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凝滞在空气里,我们不再看着彼此,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我去拿了扫把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清理掉,母亲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神情恍然。
屋内的空气稀薄,我有些喘不上气来,就打算出去缓一会儿。
我们的院子里多了位不速之客,外面的雪下得如此之大,想必他只是想在这里躲避一会儿。
我粗略地将男人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年龄约摸在六十岁左右,拄着拐杖,两鬓的头发花白,皱纹布满全脸,身上的衣服打着好几个补丁。
看得出来男人的生活寒酸,不过他却仍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面对我肆无忌惮的的打量,男人的神情坦然,全然不见处于下位者的局促与不安。
外面的天气寒冷,男人只能选择原地不停踱步的方式来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下。
看到那个男人如此可怜的模样,一向不屑于插手别人事情的我破天荒地动了恻隐之心。
“你好,雪下得这样大,你若是不着急赶路的话,不妨进来一坐。”我朝他做了一个屋内请的动作。
男人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又垂下头去,好似在斟酌些什么。
他的那个眼神让我很不高兴,但我只是轻轻皱了下眉头,面上不显半分。
我们在门口对视了片刻,正在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以为他会拒绝自己的好意之际,他朝我点了下头,随我进到屋内。
母亲在外人面前一向表现得很得体,此时的她已经将自己凌乱的头发打理好,将发皱的衣角妥帖抚平,她脸上挂着笑热情地将男人迎到屋内。
全然不见她刚才盛怒之后留下来的影子。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临场反应能力。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曾经学习过一阵子R国的语言,因此,与当地人的日常交流对我来说并不算困难。
我将一杯冲泡好的滚烫的咖啡递到男人面前,男人接过来向我道谢。
我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我主动打破僵局:“先生您好,这么冷的天气你为何要独自一个人待在外面呢?”
“不瞒你说,我出来是想要捡拾柴火的,我的夫人生病了,身上冷得很。可是如墙一般厚的积雪将我迫切需要的东西深深掩埋在地下。”
说罢,男人自嘲一笑,“真不知没有柴火取暖,我们该怎样度过这么糟糕的天气!”
原来他是为了自己的夫人才甘愿冒风雪出来,我在心里想道。
倒是个挺顾家的男人。
“我之前听这栋房子的前房东说,地下室里还储藏有一部分可用的柴火,你若是不介意的话,一会儿可随我去地下室拿。”
男人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在一旁只是静静听着我们二人对话的母亲不知为何情绪变得十分激烈,她腾的一声站起来,把我跟男人都吓了一大跳。
“不……不能去地下室!”母亲的语气激烈。
“妈妈,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地下室?”我眼神探究地看向反应巨大的母亲。
母亲看着我,仿佛如梦初醒,知道自己此时的行为不太恰当,她强装镇定地低头喝了口香醇可口的咖啡,不太稳定的声线彰显出她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我们刚到的那天我去地下室查看了一番,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更别提柴火了。”
母亲的反应太过异常,我虽察觉异常,但在外人面前不好袒露出来。
我略带歉疚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等待回应的男人,“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也没有多余的柴火。”
男人对我的答复毫不意外,他的眼底略过一道了然的笑意,虽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敏锐的我立刻捕捉到。
这让我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
刚才在门口产生的那种不适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故弄玄虚的男人。
我的耐心逐渐告罄,一刻都不想再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我的语气不自觉地加重,话里的赶客意味明显,“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男人毫不留恋地站起来,“那么,就请允许我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话音刚落,他绅士地执起我的右手,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吻。
随后,他转过身来,向我的母亲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
男人走后不久,我迫不及待地卸下伪装,嫌恶地看了眼男人刚才触碰到的地方,使劲地往上面搓了搓,又进到盥洗室不停地洗手。
遇上这种人,可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