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遗家离医院有点远,打车过去不仅费用高,还容易堵车,不如地铁省时省事。应如尘起了个大早,准备坐地铁过去。
次卧配有洗手间,只是空间狭小,应如尘快速洗漱整理头发,匆忙从卧室推门出来,一眼便看见倚在沙发角,长腿随意交叠的许遗。
许遗属于标准的浓颜系长相,高眉骨低眼窝,双颊窄而线条流畅,抬眼看人时自带压迫的气场。他从手机里抬起眼睛,眉心微蹙,眼神淡漠。
应如尘心里一死。他们的屋子是对门,虽然不清楚隔音情况,但能让一个懒床的人醒这么早,那不是不习惯就是吵到人家了。
她把耳边的鬓发别在耳后,笑得尴尬道:“对不起,吵到你睡觉了。”
许遗收回视线,抬着下巴点了点茶几,“吃饭。”
应如尘望过去。
长而窄的黑色茶几摆着两片纯白瓷盘,冒着热气的可颂精致地摆在上面,一旁放了两个玻璃杯,一杯牛奶,一杯咖啡,冒着氤氲的雾气。
应如尘走过来,意外道:“你做的?”
许遗觑了她一眼。
应如尘挨着沙发坐下,眨着诧异的眼神夸:“卖相看着很不错,吃起来也很不错,还有这个咖啡,它的香味都被你泡出来了。”
许遗放下腿,两条笔直的长腿抵着地面,手臂搭在膝盖上冷冰冰刺她:“学医真委屈你了,你该去当老师。”
应如尘拿起可颂,外皮很脆,只是有点烫,她用指尖捏住边沿的一点,小声反驳:“我不太喜欢小孩。”
许遗拿起杯子抿了口咖啡,宽大的掌心几乎可以包裹整个杯壁,他压着薄薄的眼皮,慢悠悠晃着杯子里的咖啡液,说:“没人问你喜欢什么。”
“我瞎说的。”应如尘咬了小口酥脆的面包,纤细的指腹被迫沾了点脱落的面包碎,她顺手捻了手指蹭掉,说:“时间不早了,我先上班了。”
说完,她准备起身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压下眉眼。
“等下。”许遗俯身放下咖啡杯,待应如尘咬着可颂睁着双大眼睛回眸,他别过头闷声道:“吃完饭再走。”
应如尘扫了眼桌上的牛奶明白了,她抓起杯柄皱眉咕噜灌下去,嗓子没有预想中难闻的腥味,喝完后,她用指腹蹭掉唇角的奶渍,把杯子亮给对面的严格的男人看。
应如尘俯身放下杯子,轻声说:“喝完了。”
许遗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起身,男人宽肩窄腰,足足高了应如尘一个脑袋,只是站在身旁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凝视。
漆黑的瞳眸像是拼命压抑翻涌的东西。
应如尘反思应该是自己刚才过分了,受害人大清早起床准备早餐,她作为非主观意义的加害者即使赶时间也不应该完成任务似得态度。一旦想明白,应如尘又摆出好脾气好说话的模样,逼得对方发不出火。
“你煮的牛奶没有腥味。”应如尘真诚地望过去,恳请道:“可以教教我吗?”
眼底那抹结实的冰块被温水融化,许遗轻咳声说:“等以后有空教你,我现在送你上班。”
“你送我?”应如尘这下真的瞪圆了眼睛。
许遗已经擦肩而过,木质香味沉静,只留一抹悬浮在应如尘鼻翼间,像一缕盈盈而上的缭绕烟雾,模糊了她的视线。
早高峰哪里都堵,但因为出发早,所以整个车程都显得不紧不慢,碰上堵车,许遗也不焦急,拿起置物架的咖啡慢悠悠抿一口,松弛感拉满。
到医院门口居然还提前了二十分钟,应如尘解开安全带,笑起来眉眼柔顺道:“谢谢你。”
许遗眯懒得搭理她这幅模样,别过头盯着后视镜问:“几点下班?”
