来，一双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对不起，走神了。”白林木太过于冷静，那人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了句，节哀顺变。
白林木上前，他抓着布的一角，在手中篡紧了。他在害怕？不是，他在想着，到底是什么车祸，才能让这些人说出，尽量留个全尸。
白林木掀开这块轻飘飘的布，轻轻放下。
他认不出来这是谁，他与自己的父母生活了这么久，和自己妹妹同住一个屋檐这么久，他不认识这具尸体到底属于谁。
头骨已经变得粉碎，依靠着头皮才勉强包住了脑内的东西，虽然已经剩下的不多。黑色的长发让白林木觉得这应该是他的母亲的遗体，不过那耳朵上只剩下一半的四叶草耳坠让他觉得又是妹妹白瑶瑶的遗体。他的母亲也有四叶草耳坠，是白瑶瑶送给她的，说是母女款。
喉咙管已经严重破损，里面的脊椎清晰可见，爆了的眼球被象征性的放在大概的位置上，就这么盯着白林木，像是在催促着他快分辨出这具遗体是谁一般。
白林木深吸一口气，斜眼望了一下他旁边的人。好歹是在这里工作许久的人，看见这些自然不会有什么大反应，不过他好像在观察着白林木的反应一般，注意到白林木看了他，立马移开了视线，假装一直在看尸体。
“这是我……母亲的遗体吗？”
白林木认不出，因为这已经损坏的可以称为肉酱了。
“不是，是你妹妹白瑶瑶的尸体。”
白林木盖上了布，不想再去看另外两具尸体。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现在自己的感觉，感觉就和吃了顿已经发霉的盛宴一般，恶心想吐，却又不得不品尝，还得为这顿恶心至极的盛宴打出差评。
“白先生是准备火化遗体还是就这样下葬呢？”
白林木拿着圆珠笔点在了签名处，停顿了一下，笔尖溢出的黑墨在纸上留下一个黑点。
“火化吧，麻烦你们了。”
白林木的签名飘逸的写在了纸上，那处黑点有点格格不入。
白林木去了便利店，买了包最贵的烟。
他看电影，有些主角遇到烦心事会吸烟，感觉吐出那口烟后，好像所有烦心事都吐走了一般。
白林木站在路灯下，看着自己被拉的老长的影子，手中篡着没开封的烟。
打开那盒烟后，白林木抽出一根烟，双指夹着，对着光看着。
忘记买打火机了。
白林木学着看过的电影中那些人的样子，把烟夹在耳朵上，又走进了便利店。
打暑假工的女孩坐在收银机前玩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着，看见又是白林木，露出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
“一块钱。”
白林木把钱扫过去后，没走，盯着女孩问道：“你家里人要是去世后，你会干什么？”
女孩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思考怎么回答他还是在思考大晚上是不是遇到精神病了，“那个，你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白林木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和个神经病没什么区别，不过他实在是太想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出什么行为为好，“我家人在今天，全都出车祸离世了。”
“啊？”或许是白林木表现的太过于平静，女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节哀顺变？”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开玩笑，要不是看他还挺好看，她现在已经赶人了。
哪有人大晚上一上来就咒人家里人去世啊？
白林木离开了便利店，女孩看着他的背影，嘀咕了句怪人。
白林木站在路灯下，咬着烟把，看着手中的打火机，想了一下，还是没点燃。
要是母亲在，一定会骂自己，她不会同意自己抽烟的。
白林木就这么咬着烟把，站在夜晚的路灯下，吹了不知道多久的风，才又走进警局，等着拿自己亲人的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