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肆虐的黄沙终于在第三天傍晚落下了帷幕，在那之后，
卡尔契尔罕见地迎来了一场小雨。
第一声雷响起前，姜瑜已经全副武装完毕，
左手拿着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多功能刷子，右手拎着一只红色铁桶，身上套着一套连体雨衣，并赶在第一滴雨滴落下时，欢天喜地地冲了出去。
这是每次下雨时大王事务所的保留项目，因为抠门的姜瑜总是要借着这股上天馈赠来刷洗事务所的三辆车，
用她的话来说，不这样做就浪费了雨水娘娘布施雨水的心意，
长央不知道姜瑜脑袋里这些奇怪的歪理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明从很小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
但好在，这些十分不靠谱的念头也不会太过碍事。
隔着玻璃，月亮看向焕然一新的努努车，才惊觉，原来这辆她坐过两三次的努努车竟然不是屎黄色，而是明黄色的，
那之前……
是有多久没刷过了？
月亮抖了抖身子，不敢继续想下去。
钟表的指针刚一过九点，姜瑜就催着长央和月亮去睡觉，
一个长期病号，一个正是要长个子的小孩，总不能到了晚上还要继续压榨他们，姜瑜自认为她还没无耻到要苛责员工到如此地步。
入夜，姜瑜关掉了大部分的灯，只在柜台前留了一盏，她百无聊赖地坐在高脚凳前，托着腮，眼睛看向前方在自然放空，
没过一会，889端着杯特调滚了过来，
呆呆的两只鱼眼睛对着姜瑜扫描一通，然后确定地将酒水端在她面前，
红莓果加忧晶酒，是姜瑜最喜欢的特调，是绝对没有额外“加料”的版本。
递过去后，889等在原地，它期待姜瑜喝完会像平常那样摸摸它，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
小鱼大王似乎没有看到这杯酒？
机械鱼眼转了转，像是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后，它伸长机械臂，重新将这杯特调往姜瑜身前推了推，
可这依旧没改变什么，
喜欢的特调也失去了兴致，
在这连续几次都未曾检测任何正面信号后，889内置程序被启动，一跃跳上柜台，只是让它没想到的是，姜瑜等的就是这一刻，
赶在889没反应过来前，就被姜瑜猛地揣进了怀中狠狠揉搓了一番。
“好累啊，快点变化形态让我抱抱。”
“唔唔唔。”
889小力挣扎着，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立即切换了安抚模式，神奇的是冷硬的机械小鱼变成了一块毛茸茸的鱼饼软垫！
几乎所有与大王事务所熟悉的人都知道这里有着整个卡尔契尔最好喝的鸡尾酒特调，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调出这些特调的机器人最开始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情绪安抚机器人。
“还是有点硬呢。”
姜瑜戳了戳小鱼饼的肚子，将下巴抵了上去，小声抱怨。
889: > _ <
889：【报告小鱼大王！已经是极限了。】
“那是不是该换零件了？怎么总感觉柔软度下降了呢？。”
姜瑜又提议，被889当场拒绝。
【889不想换！889要保持原样。】
“好吧。”姜瑜略显失落，她一边枕着，一边眯起眼睛，神情放松地像是已经睡着了。
被枕着的889虽然很不舒服，但它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它肚皮上所有感受器都在提示姜瑜此刻超标的疲惫指数，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889感觉它都要开始没电休眠的时候，挂在姜瑜腰间的小鱼玩偶忽然响起了滴滴声，
姜瑜听到声音后猛地从889身上弹起，一把扯下玩偶后迫不及待将其打开，
这是一只微型的接收器，除开最中间一块用于接受讯号的光屏外，尾巴上还挂着三只正在待机中的微型窃听机器人，
这种窃听机器人因为体积很小的缘故，所以发射信号的状况很不稳定，通常只能等到足够安静的夜晚使用，
再加上最近还是干扰最严重的黄沙天，状况就更加糟糕了。
姜瑜对着接收器一顿操作后，光屏终于亮了，但上面闪动却显示着无比醒目的两个单词——
「NO Signal」。
“散星芒！！！！”
姜瑜想过窃听机器人会被发现，但没想到这么快，甚至由于连续黄沙天的原因，她一条信息都没有窃听到，
简直是亏大了！！！
姜瑜被气的牙痒痒，一口喝光了冰块早已化光的红霉果特调。
将杯子重重放回桌上后，姜瑜低头，看见了被她吓地瑟瑟发抖的889，身上用来安抚的毛绒植片全部都炸起来，活像是一只长了毛的刺猬。
不知道当初是不是情绪反应部件加多了，889胆小的不像是个安抚专用机器人，姜瑜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抚平这些炸开的“毛发”，
嘴里依旧没好气。
“从小到大，那家伙就没干过一件人事，唯一一件还算得上不错的事，就是伴你造的那么可爱。”
“本来想趁机窃听那家伙看能不能查出与当年那场轰炸有关的线索，可没想到才一天就被发现了……”
说到这里，姜瑜的表情又沮丧起来。
“虽说还有月亮奶奶给的那条线索没有用，但是有人不让去呐。”
该不该去呢？
姜瑜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一直以来，支撑她守在卡尔契尔守事务所的动力之一就是查清当年医院那场不明不白的轰炸。