“六点。”应如尘如实回答。
许遗点头,指腹拨了拨钥匙,不紧不慢道:“别跑,我知道你家在哪里。”
心里的意图被戳穿,应如尘嘴角僵了僵,极力维持自然的神色,不动声色地拧开车门。
没打开。
应如尘:“……好,知道了。”
许遗这才看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笑,眼尾微向上挑起,因为五官带来的疏离感烟消云散。他抬手按了车锁,“哒”一声,车锁解开。应如尘立即打开车门,一只脚迫不及待地踩在地面,想要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许遗又在身后开口,问她:“真不喜欢小孩。”
这个话题是家里面开始的,最终以许遗的嘴毒收尾,原以为不会再提,没想到又被否决的人再次提起来。
应如尘措不及防地回头,长发搭在肩膀,娟秀的细眉微微蹙起,看着有些懵。她没弄明白男人这话什么意思,只当作简单的询问点了点下巴。
男人目光如炬,薄薄的眼皮微向上掀,眸色漆黑如深潭,勾人沉醉。
应如尘别过头,耳垂灼烧的温度连带着反应都慢了半拍,她垂下眼睫,视线落在黑色座垫上,浅色嘴唇仓促地碰了碰,“我,我先走了。”
许遗长臂搭着方向盘,盯着女人柔顺的发顶,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声音却略显沉闷:“嗯。”
应如尘转身,苍白的指腹下意识抓向衣角,快步走了几下,又恢复往常走路的样子,背影有着稍显慌乱的镇定。
早晨交班在医办,应如尘套着干净的白大褂,纽扣系得一丝不苟,她站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淡淡垂下眼皮,将眼底的情绪藏起来。
光是想起许遗这两个字就好像有人一寸寸按摩着心脏,轻柔的,缓慢的,另整个心头都发痒发软。
应如尘并不陌生这种情绪,在高中和许遗坐同桌接近毕业的时候,这种情绪也出现过。那时她分不清这种情绪,以为是对朋友的感激,以为是对友情的感动,直到删掉许遗联系方式的时候,心脏仿佛被人揉碎,那种空洞的感激和此时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是喜欢许遗的,她一直都知道,可目前在许遗接二连三的帮助下,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那些流露出的情绪,尤其是对上许遗那双深邃的眼睛,她怕某天控制不住,受到蛊惑向许遗告白。
应如尘手掌撑着桌沿,闭上眼睛枯燥地叹了声气,声音有点大,惊动地办公室的人都望过来,偏偏当事人没有察觉到,仍旧盯着脚尖发呆。
“怎么了?小应。”主人放下会议记录,看向应如尘的方向问,“有什么心事?”
应如尘心如死灰地抬起头,随意找个借口搪塞,“想到在上班心情不好。”
主任:“……”
应如尘瞬间反应过来,心想行为习惯果然会影响一个人,她和许遗只待了一个晚上,竟然隐隐有些超过的趋势。
应如尘轻咳一声,面无表情地补救道:“尤其是想到有些家属胡搅蛮缠的时候。”
主任了然地笑了声,懒得拆穿她,提点道:“好家属好好沟通。”
应如尘乖乖点头,“好的。”
晨交班结束后只剩应如尘一人坐在急诊的办公桌前上班,现在还没有什么病人过来,应如尘起身拿了块抹布准备擦桌子。
坐在她对面的护士戴着口罩,单手托腮,眨着双星星似的眼睛看她。
这是嗅到八卦气息的眼神。
应如尘谨慎地开口试探她:“有事?”
护士:“应姐,我今天看见你从一辆车上下来。”
只是看见车应如尘并没有慌乱,她挪了桌上的胶水瓶回答道:“网约车。”
护士偏了偏脑袋,试图通过这个动作观察应如尘的表情,“那下次你也帮我打一辆百万网约车。”
应如尘改口:“朋友。”
护士:“男朋友?”
桌上的污点只用抹布没法擦干净,应如尘用抹布蹭了蹭,还是没能蹭下来,转头说:“先不聊这个话题了,你能帮我拿个棉签蘸点酒精吗?”
护士含笑打量她,起身说:“当然可以。”
应如尘看着她转身,紧绷的情绪终于卸下,她垂眸盯着那个小小的污点,心情乱七八糟。