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延捷也不知道自己身处的星球何名何故,他只坚守着内心的使命。
“真有你的。”裴森玉笑道。
每个生物都需要精神寄托,更何况是内心纯净,充满激情的“高头大马”人。
“我的信号器出现了问题,还有翻译。”鹿延捷实话实说道。
“翻译……”裴森玉敏锐地察觉,“你用的是我的!你不会把我的耳机弄坏了吧?”
“本来就是坏的。”鹿延捷轻轻皱眉。
“我不管,你赔我。”裴森玉又一副利索当然的模样。
要不是回忆给裴森玉加了分,换做别人,鹿延捷早就一刀下去。
此时的两人,还不知道什么是偏爱。
外星人一个接一个地传话,渐渐全都来到唯一的洋流边,拱手作祈祷仪式。
此时,贝贝利虚尔星人面面相觑,他们可都听到了两人间的对话。
“这是什么意思?”年幼的服务员居民希望得到翻译的结果。
“打情骂俏。”绿皮外星人笃定道。
这位绿皮的贝贝利虚尔外星人因为文化水平高,在当地有很高的声望。
因此听后的人都信服。
“具体是什么意思?”服务员继续问,他们几人默契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只知道裴森玉没说谎:她还真有男朋友。
因为裴森玉位置的改变,他们的工具在折返中性质在输出和输入发生了变化。
起先,鹿延捷是能听到部分裴森玉那边的声音,就像绿皮外星人他们一样。
“对了,你怎么过来了?”鹿延捷想起道。
裴森玉没有直接说“我来帮你了”,因为她有一个绝妙计划。
“我需要你履行承诺。”裴森玉说。
见当地居民祭祀才刚刚开始,鹿延捷抬了抬下巴,“说,又有什么馊主意?”
裴森玉兴致全无,无论什么时候,鹿延捷都是一如既往地扫兴,毫无情趣可言。
“算了,没事。”裴森玉撇撇嘴,把自己从鹿延捷包里找到的儿时照片攥得更紧。
照片用的是最劣等的胶底,一定会随时间软化和变黄,连最基本的外形都会斑驳。
可是她手上的这张就保存得非常好,一看就是定时花费大量心思和金钱,甚至会专门去找专人维护的人。
黑水市人才济济,没有一个做修复生意的商人或技术人员没和鹿延捷打过交道。
“哎,我要去上学了。”anny第一次问起鹿延捷照片的事是在鹿延捷和裴森玉重逢的四年前,那时的她十五岁。
“嗯,一切顺利。”鹿延捷祝福道,这时的他还不算有头有脸,过着的都是些不见得光的生活。
“把你那张照片给我看看。”anny直言,并朝鹿延捷伸出了一边手。
“不给。”鹿延捷云淡风轻地拒绝,也对,anny一直都是对他极好的,即便“得罪”了也不会有什么事。
“啧啧啧。”anny像叼着烟一样叼着一根从摘青岛网购过来的极品糖果,“我还不稀罕呢。”
点到为止,她一直都这样,无论什么都不强求,对重要的事才要霸道。
鹿延捷人都在这,anny又能再问什么呢?再者,她一开始以为的是鹿延捷和家里人有关的照片。
她就有,因为代代从警,被逼无奈,才来到隋唐身边被拉扯大。
她不知道那么光荣的职业,为什么会有见不得人呢?
这是她一辈子也解不开的课题。
黑水市阴暗闭塞,有不少人的乐趣都是在伟大的互联网和宇宙网之间得到的。
从前anny家的邻居是个黑客,但她热衷于把得到的罕见新闻和别人分享。
隋唐要是闲着,也能听见她给anny讲。
直到有一天……
“她还是个孩子,你给她讲这些做什么?”二十出头的隋唐年轻气盛,anny的个头才过他腰部一点。
但那时的他比现在有节制,不至于一个不爽就拿别人开刀,还美其名曰“立规矩”。
anny有时候觉得这个哥哥真变态。
“卧底警察你说不给讲,那我不讲。”邻居此时还算心平气和,边讲还轻轻摸了摸anny的头,她是个年轻的女性,“现在和警方没关系了,你又有什么要求?”
