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突然又危险的消息一出,天界瞬间炸开锅,武神着急忙慌收拾出铠甲,军队。安逸惯了的他们似乎早已忘了文神武神一说。各位无关紧要的文神能躲就躲,慌乱中传来几道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魔军?”
“这可怎么办,一会敌军攻上来了,往哪里躲?”
“武神呢?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怎么想不起还有谁可以抗击外敌?”
“不是说公主殿下守着边境吗,为什么没有消息。”
慌乱过后,只剩一片空荡。
有木,其壮如牛,引之有皮,其叶如罗,其实如栾,其木若蓲,百仞无枝。立于其下无影,呼而无响,其名为建木。生都广之野,沟通天地人神。
这也是魔军进攻天界的地方。
危机之时,一道身影带着数万神兵降临。拦在神树前,拦住魔军的进攻。这道身影,自然成了恐惧中所有人的光。
魔军人数虽多,但神树传送的人数有限,队伍松懈懒散,轻易就被击败。
“哇,那是谁?好帅!”不知什么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着光一样出现的人,心中的崇敬油然而生。
“那是凤族少主,知韵上仙。”不知是谁回答道。
“凤族少主,我听说过,就是跟在公主身边那个。”
知韵关注着零零散散的敌军,未曾注意角落里,自己已成了人人敬仰的对象。当然,如果她注意到了,也会疑惑:这里是战场,如果他们不参战,为什么不躲远点?
一定会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的,比如队伍的末端,最低等的侍卫看不惯盲目的崇拜,手里还拿着洒扫的工具,却“切”了一声离开,“不就是几万魔族吗?老子也可以,不就是因为她去,才出的名?”
颜慕也没闲着,魔界也向边境发了兵,并且来势汹汹,她的判断没有错。
几场失败下来,魔界打不下去了,派谋士方思投降认输。
庆功宴上热闹非凡,美酒佳肴摆满桌子。神仙难得聚在一起,喜形于色,乐不可支的庆祝这场有惊无险的战争。
“这次大战多亏了公主殿下。没有公主殿下,我们怎么能这这么快胜利?我敬殿下一个。”有人敬酒道。
“要我说,这魔族就是废物。才打了多久就投降,真是三界笑话。”有人因为高兴,喝多了酒,随意的发表看法。
“哎,这不是有公主殿下吗?”此人坐在刚说话那人的旁边,帮他纠正道。
“是是是。”那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认错,“我敬公主一杯。”
“我也敬殿下一杯。”
……
“众神不知苍生苦,觥筹交错自娱乐。”颜慕无法和其他人一起,她只是想到了战场上无名的尸骨。她本就不想来宴会,奈何自己是主将,她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席了。
在人们心中,功劳最大的当然是风头出的最多的那一个,知韵同样少不了被敬酒。
某个座位上的神仙品着酒,无意中提起:“在下有幸,恰巧看见了建木神树那场仗,不知那位将军是否在场?”
庆功宴的主角变为了知韵。
颜慕独自走出宴会,去往自己殿中的方向。
“知韵上仙太帅了。”另一条去宴会的小道上,沉静的夜晚使得送餐侍女的脚步声更加清晰,二人说的话也一同传入颜慕的耳中。
“你当时在场?”一同送餐的侍女问道。
“对呀,我亲眼看见知韵上仙大退魔军,太帅了,她要是男的我肯定嫁她。”
“你前几天不是还说要嫁公主殿下吗?”
“人都是会变的,再说知韵上仙不比公主殿下帅多了?”
“谁说的,公主殿下最帅。”
“胡说,明明知韵上仙是天下第一帅,就是实力稍微弱了一点,怎么就比不过你家殿下了?”
“我跟你好好说话,你这是干什么?你们知韵上仙的信徒就是这样?”