虽说，当时官方给出的原因是因为解离体集体失控无法控制的意外，
但姜瑜知道，这里恐另有内情。
这么多年，比起她的锲而不舍，长央则是持完全相反的态度，不想让她查，不想让她找，不想让她调查，
她认识的长央是很聪明的，怕是早已通过当年的蛛丝马迹猜到了些什么才不想让她当这趟浑水。
唉，好难抉择啊。
长央和老师，她哪一个都不想放弃。
姜瑜将头埋入889的软壳里，哀嚎。
好半天后，姜瑜才抬起脸，她伸了个懒腰后长长打了个哈欠。
此时已经十二点了，
姜瑜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决定去睡觉。
磨磨蹭蹭地起身，绕过吧台，她将变回初始形态的889放回到充电基座上，
之后关灯，上楼。
可就在她身影完全消失的那一刻，
被遗忘在吧台上的接收器忽然亮起，
不大的光屏上疯狂闪烁着独属于灵的求救信号，以及一个姜瑜十分眼熟的坐标，
如果此刻姜瑜在这里，
她就会发现，灵发来的坐标和月亮奶奶留在铁盒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
好香……
睡梦中的月亮被鼻间的这股香甜吸引，
这股味道又香又软，像是美味的棉花糖……
等等，棉花糖？
月亮蹙眉，这种东西她在卡尔契尔从来未曾见过，她怎么会这么清楚它的味道？
来不及思考更多，
月亮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姜瑜那一张放大的脸。
？！
月亮吓得直接坐了起来，她揪住被子一角，惊魂未定：“有，有事吗？”
姜瑜什么都没解释，嘿嘿一笑后，递给了她两块糖果，
通透的高级水晶玻璃纸包裹着晶莹剔透糖块，只是看着就觉得十分香甜。
原来刚才出现在她梦里的美味味道是从这两块糖果里散发出来的，月亮盯着它们，很是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月亮喜欢吃吗？”姜瑜故意晃了晃手中的糖果，试探的样子像极了童话故事中诱拐孩子的老婆婆。
“喜欢。”
“那我把这些糖果给你。”姜瑜说着将糖果放到月亮手中。
月亮深谙这其中的道理，收下糖果后忙问：“姐姐要我做什么？”
“就知道我家小月亮最乖了。”姜瑜凑过去扯了扯月亮软乎乎的脸，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微笑。
“有这件事……有些难，但我相信是月亮的话一定可以完成的。”
明明窗外烈日当空，但月亮总觉得脊背后阵阵发凉。
“哎呀，就是待会儿弄药的时候，帮我吸引一下长央的注意力。”
虽然来事务所的时间不长，但月亮知道长央医生身体不太好，每天早晨都要雷打不动注射药物，
这个时候要她去吸引注意力？
这让月亮不禁想到了那杯“加了料”的清道夫特调。
“你要调换长央医生的药？你要毒死……”
月亮惊讶到差点要从被窝里跳起来，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瑜一巴掌捂住。
“小声点！！！”
确定月亮不会再一惊一乍后，姜瑜才松开手，很是无奈。
看吧，有时候孩子太聪明也不太好。
“长央医生怎么了？为什么你要毒死他？”月亮问。
“不是毒死！！！”姜瑜连忙解释：“只是施展一点小小的魔法让他睡一下而已。”
“那为什么要让他睡一下？”月亮歪着头又问。
“因为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个家靠你了。”
？！就……交给她了吗？会不会太草率了呢？
月亮原本不太相信，但在看到姜瑜信誓旦旦的眼神后她明白了，
姜瑜是认真的。
月亮看了看手心香甜到令人流口水的糖块，又想了想每天臭着脸的长央，心一横，答应了下来。
按照计划，
姜瑜会在长央开始配比药剂时敲月亮的门，月亮听到声响后，要立即开门下楼，然后把握时间当着长央的面故意摔倒，来吸引长央的注意，最后，姜瑜会趁着这个空挡去替换药剂。
计划听上去特别简单，再加上两块糖块的诱惑，月亮信心满满，
但她根本没有想到，当她对上长央眼睛的时候，会紧张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摔倒哪里了？”长央问。
“头，头？不对，屁股？对，长，长央医生，我摔倒屁股了……啊，啊，啊，好疼哦。”
月亮每个字就像是念课本一样念出来的一样，干巴巴的，没有感情全是技术。
……
姜瑜也没想到月亮的演技会如此的拙劣，之前骗她去白塔的时候不是挺熟练的吗？
姜瑜无奈地扶额，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向长央忏悔的准备，但没想到，长央竟然没任何的怀疑，竟然就地给月亮检查了起来。
上天助我啊！！！
姜瑜来不及感叹自己的幸运，在迅速替换药物后，若无其事地摆放起早餐，
一整筐面饼，十几个小土豆，七八个林瑜煎蛋，以及一坨肉片，
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一顿正经饭了，一定要吃饱，
姜瑜这样想着就越盛越多。
长央注射完药剂也来到餐桌前落座时，看到的就是堆成满满一座小山的食物，后厨，889还在抡着锅铲勤劳产出。
“你……昨天没吃饱？”长央皱着眉问姜瑜。
“昨天晚饭吧……”
猛然，姜瑜想起昨天晚饭是长央做的！连忙收回到嘴边的话。
“昨天的晚饭特别好吃，以至于吃撑了，就在梦里跑了好几圈圈，这不，现在就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