“没问题,没有一点问题。”隋唐咬牙切齿,可谓恨得牙痒痒,他最讨厌别人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你明天就给我搬走!”
“哥哥,不要……”anny抱住他的腿,大大的眼睛在小小的脸上,水汪汪地看着可怜。
她扎了两个丸子头,就是这位邻居闲暇时给扎的,此时的anny头发还不是金色,反而是浅浅的棕黄,不像阳光那样耀眼。
很多异能者的发色都会随异能的强弱发生改变,当然,遗传因素众多。
可能小时候像父亲,长大就像母亲了。
隋唐想到什么呢?
他想到自己从死人堆里把anny挖出来,那么小一个孩子,差点就要因为窒息而死。
他一直不在乎这种过远的亲缘关系,他和anny的血缘关系大概要从爷爷辈开始向上推。
但现在,他变了。
anny有一部分植入记忆,是美化和家人的生活片段。
隋唐更年轻一点前,曾倚在门框看anny点母亲录制那些将要给孩子植入的片段。
“为什么要亲自录呢?”隋唐不明白,“直接去花钱买性价比不是更高吗?”
“给孩子留个念想。”anny的母亲无奈,她轻轻抓住隋唐的一只手,“我什么都不能给隋意留下。如果出点什么意外……也只能拜托你……”
“那你别去,去了就别死。”隋唐可谓是一点都不理解,这样又是何苦呢。
隋意家确实有点家徒四壁的感觉,虽然屋子外壳漂亮华丽,和其他家属楼无异。
但里面就像遭过不下三次袭击,还有一些没有被清理干净的血迹。
隋唐是隋意父亲那边的亲戚,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父亲。
“不不不……”隋意的母亲一个劲摇头,“我没有选择的空间。”
“等等,别关门。”隋唐用手抵住门,得亏是假肢才没被这种高防御的门夹断,“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女人开了一小条缝,正好露出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和anny的一样。
她的气质沧桑,差点让隋唐认为,那是隋意的外婆,而不是母亲。
“我放假把她带走,我答应你。”隋唐张口说道,带着几分胜过现在年纪的沉稳,“但你告诉我,你要到哪里去?隋意的父亲又在哪里。”
“死了。”隋意的母亲缓缓张开嘴,“我们签了生死状……没有回头路了。”
“那你……”隋唐想继续问。
“我根本不知道签完后就怀了孩子。”隋意的母亲看起来很难过,又像是强颜欢笑,颤抖的眉头紧锁,咬了一边唇,眼睛一明灭——隋唐第一次在一秒内从一张女人的脸上看到过那么复杂的情绪。
“我选不了选不了……”她几乎要发疯,身体的重量将门又推开了一点,刺眼的阳光照醒了她,女人有点抱歉:“对不起。”
“我先去上学了。”隋唐说。
那时他,前途无限,是一条明路,还不至于为了隋意,带着个孩子东躲西藏,为了生存靠着一腔狠劲,硬是成了黑水市的一方老大,那时的他还很年轻,像鹿延捷十九岁时那样,不过他比鹿延捷更狠,手段更毒。
如果照片是思念,那么对他们这些没有超强记忆力的武校学生来说,那就是命。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沈祈暮的照片会出现在隋唐手里,就像没有人知道隋意的过去的隋唐用了多少心思才编织得正常的。
其实无论是攀高枝还是怎样,隋唐都能在最好的年纪找到伴侣。
可是anny太小了。
他再能打,再有权,再有势,也不一定能完整地建立一个家。
隋家很奇怪,总是七零八落的,个个都有不凡的能力:隋唐的直觉,隋意的预言,都只是他们这些高武力值怪物的锦上添花。
不知道哪个街溜子说的“军警一家亲”,让隋家为主的警部世家信了一年又一年。
在赵原诘那一辈,因为打击武势力,从事军警行业的人都过得不怎么样。
有像赵原诘那样转去从商的,也有像叶权那样继续留着军部的。
但无一例外,都遭受过白眼。
赵原诘最看不上刑睿那种人,又当又立,明明看不起自己,却要装,装什么宽容大量,他赵原诘从来都需要别人的怜惜。
大家都知道,没有军方不行,后来的矛盾就转到了警方。
和军方不同,警方的门槛低,是非异能者大于异能者数量的。
要是没有政方打底,基本任人鱼肉。
说满门忠烈,警方到处是,只不过大多一家子都被用尽用死,无人生还。
死人,才不会说出他们的秘密。
“隋意!”
