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是一个讨厌的黄沙天，
狂风裹挟着黄沙扬起又洒下，世界像极了一只被疯狂摇晃后倒放的水晶球，
收音机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报着《极端天气出行指南》。
“……下面插播一条来自星网的紧急消息，两周前，著名歌姬芙莉卡在卡尔契尔的公益巡演时忽然昏倒，随后紧急入院治疗，半小时后，「时代歌姬陨落」等相关词条引爆整个星网。”
“据悉，歌姬是误食添加了入眠者眼泪的食物引起的晕厥，截止到目前消息发出时分，该神秘黑店的地址仍未被网友扒出……”
听着无聊到极致的内容，
姜瑜猛踩了一脚油门，随着一个漂亮的甩尾，她成功抢到了最后一个免费停车位，
听着后面两位车主的咒骂，
姜瑜缩了缩肩膀，赶紧套上防沙面罩偷溜下车。
这里是白塔，一个聚集了卡尔契尔所有穷人和富人割裂社区，
如果她不抢这最后一个免费的车位的话，就要去付隔壁那个一小时一百五星币的天价车位费了。
道歉，可以，
付钱，绝不。
姜瑜很讨厌黄沙天出门，因为这漫天的黄沙不仅影响视野，而且还会使她的努努车磨损加剧，
在这种情况下，接外单甚至会亏钱，
只是这次，雇主求了她很久，又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出双倍的价格，她才勉强同意。
再次确认了地址，姜瑜顶着肆掠的狂沙朝目标走去，
却在要进社区大门时，被两个持枪大汉拦了下来。
“喂，女人，那么大一个危险警示牌看不见吗？”
“看见了。”
姜瑜小声辩驳。
”看见了还不快走？”
大汉朝嚷嚷完警示性的朝姜瑜亮了下手里的枪，
这是安全局统一配备的波光铳，号称一键傻瓜式操作，能够自动识别区域，自动瞄准敌人，七步之内胜过一切武器的存在。
他以为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会害怕，
可没想对方却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随后掏出手里一早就准备好的清洁证。
“清洁员？哈哈哈哈哈，老李，竟然有女人做清洁员！”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这两人捧腹大笑，那位被称作老李的壮汉更是毫不遮掩地开起黄腔。
“要我说做清洁员倒还不如做老子的女人，安全局的铁饭碗，够你舔一辈子了。”
众所周知，清洁员是卡尔契尔最为危险的工作，别说是女人，就算是放眼全人类，都很少有人做的，
所以这两位怀疑姜瑜极有可能是个刚感染没多久的解离体。
是解离体就好说了，他们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下等人，
老李甚至觉得他开黄腔都是抬举眼前这女人了。
大笑过后，见姜瑜没什么反应，于是他老张使了个眼神，对方秒懂。
在仔仔细细地检查姜瑜的清洁证后，老张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态度，用波光铳指着姜瑜的脑袋。
“现在安全局有理由相信白塔南区五层隔间的民众面临解离体威胁，请你配合检查。”
这是两人惯用的套路，用波光铳将人吓呆之后，借着检查芯片的借口去揩油，
可没想到这女人竟不按套路出牌，
在老李伸手前，她竟然哦主动脱下面罩，将白皙的脖子亮了出来。
没有编码，也没有嵌入芯片的痕迹，
她不是解离体！
老李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眼前依旧只有一条让他内心波动的白皙脖颈，
此前，他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长的这么好看，
一头红色齐肩发，发尾翘翘的，趁着一双眼睛亮的不行，
像极了家里那个赔钱货经常吵着要看到什么劳什子童话书里描写的林间小鹿。
“咳，既然不是解离体的话下次就早点说，别等到长官先问，浪费时间。”
……
怪不得安全局出来的，会甩锅啊，
姜瑜心想。
*
白塔贫民聚集的地方一共有四处，分别用东西南北区划分，这里是南区，情况比其他三区要略好一些，
但其实，这好也没有好多少。
狭窄逼仄的楼道里里推挤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坏掉的通讯器，瘪掉的坩埚，缺胳膊少腿的毛绒玩偶以及各式各样散发着不良味道被褥。
艰难越过这些后，姜瑜在534号门前站定，她强行忽略掉左右两边时不时探出来的好奇目光后，整了整衣角，俯下身子，越过门口的黄色警示带。
屋内，正如她预料的一样——
破败不堪的杂物堆中躺着一具她需要“处理”的尸体。
从细节来看，这具尸体在解离前应该是个女人，尽管身体现在已经异化成了锥状物，但还是能从一些细节上看出来她成为解离体并没有很长时间，
她的头顶有一个波光铳造成的小孔，应该就是她致命的原因。
最近因为失控被毙掉的新生解离体太多了，
这很不正常
新生的解离体通常不会那么容易失控，也就不会出激活脖子上的芯片被安全局追踪，
但就算这事儿再可疑，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只需要好好工作，好好服务，然后收钱就走就好了。
清理解离体尸体的工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并不简单，
大致可以分成三步，
首先，要先用一种特殊的仪器收集“卡托”，
之后裁割下可以利用的部分，
最后将毫无利用价值的剩余全部送到焚烧炉烧掉。
这三步里，收集“卡托”是业界公认最难的，毕竟正是因为有这种危险的物质存在，人才会异化成解离体，
