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福荣回来办事焦头烂额忙了好些天,期间还约丁姚和阿婆去镇里最出名的海天酒楼吃大餐。
说是定了个包厢,让丁姚换下口味,吃点特色的江南菜。
本着要宰他一顿的想法,丁姚带着阿婆欣然赴约。
这海天酒楼果然够气派的,还没到饭点门口就停满了车,食客络绎不绝,一进门,大堂的檀香混着湖鲜腥气扑面而来,抬头望去,就被大堂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吸引,墙上还挂在几幅气势蓬勃的山水字画,南湾镇这旮沓地方,有这样的装潢,也算是难得。
“是308,姚姚,咱们上去三楼。”阿婆打完电话问福荣具体的包厢号,小声嘀咕着:“去年你六婶家娶媳妇也来这里摆喜酒,听说要3888一桌,这里吃饭可贵了。”
丁姚踩着云纹大理石正要上梯,忽然听见旁边的货梯间传来争执声,好奇转头看去。
"说过多少次走员工通道!"穿黑西装的经理正用对讲机戳陈焱胸口,"弄脏地毯你赔得起?"
陈焱肩扛泡沫箱退后半步,露出被冰水浸透的裤脚。丁姚看见他脖颈青筋暴起又压下,喉结滚动着吐出句:"知道了。"
电梯门开合的瞬间,丁姚瞥见他转身时滑落的汗珠,在衣服后背襟洇出深色水痕。
陈炎?
丁姚有些错愕。
丁福荣一见丁姚和阿婆进来,立刻满脸堆笑,热情地招呼道:“阿婆、姚姚,快请坐,快请坐。”娜娜也赶忙起身,微笑着向她们点头示意:“姚姐,阿婆,你们来啦。”
众人寒暄了几句后,丁福荣指着包厢里已经点好的五六个招牌菜说道:“小姚,这些菜都是这儿的招牌,你再看看菜单,挑几个自己喜欢的。”
丁姚接过菜单,仔细翻看了一番,最终点了一道自己许久未尝的芋头扣肉,然后将菜单递还给丁福荣。
不一会儿,菜肴便陆续上桌,每一道都摆盘精致,令人垂涎欲滴。
娜娜则在一旁专注地用湿巾擦拭着骨瓷碗沿,丁福荣一边转动着玻璃转盘,一边热情地向阿婆和丁姚介绍:“阿婆、小姚,你们尝尝这清蒸石斑,这可是这家酒楼的招牌菜,味道绝了。”
丁姚闻声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鲜美的滋味瞬间在舌尖蔓延,不吝啬赞道:“哎呀,表哥真是会点菜,这鱼果然鲜美得很。”
丁福荣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哈哈哈是吧,这鱼啊,得现杀现蒸才够鲜。”
带着几分得意地说,“这家酒楼的老板是我爸的好哥们儿,要是你们下次来,报我爸的名字,肯定能有折扣。”
就在这时,包厢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一位身着香云纱旗袍的年轻姑娘端着果盘走了进来。她胸前的翡翠吊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散发出柔和的光泽。她的目光在屋内扫过,当看到丁姚时,微微一顿,女人天生的敏锐让她能捕捉到比自己更漂亮的女人。
“上午刚送来的杨梅,给大家尝尝鲜。”她轻声说道,声音柔和而动听。
“欸,蓉蓉啊。”丁福荣笑着打趣道,“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方蓉蓉微微一笑,回应道:“荣哥真会说笑。各位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小翠。”她身旁的服务员也跟着浅鞠一躬,示意随时为客人服务。
“娜娜,我们带来的酒呢?”
娜娜不情愿地起身,拖着步子走向沙发,从包里摸索出那瓶酒,不情愿地递给服务员。她嘟囔着:“每次都这样,非得让我去拿,真是的……”
“这酒是我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度数不高,口感柔和,最适合女士们饮用了。”丁福荣接过酒,轻轻晃了晃,那琥珀色的液体在瓶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你们女人喝它,不仅能滋润肌肤,还能养颜美容,阿婆喝了也能容光焕发呢!”
