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索尔德。”

    何颂打断了它的话，使用扩声装置，让外面的它也能听见自己的话。

    被打断的伊索尔德也不恼，反而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这幅场景太拟人了些，让何颂有些想吐。

    但没关系，何颂忍住了呕吐的欲望，一想到它自信满满，自己就想笑。

    “如果正在和你们作战的只是艾德琳，那为什么你还没收到攻占成功的消息？”

    “你被我拖住了，我可没有。”

    何颂说到最后时，看见了伊索尔德脸色从微笑变为了疑惑，再来是震怒，忍不住笑了两声。

    这两声笑声像是一个讯号，伊索尔德的附肢猛地发起了突刺，比先前更加迅猛速度和姿态，但都被哈德里安挡了回去。

    “不知道你有没有从我们人类身上学过一句话。”何颂一边说着，一边有条不紊地发出指令。

    当然不止是给哈德里安的指令。

    [言多必失。]

    它投放的两个能源腔，在最开始的时候，使用的是艾丹的脸，被分割开后，也是一个由伊索尔德控制，一个由艾丹控制。

    这给了何颂两个消息。

    第一，伊索尔德的意识投放到的某一处，可能和能源腔的归属无关，高级虫族之间，甚至可能只有这种能凝聚出人形的虫族之间，伊索尔德的意识能自由地接管那具躯壳。

    第二，艾丹对伊索尔德是意义特殊的虫族，不仅是它从雪镇开始就是陪同在伊索尔德身边，今天的它，甚至能够有资格，把意识投放到有着伊索尔德能源腔的躯壳中。

    第二点现在没什么用，但何颂默默地把杀掉艾丹，作为了杀掉伊索尔德的前置条件，保不齐它的身体里，就真的会有一个伊索尔德藏起来的能源腔。

    伊索尔德学习过蓝星语，自然知道何颂的话是什么意思，它脸上的笑彻底褪去，剩下的只有野兽一般的冰冷。

    它没有继续去模仿着何颂，而是极其干脆利落地扬起自己的附肢——

    “哈德里安，我要损坏程度最小的能源腔残骸。”

    哈德里安在那之后就一直没再做声，接收到何颂的指令后，此时的他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冲向不远处的伊索尔德。

    同时何颂还顺便让他关闭了视觉传导，他的精神力稳定程度不高，哪怕何颂此时认定眼前的伊索尔德已是强弩之末，但她还是想要求稳。

    经过之前伊斯顿和步观仪两名精锐的连番消耗，伊索尔德的这幅躯壳此时面对哈德里安，旁边还有没有主动出手的何颂，一时间，它的动作越发迟缓。

    想要自我了解，毁坏自己身体的念头被何颂看穿后，它也不再收着，附肢舞动之间，身形也开始变化。

    那些眼睛又开始浮现，何颂头开始有些疼了，不过她还能坚持。

    “小心精神力侵蚀，速战速决。”

    为了拿到比较完整的能源腔，哈德里安必须要拉进距离战斗。

    何颂要做的，是相信他。

    算起来，这也许算第二次正式地合作，刚刚指挥着一个机甲队伍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这艘突击舰上只有她们二人，何颂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你说要做我的刀，现在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锋利。”

    何颂知道这句话能激发他更多的斗志，同时也可能带来一些麻烦。

    但综合考虑下，何颂还是说出来了。

    “那就请指挥官小姐看好了。”

    乱糟糟的通讯器里传来了哈德里安的声音，何颂微微一笑，视线牢牢锁定在颤抖的一人一虫身上。

    锋利的沉银武器切开了它的身体，但都没有见到那到流光，能源腔正在它身体里游走，哈德里安只能不断地进攻，切割，进攻，切割......

    就在那些眼睛让何颂的情绪变得有些烦躁的时候，何颂终于摸清楚了它的附肢的规律。

    此时的伊索尔德不仅要进攻和防守，更想要把自己的能源腔毁掉，和之前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伊索尔德，在C—3109，你为什么放过了我——

    精神力侵蚀已经如此严重了吗？

    何颂只觉得脑海一阵尖锐的刺痛，但哪怕疼到几乎要直不起腰，她也依然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发出了一道指令。

    拨正思绪，不要胡思乱想。

    伊索尔德的附肢此时在哈德里安的攻击下有了不少的损坏，哈德里安收到了何颂的指挥，精准地为他提供了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一道破空声响起，毫无预兆地，他察觉到了伊索尔德停了下来。