“你怎么说话呢?我告诉你,你别整天摆着公主天天帮上仙的架势,我们知韵上仙没了你家公主照样行。”
……
颜慕为二人的对话停留了一阵,之后照常走了。后来发生了什么颜慕不知道,二人的关系怎么样她也不知道,包括有没有影响宴会她也不会在意,就当是看了一场笑话。
大战之后,总要去人间看一看的。
大战导致了不少天灾,冰雹砸毁了大量庄稼,农民一年的辛苦毁于一旦。不少人世代居住的房屋轰然倒塌,他们拖家带口,露宿街头,以杂草树皮为食,这样的人太多了,大地只剩一片荒凉。
暴雨侵盆而下,汹涌的洪水又破坏了不知多少人的家。存活下来的人困在了山上,看着洪水一点点上升。还有雷电,猛兽……
万幸大战并不激烈,万幸一切的结束了,天灾也结束了,只有少数地区还要注意。
颜慕在人间走走看看,她无可奈何,只能生了几分愧疚。
灾民黑压压的一片,大多衣衫褴褛,步履蹒跚。一群人商议过后,决定去都城,求陛下给他们容身之地。
“求神仙保佑啊,保佑我们顺利到都城……”妇女肉体凡胎,只能祈求上天保佑。
“为什么会有冰雹,为什么突然下冰雹,老子辛苦种的麦子……”男人忍了不知多久,终于在筋疲力尽时发作,他声音嘶吼,怒指上天。他的身后背着五六岁,瘦弱的孩子。
“扑通”沉闷的响声是有人接住即将倒下的老人。
小伙子扶着老人慢慢坐下:“老人家,您怎么样?”
“我……”老人从嘶哑的嗓子里挤出一个字。
“水,谁有水?”小伙子扶着老人不敢走开,焦急地张望四周。
“有,我这儿有。”一个大妈从远处挤过来,一双双手传递着轻如柳絮的水袋。
老人喝了水,缓了一下,说:“我家原有六口人,自从下了冰雹,庄稼都烂了,就剩老头子我了。你们救我干什么,让我死吧……”老人情绪渐渐激动,浑浊的眼似乎清澈了。
谁都无法平静,谁都没有说话。
休整后,一群人继续前进,颜慕还是跟在后面。
她忽然看见了地上的蚂蚁洞被踩的支离破碎,周围排列着不少蚂蚁的尸体。蚂蚁从破烂的洞中前赴后继的爬出,试图向灾难发起反抗,可他们的力量太过弱小,甚至,他们不知道为何会有灾难。
“可叹众神皆作乐,误将蝼蚁比黎民。”
再抬头,难民互相帮扶着,缓慢的,走向前方,就像蚁群从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同伴。
“黎民不懂神何谓,无惧死生以抗天。”
灾民顺利进入都城,有人在路边施粥,他们也算有了去处。
城里依旧是繁华的景象,工人趴在屋顶上修着破损的瓦片,地震造成的碎石堆积到了路边。小摊小贩照样在街上叫卖,酒楼饭店照样开张。
两个富家的姑娘并排走在街上,毫不避讳的讨论最近热门的话题。
“最近的天灾真多啊,我家有个小房子就被震塌了。”
“可不是,最近来了不少难民。那些人真可怜啊”
“是啊,不过又不关咱们的事,交给陛下就好了。”
“哎。”女孩子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眼中满是少女的娇羞,“据说最近发生仙魔大战了,公主殿下真是太帅了。不瞒你说,我还到她的殿里捐了不少银子呢。”
“是吗?我也捐了不少。”
……
若只是普通的崇敬也就罢了,可最近的事实在让她困惑。她本以为最为神仙守护好苍生是责任之内的事,却不想她在无意中也作了与青楼花魁同样的事。
颜慕返回天界,发布了一片关于此事的文章。她偷偷藏在告示旁,看着其他人的反应。认同的只有几个人,剩下的大多是对她发表此文章的崇拜。
算了,就这样吧。
又过了几天,一些往事随着时间渐渐浮出。公主殿下的英勇成了人们常谈起的话题,相仪,仪礼的阴险邪恶人尽皆知,蓁蓁更是所有人同情的对象,还有颜慕小时候的事,长大一点的事……她不敢出门,生怕被不该有的崇拜淹没。
有人上书,称公主殿下仗着功绩不务正业,只顾在人间召集信徒。更多的神仙意见相反,认为信徒多则是实力的表现。最后事情不了了之,在那些上书的人看,公主更是完了。
这段时间她常用的术法——隐身。和在凡间不同,凡人本就看不见神仙。
她隐身出去了,外面还是一如既往热闹。一个街道的路口,两个好友并肩走在一起。一人做思考之状,右手扶住下巴,眼睛微微眯起,聚焦在某个点上。他看着同行的伙伴,试探的说了一句:“你说,公主殿下在当朝杀魔族奸细,会不会是为了灭口?”