“anny!”
隋唐最闻不惯血腥味,干呕了几次,拿外套绑着当口罩便闯了进去。
这是一个废弃的仓库,气温很高,隋唐靠直觉笃定:这里马上就会爆炸。
“前面,对……”直觉派上用场,隋唐小心翼翼地在尸体上走,像是怕踩痛他们,时不时探一下他们的鼻息。
书都没念完的男孩,大概也能分辨“强伤”“刀伤”等伤势。
自相残杀。
“yue——”
“呕——”
明知道这样对死者不尊敬,但隋唐确实没有办法改变对血腥味的恐惧。
后来,不是接受,而是麻木了。
雪白的衬衫被划出一个口子,浑身都是血块和腐肉黏在上面。
隋唐都怀疑自己会死在这。
他的家世和隋意不一样,父亲一意孤行偏要从文,后来取了某世家小姐为妻。
只是他的母亲命比纸薄,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隋意家七零八落后,隋唐家也受到牵连。
他只知道父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定时会给自己零用钱,叮嘱自己好好读书。
他之所以步入黑水市,是因为在救回隋意的去年,再也没有了父亲的音讯。
从没有误的直觉告诉他:父亲死了。
他头一次那么恨自己的高人之处,直到连续一周梦见一家血淋淋的样子,梦到S城的铁路,G城银河海的海底……
隋唐去找了,得到一具具尸体。
anny告诉他:我想去找妈妈,才会去到那个仓库的。
隋唐沉默,再也没有问。
他一个人能做什么?后来手上的笔和研究材料变成一把把屠刀,少年迎来新生。
鹿延捷在黑水市得到的关照不是平白无故的,隋唐越看他越像自己。
他是从时家来的,那里富丽堂皇,鹿延捷身上就是身上装饰的一条流苏,也是价值连城。
被偷的偷,抢的抢,鹿延捷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学会制毒的。
自己炼,自己试,快准狠,下剧毒。
“你应该利用好自己的优势。”隋唐告诉他。
后来,鹿延捷多了一个“笑面毒师”的称呼,逢下毒,露笑则必死。
“你还敢回来?”隋唐不知道说几次了,鹿延捷越回来越嚣张,仗着背后有摘青岛。
他没忘记anny喜欢摘青岛的糖,只要回来必给她带。
“那次问你照片,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anny问他。
鹿延捷摇头。
anny轻笑,拆开一颗糖的包装,把糖塞进鹿延捷嘴里,“我想让你尝尝我吃的糖。”
“甜。”鹿延捷皱眉,不像吃糖果,反而像是吃世界上最苦最苦的东西。
隋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在那天决定要离开黑水市了。
她要隋唐跟自己走,对方死活不同意,于是就有了鹿延捷送裴森玉的空间匕首。
“你为什么不跟我走?”隋意不理解,“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的?”
“anny,这里你生活了十几年。”隋唐不认同她的说法,“有那么多人从这里出去,又有那么多人从外面进来。如果我走了?他们回来的时候谁来帮他们找家属。”
“哥,你我都一样,没了彼此,举目无亲。”anny面露为难,微微偏头,在隋唐看来她快要哭了,“为什么……为什么呢?”
隋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只记得对方哭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