    能源检测告诉他，眼前的虫子死了。

    他得到允许后打开了视觉传导，哈德里安看见了一只羽色蓝白相间，翼展如刀的隼站立在自己的机甲肩头，此时它正抖落着翅膀上的粘液。

    不知道为什么，哈德里安觉得，自己好像在一只精神体的身上，看见了熟悉的何颂略带嫌弃的神情。

    至于何颂，她在阿蓝得手后，终于得到了她一直在等的消息。

    通讯频道里，莫棋的声音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你做得很好，精神力还能继续撑下去吗？要不要试着把这件事做到底？”

    何颂知道对面看不见，但仍然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疲惫：“总指挥官，我刚毕业没多久，你不要太压榨我了。”

    回应她的是莫棋的笑声。

    何颂打开驾驶舱的舱门，一边摇摇晃晃地朝地面上两具伊索尔德留下的残骸走去，一边把第五农业星系的指挥权交给了刚刚接入进指挥网络的莫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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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到虫族舰队跳跃而来的瞬间，艾德琳就发现了，手中的第五农业星系的指挥权，被锁死在了该星系的网络内。

    这也就意味着，就算此时有人想要远程接过她的指挥权，也会被隔绝在外。

    起初艾德琳并没太在意，直到她发现了敌我力量悬殊，想要联系上总指挥官的时候，才发现，莫棋根本不能接手。

    除非莫棋本人亲自到达第五农业星系，把自己的智脑接入指挥网络，否则没人能够接手她的指挥权。

    造成这点的原因一直排查不出，指挥权在指挥网络中转移的技术几乎从没出错。

    但谁都知道，这一出错，就足以酿成大祸。

    艾德琳并不擅长和虫族对战，她只能通过转达战况来从莫棋那获得建议，或者说是指令。

    同时援军在支援过程中也遭受到了虫族的埋伏，一时间，第五农业星系堪称孤立无援。

    艾德琳有些绝望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已经有一颗农业星上报了，随着越来越多的虫族来到地面，气温检测系统汇报了无预兆的温度减低。

    虫族开始毁灭她最珍视的农业星球了。

    艾德琳此时痛恨自己的经验无法与前线的指挥官相提并论，而指挥中枢全体的转达，也不足以让莫棋完全掌握情况。

    直到艾德琳想到了那一支不知道为何派遣到此星系的精锐机甲队伍。

    哪怕面对铺天盖地的虫子，单兵的能力有限，艾德琳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然后她看见了何颂同时指挥二十多人对战那些人形虫族。

    艾德琳同时也隐秘地松了一口气，不幸中的万幸。

    在第五农业星系的指挥网络中，现在就有一位优秀的对虫族作战的指挥官。

    “莫棋总指挥官，我申请让一个人接过部分的指挥权，虽然她很年轻，但她的指挥能力超乎常人。”

    “我已经把她的指挥画面传给您了，我认为她在结束她那边的作战后，有资格接入网络，协助我，不，我协助她来——”

    艾德琳还在斟酌着字句，想要说服莫棋，让这位年轻的指挥官小姐接起指挥权。

    然而她还没等到莫棋的回应，就接收到了何颂的讯息。

    能听得出来，她那边情况紧急，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舞动的噼里啪啦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句子。

    她一边指挥着作战，一边发问：

    “艾德琳指挥官，请告诉我，情况真的已经紧急到了你想要转移指挥权吗？”

    艾德琳想说，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她早转移给莫棋总指挥官了。

    然而何颂接下来的发言让她十分震撼：

    “我这边战斗不会持续太久，而且我现在并没有达到精神力上的上限。”

    “我知道，如果不是情况危急，你绝对不会来找我这个新人，如果你信任我，我愿意接过一部分的权限，我不想看见这个丰饶的星系沦陷。”

    何颂的声音十分沉重，显然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是一艰难的抉择，艾德琳刚想对她说，莫棋正在赶来的路上，并且对决策把关。

    然而莫棋却通过另一个频道发送了文本消息：“不多说废话，直接给她，她能接多少，就给她多少。”

    艾德琳好像突然间就知道为什么何颂会出现在这里，以及为什么她能够指挥格里芬大队和莫棋中队的人员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艾德琳看着何颂就像一个容量无限的机器人，一点一点地接过去了全部的指挥权。

    她有着自己的战斗要指挥，还分出了心神来承担本不属于她的责任，但她不曾动摇，每次做出的决策，都很快地通过了莫棋的首肯。

    到了后面战争越发激烈，来不及一一确认的时候，莫棋完全放任了她的指挥，专心于快速击溃拦住援军的虫族。

    何颂一直坚持，直到莫棋带着援军抵达了第五农业星系，接入指挥网络后接过了指挥权。

    艾德琳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时候她才发现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抠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