通常来讲，卡托这种物质只在异种或者刚死去不久解离体身上出现，要感染并不是那么容易，
但坏就坏在，它是目前已知的最强能源。
在处理尸体前，姜瑜惯例燃了一根线香，这是老师之前的习惯，据说来自于旧文明时期替往生者祈福的一种神秘仪式。
姜瑜不知道解离体在最后一次狂化后，完全失去了做人时候的记忆和身体还算不算往生者，
但她知道，做了总比没做好，
以至于后来，在动手前点香这也成了她雷打不动的习惯。
“呦，第一次看见人分尸还插香薰的，兄弟看到没，这是讲究人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刚刁难过她的老李老张两兄弟也来了，他们歪七扭八地靠在锈迹斑斑的铁门，略带嘲讽地看着她操作。
虽然讨厌，但姜瑜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将所有注意力放在搜集器上。
她设置好各项数值，然后打开收集器的开关，
咦？
奇怪，搜集器为什么没有反应？
难道是因为最近天气的影响？
就在姜瑜感到十分疑惑的时候，雇主姗姗来迟。
“大王清洁事务所的姜师傅是吧，不好意思啊，来晚了。”
“没事没事。”
对于客户，姜瑜从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和赞美。
“不早不晚，赶来的时间刚好！”
清洁行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在清洁时，所有收集到的卡托是属于清洁员的，但被切割下来的有用部件却是要优先雇主的，
一般来讲，每个雇主需求的部件都不一样，
人赶在切割前赶来，正好让她省去好一番沟通功夫。
“四肢吧，四肢似乎还有点价值。”
没多久，雇主就选出他想要的部位，姜瑜点点头，刚要动手时，却又感到一丝丝的不对劲，
欸？等等！
她怎么好像感觉这尸体动了？
或许是极限的求生欲驱使，又或者是多年的饿经验积累，姜瑜当机立断丢掉手中的工具，迅速后撤。
“呦，老张，你瞧这小妞害怕了，我就说嘛，一个普通的人类女人当什么清洁员……”
老李像是和姜瑜杠上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开口阴阳怪气她的机会，
但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就在他说完的下一秒，
理应躺在地上的解离体忽然坐起来，它挥舞着两条赤红色的约有一米长的尖刺胳膊朝姜瑜刺来，
又快又急。
姜瑜早有防备，她举起方才随手摸到的坩埚挡在身前，却没想到根本就没撑到两秒就径直被对方刺穿。
好强，
姜瑜坩埚中央这像碗大一样的疤，吃惊，
明明只是个新生的解离体啊，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强度？
丢掉锅子，
尖刺再一次袭来，
这次姜瑜倒是麻利了许多，堪堪躲了过去，
只是站在她身后那两个看热闹的两个安全局壮汉却没那么好运了，
两人因为躲闪不急，直接被赤红色的尖刺贯穿了胸膛，
而他们手里都正握着那把号称地标最强的波光铳，都没来得及扣动扳机！
被波光铳爆过头的解离体竟然突然复活，还杀了两个安全局的人！
听到动静的左邻右舍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众人尖叫着逃离，
姜瑜也趁着解离体啃食老李老张尸体的时候，赶紧收了工具箱和那一小罐珍贵卡托，扯着早已呆住的雇主的，
从单间逃了出来。
走廊上挤满了要逃离的人群，
姜瑜和雇主也被迫卷入其中，被潮流推着向前走，
这里离出口并不远，但因为人太多，秩序非常混乱，
以至于她们跟着人流挤了很久，差不多还在原地踏步。
若是一个人的话，姜瑜完全有把握挤出去，
但问题是，她身边有个“拖油瓶”，
雇主似乎并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已经被吓傻了，现在，只要她不推他，他绝不会主动向前走一步！
“喂，后面的别推啊，没看见这里有孩子吗？”
旁边抱着孩子的胖女人冲后面嚷嚷，后面的也不甘示弱回击：“又不是我推的！谁推的找谁啊！”
骂战迅速发酵，从两个人演变成了一群人，
大家似乎都忘记了，他们还在逃命，
紧接着，巨大的破门声自身后响起，其中夹杂着几道短小急促的尖叫，
姜瑜不用回头都知道，应该是那具解离体享用完老李和老张两兄弟的尸体后冲出来了！
方才吵架拥挤的人群方才如梦初醒，
重新朝着门口方向涌去，
眼看着转过前面的拐角就是大门了，
姜瑜扯着雇主的衣袖打算一步冲过去，但却没想到迎面与一个金发男人撞了个满怀。
来不及过多纠结对错，姜瑜重新稳住身形后，扯住雇主的手向前冲去，根本没在意身后金发男人一遍又一遍的呼唤。
“喂，小姐！你的东西掉了。”
“小姐！”
耳边，解离体厮杀的声音还在持续，可这金发男人像是压根就没听到一般，他呆愣地看着掉在他手心的小鱼项链，
直到匆忙赶来的队友拍打他的肩膀，
“喂，宸生，愣什么呢，还不快点架枪，若是再慢点猎物可就要跑掉了！”
“嗯，来了。”
收起项链，宸生若无其事地接过队友递来的枪，在人群中找到合适的位置后，利落上膛瞄准了解离体的后脑。
“对了，雇主说要尽量保持完整。”
“嗯。”
回应的话音刚落，食指就已扣动扳机，
特质子弹自枪管射出，一击命中远在十几步之外的解离体。
“猎物”在人群中轰然倒下，周围的人宛如劫后余生。
“我艹，不愧是老鬼力排众议选进来的新人，孩子，好好干，未来可期。”
队友还说了很多恭维的话，但宸生一个字都没听见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知道，
手一靠近装着捡来项链的口袋，
心跳就会莫名巧妙地漏掉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