阿婆被他逗笑,“你这嘴啊,真会说好话。”
丁姚吃着微酸的杨梅,惦记着陈炎不知道走了没,有些心不在焉。
酒过三巡,丁福荣一直吹嘘着最近工作的成就和人脉关系,娜娜则时不时低头摆弄着手机,偶尔附和几句。阿婆虽然话不多,但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丁姚借口去洗手间,悄悄溜出了包厢。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她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向货梯间走去。
已经不见了人影。
打车回家的路上,掏出手机给陈炎打字发微信,【陈炎,在干嘛呢?】
直到到家都没有收到他的回复。
午觉醒来后,窗外天色已黑。
丁姚摸着床头的手机看微信,陈炎在她发消息一个小时后已经回复了,
13:50【在吃饭。】
14:02【发来一张照片,他跟一个男的聚餐,桌上有三个小菜,两瓶啤酒。】
15:30【你呢,在干嘛呢?】
16:15【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16:30【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看着这一连串消息,丁姚忍不住笑出声来。她都能想象陈焱捧着手机,眉头紧锁的样子。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刚睡醒呢,中午跟我表哥去海天酒楼吃饭了,看到你在送货。】
发完又补了张自拍——睡眼惺忪的素颜,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动起来。陈焱直接打来了语音通话。
"喂?"丁姚趴在枕头上,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陈焱低哑的声音:"...你看到我了?"
"嗯哼~"她手指卷着发尾,"穿黑衣服那个经理好凶啊。"
又是一阵沉默。丁姚几乎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那是方家的酒楼。"他终于开口,"我每周送三次货。"
方家?丁姚想起包厢里那个穿旗袍的姑娘。她眼睛一转:"那个叫蓉蓉的姑娘挺漂亮的。"
电话那头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打翻了什么东西。陈焱的声音突然急促:"她、她就是老板女儿...我..."
丁姚憋着笑:"紧张什么呀?我又没吃醋。"
这句话说完,两边同时安静了。电话里只剩下电流的沙沙声和彼此的呼吸。
"...丁姚。"陈焱突然连名带姓叫她,声音沉得像湖底的石头,"我..."
"嗯?"
"我..."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我去捞了些螺蛳...明天...你要不要..."
这木头刚刚该不会是想表白吧?
丁姚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尖叫,再抬头时语气轻快:"要啊!正好让阿婆做爆炒螺蛳~"
挂断电话后,她在床上滚了两圈。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在瓦片上像无数细小的鼓点。
次日清晨,丁姚特意起了个大早。推开窗时,湖面上的雾气还没散尽,几艘渔船影影绰绰地漂在远处。她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空气,突然看见院门外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陈焱今天换了件深蓝色短袖,手里提着个塑料桶,正低头踢着石子。听到开窗声猛地抬头,晨雾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这么早?"丁姚扒在窗台上,睡衣领口歪斜露出一截白皙锁骨。
陈焱的视线像被烫到般迅速移开:"...螺蛳要吐沙...早点送来..."
丁姚三两步跑下楼,光脚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开门时陈焱已经退到三步开外,塑料桶端正地放在门槛边。
"进来坐坐?阿婆煮了粥。"她弯腰查看桶里的螺蛳,发丝垂落颈侧。
陈焱盯着她后颈那颗小痣,喉结动了动:"不了...还要去收网。"转身时同手同脚差点绊倒。
"等等!"丁姚跑回厨房,很快拿着个油纸包追出来,"阿婆做的梅干菜饼,路上吃。"
陈焱接过时指尖相触,两人同时缩手,油纸包差点掉地上。他慌乱中抓住,却听见丁姚"噗嗤"一笑:"你紧张什么呀?"
晨雾中他的耳根红得滴血。
接下来的一周,丁姚几乎每天都能收到陈焱送来的"礼物"——有时是几尾活鱼,有时是带着露水的莲蓬,甚至有天送来只草编的蚱蜢,说是叶健教他编的。
阿婆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有天晚饭时突然问:"狗娃子最近来得挺勤?"
丁姚咬着筷子尖:"他打渔厉害嘛...镇上就数他捕的鱼最鲜。"
"哼。"阿婆把炒螺蛳往她面前推了推,"你妈昨天又来电话了。"
丁姚夹螺蛳的手一顿。
"说陆逸找到你妈店里去了。"阿婆眼神犀利,"想问你现在的地址。说你把他的电话微信都拉黑了,联系不到你。"
“那我妈给了地址没?”
“还没有,怕你不高兴,先没给。”阿婆手里端着碗吃饭,瞥她一眼,继续说,“你妈的意思是让你有话跟他好好聊,你们之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看他也是对你很在意的...”
听着阿婆得念叨,丁姚突然没什么胃口了。
手机突然震动。陈焱发来张照片:晚霞中的湖面铺满金光,一艘小渔船漂在中央,船头蹲着只威风凛凛的鸬鹚。
陈炎:【老张头的鸬鹚今天抓到条大鱼】
紧绷的肩膀突然放松下来。丁姚回复:【好厉害!明天我能去看吗?】
陈焱回得很快:【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