颜慕不当回事,她相信自己信徒的实力,就算她认了,她的信徒也不会认。
果不其然,同行的人一手推开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多年的兄弟:“你胡说八道什么?灭什么口?作为天界中人,杀魔族不是应该的吗?”
那个人早已想到同伴的反应,平稳道:“可是当时先天帝已经认为他罪不至死,为什么公主殿下还要杀他?”
同行人久久说不出话,看着兄弟,脑中已经如同轰炸一般:对呀,为什么?
他相信大众的眼光,苦苦坚持还是想出相对合理的借口:“那……是公主看那个小孩太可怜。”
“国有国法,就算那个小孩可怜,公主殿下也不该越过陛下,越过天规。”
“那,为什么。”同行人气息渐弱,他坚持不住了。
时机刚刚好,他的下属从人间不知那个角落带来情报,“人间有人看到公主殿下和一个魔族男子并排走在一起。”
他听完下属的消息,转头问他的同伴:“现在你觉得呢?”
同行人没有说话,心里觉得有些道理,他在不知不觉中也认同了这件事。
“原来,是公主勾结了魔族。”路人在这里听了几句,随口道。
颜慕没话说,她不敢相信那些嘴上说着“殿下天下第一”的信徒就这么认同了?但她又那里觉得这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样的话题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讨论,很快就此事传开了,往事重新讨论。
“你听说了吗,公主勾结魔族?”
“什么时候?”
“公主私通魔族了你知道吗?”
……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简单的讨论在天界掀起怎样的巨浪,仅仅一天,就让一切翻转过来。
一切仍在继续。
“公主为什么要私通魔族?”
“不知道,应该是为情吧。你想,现在的人为了爱情可什么都做的出来。”
“嗯,所以她杀魔族奸细是为了掩盖这件事?不对,她肯定知道更多事。”
“还有什么?”
“你想,陷入爱情的女人,可什么都能干的出来呢。”
“那这么说,天界说不定也……毕竟,除了作为主帅,我没听说过公主有什么功劳。连打退魔军都是知韵上仙干的。”
“那知韵上仙……为什么特意回来?”
“嗯……知韵上仙和公主老待一起,肯定是一伙的。至于为什么回来……良心发现?装模做样?或者是……不对,不对,知韵上仙是英雄,她跟公主才不是一伙的,公主也没想到她这么能干。”
“对呀,这么重要的战争,她为什么不亲自回来?还要下属和她抢功?如果知韵上仙没守住,那也不是她的错呀!”
“她可真是太可恨了。”
一人一句话,细节逐渐清晰,动机逐渐完整。谁能想到,一个神从被崇拜,吹捧,到有所怀疑,完全逆转,被所有人厌恶反感,跌落神坛只用了几天时间。
木块无意中落入河流,吸进水分,沉入河底。多年后捕鱼的孩子将它捞出,木块被认为是宝贝,是神赐,能给所有人带来好运。它被参观,参拜。
直到有人发现,它的一面已经腐烂。一天后,它面目全非。
究竟是水阻断木块原本的腐烂,还是木块浸湿了水,才撑不过空气中腐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